2013年9月11日 星期三

醫療美學剪影—黃文龍 醫師 16/16


陳玉峯

「當年蔣介石堅持要九年國教,社會上有很多人反對,主要的理由是未先栽培足夠的、適當的師資,而欠缺最重要的配套貿然施行,必將敗壞下一代的根基。也因為師資不足,很多非正統師範教育出身者濫竽充數,導致學生素質下降。當年不少阿里不達的私校,只要有教育學分或買個資格,或透過關係就可走後門,此即台灣教育開始敗壞的第一成因……」
 
玉珠前輩在旁一聽到教育議題,也忍不住插話大罵:「我當年投資教育,在做遠東工專董事時,嘉義某家專連課桌椅都不夠竟也開辦,督學來查時,跑來遠東工專借。要歸還給我們時,順便踐踏、搗壞!東西借人還被糟蹋!還有,那時教育部的督學來校隨便看看,晚上却要女人、要跳舞、要吃喝、要紅包……」
 
黃醫師補充解釋:「我媽說的那家學校,是由嘉義的一些醫生每人投資1百萬元組成董事會興辦的遠東工專。但技職系統與我剛談的,是另一回事」。玉珠前輩追贊一句:「教育最爛!」
 
「第二,統治者經營台灣的態度,重大影響了台灣世代的變遷。日本人把台灣當作殖民地,想盡辦法要改造台灣,以圓其大東亞共榮圈的夢,因之非常重視教育,以一流的人才用心在經營台灣……」玉珠前輩又插話:「日本來台的學堂老師多屬於貴族,他們竭心盡力要改良台灣,哪像剛來台的那一批批破雨傘、破褲檔來的,當然不同;後一批盜匪似的來到台灣劫收,把水龍頭裝在磚牆上還要抱怨沒水來的水準,怎可能教育出好後代?接收學校時草草率率,比不識字的人還差勁……」黃醫師阻止母親再罵下去。
 
「國府來台的人良莠差別太大,兵荒馬亂之際無暇顧及百年大計,由一大票不入流的人來建立教育體制,更以政治的正確性為優先,醫療體系自不例外。高醫創辦人杜聰明博士畢竟是日本時代的讀册人,他與中國傅斯年、錢思亮等帶來的人不同。價值觀、思考模式大大相異的人,其所產生或開創的醫療體質當然不同。杜聰明博士創辦高醫是有多人贊助的,陳啟川先生捐地只是其一;沒有杜先生絕無高醫,是當年大家看重杜先生的名望,以及他所帶來的一批人才,才能奠定高醫的基礎。可以說,任何人捐地,杜先生都能創生高醫啊!後來,由於杜氏與陳氏對錢財及觀念的差異,加上一些我們所不知的,或背後的重重問題,故而發生紛爭。後來,雙方都退出。然而,接下來因種種社會或政治因素,高醫重回陳啟川家族手中。於是,捐獻出的公益事業又變成家族事業。
 
高醫前年、去年紛爭又起乃其來有自,而董事會竟然試圖將高醫創辦人改成陳啟川,這是不符史實的,此舉,後來被教育部駁回。教育部說:捐贈人非創辦人……」

高醫創辦人是誰?這是最簡單的史實。杜先生,1893年生,淡水人。1909年以全校第一名畢業於滬尾公學校,再以榜首考進台灣總督府學校。1914年又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於醫學校,隔年負笈東瀛。他於1916年在京都加入中華革命黨。1921年獲得京都帝大醫學博士學位,享有「台灣第一位博士」的美譽。畢業後旋回台,任教於台北醫專及台北帝大。國府治台後,杜先生受聘為台大醫學院院長等多項職位,228事件後四處躲藏以防被追殺,直到陳儀下台。省府成立後他受聘為省府委員,1954年卸任後,「旋即創辦私立高雄醫學院;1966年離開高醫」。1986年2月25日病逝,享年93歲。
 
黃醫師是校友,他受不了校史被竄改,悲哀的是現今人,高醫已將近10多萬名校友矣,難道無人在乎?這等價值觀讓黃醫師寢食不安。必也正名乎?

我問:「這是時代典範或價值觀的轉移乎?現今現實是一切嗎?而你在乎什麼?」
 
黃答:「我很難回答你的問題,但這是許多原則性的問題。我父母一代,到我們這代,認為人心正,誠諸於中,而形之於外。心正,做事不會傾斜,不離譜;頭過,身就過。頭是原則,有原則就不會偏差;大小事均如此。高醫連創辦人的簡單歷史都搞複雜,失根了,不遲早出事,才怪。我認為史實重要,忘却歷史是一種背叛,何況是纂改歷史!但現今社會已經不是這樣的思維了;高醫的問題,也是台灣社會的縮影之一……」
 
從玉珠前輩到黃醫師,我看到一貫的台灣精神,我只是明知故問。同樣的堅持,例如柴山(註,日治時代叫壽山),2011年12月6日有人在《台時》「頭家心聲」版寫了一篇歌頌吳敦義的<壽山國家自然公園誕生的背後故事—不是吳敦義終止採礦,壽山不可能成為全國第一座自然國家公園>,黃醫師以溫和、敦厚的筆調反駁之,刊載於《台時》同一版面(2011年12月8及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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