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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1日 星期二

【研究所第一堂課引言(2)】


陳玉峯


朋友傳給我今年甫31歲的喬治亞鋼琴家Khatia Buniatishvili,在二年前Zubin Mehta(印度籍指揮家)80大壽那場音樂會,演奏柴可夫斯基的鋼琴協奏曲(在YouTube),聽、看得我淋漓盡致、慷慨激昂,這才是生命的熱情啊!忍不住,轉傳給一些朋友,也把它分享在FB
同首曲子,我不知道聽了多少位演奏者及指揮家,不同年代不同版本的詮釋,但K. B.的率性前所未有,不僅燃燒青春的烈火,還展現了這個年代少有的生命原味,讓久處台灣緩慢腐蝕的氛圍中,有了枯木逢春的提點,也讓我回味起,我在高中時代,聆聽卡拉揚指揮的貝多芬交響曲,連《命運》我都可以跳舞(像乩童就是啦!)。
我知道,所有藝文大項中,最保守或守舊的古典音樂界,必然有人會受不了K. B.強烈自我的鋪陳,甚至我可預估她的生命在未來,必有劇烈的蛻變或波折,無論如何,我就喜歡死了這樣的調性,讓她成為演奏界的伏爾泰吧!這也是台灣最欠缺的生命情操之一。

這個學期我在成大台文系的課程,目前安排2場外聘演講(1017日一場廖瓊枝前輩的歌仔戲演講暨表演;1024日聘請郭金泉教授談他的海洋文化)之外,我很想再邀請一位橫跨藝文各科系,甚至無分界者的演講,而且是在我排訂的生態旅遊──天龍峽谷及東台海岸教學的夜間課程分享。因為我在台文系及一生台灣生涯的感受,一直很不滿意台灣文化的主體性澆薄,外來文化深度太過表面或膚淺,所謂的台灣派或本土派又是心胸格局狹隘、相濡以沫,難有什麼大開大閤的前景?更糟糕的是一代汙染一代,這才麻煩!
我不是沒事要「犯眾怒」,試問「台灣派」從來何時可以為共同遠大的理想而捐棄小團體、小鼻子、小眼睛的互相排擠性?當然我明白這是長期處於強權集團分化的現象之一,而且,每個人一生最大部分或所謂的「自我」,其實就是該時代社會的產物,以及其成長乃至生活小環境的個別反應、軌跡累聚,因而不同人不同際遇,再因應其個人特質,成就其個人的成果。
而教育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提供學子演化突變點的機緣,老師的重要性在於老師有無充分客觀對世界、社會的洞燭能力,以及宏觀浪漫的理想、無私奉獻的情懷,而可以打開學子全方位的視窗,激發聽講者內在的連結動力?
平均而言,我認為成大學生足以成為開發、開創、研究面向的菁英,也是社會發展的中流砥柱,除了特定專業技術性的一些課程之外,激盪無窮潛能的視野或啟發「原力」較重要。我在不同學校有不同課程宗旨、要領的設計及上課方式,雖然上官網的教學大綱乍看之下沒大差異。在若干大學的某些課,我安排的是自處之道、生活智慧,甚至不要淪為「社會的負擔」的培育。
上課前臨時想到的雜思。
記得喔,這學期的作業要加上聽三首古典樂曲寫感受(其中一首務必包括Khatia演奏的),千萬不要抄別人在網上的「評論」,只寫你真實的聯結。如果你從未聽過,我估計聆聽五次左右,「味道」就出來了,而無感就寫無感,無須自欺欺人。

2018年9月10日 星期一

【研究所第一堂課引言(1)】

陳玉峯


人生就是一堆複雜且未知的本質,隨著時、空、際遇,而不斷開採本質礦山中的晶鑽,有人拿來鑲製一頂頂桂冠,有人成為晶鑽本身,到處榮耀上主的恩典與榮光。
當你開始感受自己是文學系所的學生、研究生時,你就得開始自我革命的時候了;當你認為你是生科所的學子之際,代表你必須自我批判了,依此類推,當人認為自己是何等人物的時候,他就自我框架在過去式的牢籠,很難看見無限的天光。
今天是上課第一週,請給自己許一個無限可能性的自我要求,也就是嘗試抽離過往的自我,活化原本可以不受限制的創作力,激發無限的想像力,卻需要綿密合乎邏輯的系統化組合,又需要可以隨時完全逸出!
表象上現今資訊太過龐雜,多到令人麻木,而失卻資訊的意義與掌握,連膝蓋反應都來不及。很悲慘地,通常初步感受都還未進入皮層,馬上又被資訊土石流一波波蓋上去。過往所謂的「填鴨教育」就已經很糟糕了,至少還可慢慢反芻而覺醒,而現今幾乎是每個毛孔灌水銀。大家太忙了,忙於「分心」,頻常以情緒反應性的資訊取代思考,就像是把人類的心性推往張牙咧嘴的大猩猩,同樣表情豐富。

現今,是人類兩大極端「無知」階段之一,原始時代的,以及漫無目標、是非、對錯或任何二元對立的現今。前者的無知,追求後者的無知;後無知也在追求前無知的虔敬,但後無知時代,海鮮法師與心理醫師的需求量更大,很容易落入現代性的虛無與精神性的虛脫。
要知,人類本質的核心就是終極性的追尋;淺層次的表現殆是一切世俗感官欲望或意志的追求,包括凡塵所謂幸福、離苦得樂的任何途徑;而基本面是生存。後無知時代連淺層次的追求也都普遍拋棄,好讓活著只是慢慢氧化、慢慢爛死!認知上比較少人願意承認,承認者又往往自我放棄。現代台灣人很重大的「疾病」是精神癌及環境病變,導致身體的疾病。
然而,即令你篤志好學,成果、成就堪慰,踏踏實實把自己的身心打理得可謂「模範」,要是你未能擺脫框限的「自我」,為眾生「付出」至特定的比例,你的生命、生活一樣「殘缺」。過往教育生涯,我強調「社會人格」甚或「獻身、承諾(commitment)」,而我清楚現今這套東西「不管用」矣,因為台灣國家、社會集體的認同意識兩極對立、支離破碎。
台灣目前是捨棄理想,只就短暫近利的盲目貪婪與特定小集團的鞏固,而整體希望在於極富多元的民間創造,研究所的課程我先假設基本目標、讀書做學問的方法,你已具備若干程度的認知或實踐,化約(Reduction)及整合系統化的能力,你得自我要求。而我的《生態旅遊與環教》課程,著重在面對地景,全方位的聯結,包羅各方面知識背景與臨場的創發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