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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30日 星期六

【我的研究調查剪影(下)】

陳玉峯
我很愉悅地說,除了檜木林的研究經費是因為阿扁時代,官方主動委託我做研究之外,我完全是在民間友人贊助下,獨立撰成,大抵算是我們一生對台灣的基本報恩。
偶而想起不可想及的,到底340年我是如何在野外,刻劃下每株植物、每個樣區、每筆數據、每張照片、每分每秒錄音中我的心思等等,數不清的記錄?接下來呢?
依據我所受到的學院訓練,或者更實在的,自我的要求,我必須徹底消化將近百年間,前人相關的每一份研究報告,以便下筆時的各種引證,或駁斥,或開演新思維,賦予自然現象的新詮釋,等等。
在此,我要再度感恩230年為我翻譯日治時代,50年間的日文研究報告的郭自得前輩!郭前輩至少幫我翻譯過百篇以上。此外,還有龐多西方的研究報告,加上國府治台後,植物生態、林學、自然科學等等,以及非常複雜交纏的不同學門的文獻。
從大二開始,我建立了生態學專門術語資料庫、台灣植物物種資料庫、台灣年代史資料庫、文獻資料庫等,四套做學問的基本工。此大面向若要談起,必然是昏天地暗、汪洋大海,但是沒有這些資料庫,根本無法做研究。因此,我現在在大學授課,對於大一或研一,至少都會講一、二堂「如何讀書及做學問的方法」,也就是先談論建立個人研究旨趣的資料庫。任何人真正從事研究,必然清楚求問Google大神的,只不過是普通常識。
我愈老愈糊塗,愈不瞭解我那來那麼多時間,浸淫在浩瀚知識海中抽絲剝繭、鉅細靡遺地,解讀每篇報告、每本圖書,且將之系統化地納入自己的資料庫!
說來慚愧,相較於青、壯年時代,我現今懶惰得瞧不起自己!這也是我為什麼相信年輕人的基本原因之一,因為只要點燃年輕人某個向度的熱情,配合種種其他主、客觀因素,或可創造出令人想像不到而讚嘆的成就!
而每個樣區中,常會有無法證實的物種,鑑定錯誤的物種,計算的誤差,量化或質化的權衡,精準程度的考量,一大堆取捨的困惑、矛盾或放不放心的折磨,遑論分析、合成、分類、討論,乃至下達結論的過程中,數不清的煎熬!研究真的是良知、良心、自我負責的修行啊!
下筆撰寫呢?
有別於我在社運、教育、文學、雜論等,數十本書的撰寫,向台灣土地、歷史、信仰、神明、自靈交代的《台灣植被誌》系列,幾乎沒有讀者,沒人回應,迄今為止,似乎也沒人提及(特別是因為我長年來的森林運動,「被迫」之與整個體制「為敵」!),但我看過一些「偷偷變形引用」的論文或文章。凡此,都未曾影響到我對自己的承諾。
我在運動抗爭中期出版數十本雜文書。
   

我在體制內教育,創設台灣第一所生態學系、所,興建第一棟生態館落成時,邀請珍古德前來。
我以台灣紅檜的標本贈送給珍古德女士。


   
體制外培養人才,我舉辦多個梯次的「環境佈道師」密集課程。
第三梯次環境佈道師營隊在阿里山的課程。
正在解說「三代木」台灣紅檜的更新機制。
我在塔塔加大鐵杉的上課。
帶學生在合歡東峯上課。

我相信我是寫給台灣250萬年生靈看的,也是留給世代的交代。
這系列文字、表格、圖片等,我沒仔細算過,可能有56百萬字吧?
這幾百萬字,我都是一筆一劃一逗點爬梳出來的。就現代人而言,我手寫過的文字真的不少。我的生命或生活史上,最大的時間比例,流瀉在山林、紙本,或說自言自語自閉症吧?!
於是,在此遲暮時分,藉由書寫台南生態,我以「類意識流」的書寫,交叉回顧與前瞻,多餘地參雜若干回憶。這是因為我要援引2006101日至2007815日期間,調查台灣西部海岸的南段,敘述台南的海岸植群,藉由最簡單的勘調記錄,說明我的行旅心識。
誰人沒有年輕、年壯世代,我永遠相信年輕世代。我女兒小學時代的園遊會。




2017年9月29日 星期五

【我的研究調查剪影 (上) 】

陳玉峯

19811115日首度登頂玉山調查植被,與陳月霞合影。
我一生的研究調查,很幸運地,從來不是為了申請什麼研究計畫經費而做,而是從學生時代,自己許下「欠台灣的一筆天債」,撰寫一部台灣自然史˙台灣植被誌。這個想法,大致萌長於1977年,且在19811115日登上玉山頂時的奇遇,正式對自己、對台灣許諾的。
首登玉山頂的這天,先是在風口目睹白雲氣流與黑色巉岩,二元對立的樣相,東西各自半壁江山在此形成楚河漢界,然後際會於絕嶺頂,泯滅了差別智。此時,雲絮先端竟然浮現人面獅身獸女神,雙三角尖耳、深邃柔和的眼神、筆直高挺的美鼻,配上櫻桃小嘴,加上依稀可辨的獅身及前肢。
首度調查玉山時,經過風口處,雲捲在此打轉,形成一黑一白、一動一靜的二元對立相生相成的象徵(1981.11.15)。

準此,如果山神有性別,無疑真的是母親母土。
山神開口了:陳玉峯,你得解答此山暨台灣島生界的前世今生及來世,任務、謎題未解,不准出山!
玉山山神現形(神佛無形,應物現形),要我為台灣生界解謎(1981.11.15)。
玉山山神在我承諾之後化散而去(1981.11.15)。

山神當然沒說話,是我自己內心的自問自答自承諾,而山景、雲霧成像則是千真萬確。而從研究所畢業,到林試所打工時,將學生時代自行撰寫的《台灣植被簡誌》手寫影印本稿,交呈當時台灣植被生態學泰斗的柳榗教授後,他但微笑,沒說什麼。
後來有次,柳教授在我早上上班時等在門口,興奮地告訴我,他研究出來了歷來摸不清的問題:為什麼檜木林砍伐時,保留下來的幾株採種用的母樹,沒幾年都死了?伐木時都沒碰傷它啊!柳教授很得意地告訴我:是因為寂寞而死!
後來我從事森林運動抗爭時,有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與柳教授的見面,他「不得不」應「政府」之邀,代表伐木派官方,與民間環保人士「公聽、對幹」。然而,整個過程中,柳教授似乎未曾說話。公聽會結束後,他過來微笑地對我說:陳玉峯,你不會罵我吧?!
事隔沒幾年,柳教授英年早逝。我知道他瞭解我。
距離發願、瘋狂投入調查的20年後,200174日我再上玉山,玉山山神以「台灣石」餽贈予我。
「台灣石」橫放則可象徵玉山主峯及東峯(2001.7.4)。
經由大約30年的學習、野外調查及台灣植被的撰寫殆已完成,2007313日,筆者藉由MIT上山拍攝時機,由故鄉撿拾的4顆圓盤石,分四層級:友人、親人等;環境運動人士;台灣生界及世代;全球時空等,祈福。另一方面,回謝玉山山神之賜贈「台灣石」,同時,更向山神、台灣母親母土告慰《台灣植被誌》已大致完成!
《台灣植被誌》15大冊於2007年完成。

隨著我到國家公園任職,我的植被調查工作益加勤快,特別是在玉山任職後,目睹大小貪官汙吏的惡行惡狀,我將心志擺放在山林研究調查。這樣說並非我荒廢職務,事實上,我在國家公園的保育研究及解說教育工作,奠定不少迄今為止,還算是「典範」或「先聲」的內容,只不過後來那位貪官節節高升,故意在國家公園史上,刪除掉我的名字。我還真感謝他,成全了我一生徹底是草根台灣魂,沒有跟KMT官僚系統綁在一起呢!我記得我辭離公職走人的那天,那位大官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在國家公園也撈了不少吧!?
大貪官現今蹲在大牢內!
沒錯!我在國家公園內真的「撈了不少」!不過不是油水、不是鈔票,而是為台灣留下了自然史的一頁頁見證,也就是一步一腳印,一步百、千、萬腳印,一草一木登錄於樣區的台灣生界群芳譜,這是我向台灣土地生界、玉山山神及自己許諾的事工與天賦責任。
我在南台首嶽關山山系作調查、登錄。
在檜谷的生態調查。
北大武山(3,090公尺)的調查,旁為楊國禎教授。
舊好茶勘調回程,左側這株台灣櫸木曾經放置一些原住民馘首的人頭(1993.8.23)。

離開公職以後,「全職」投入政治運動那幾年,一有環運或研究機緣,我一樣瘋狂地進行植被調查;1993年重回大學教職,野外調查當然本來就是本業,而延宕已久的《台灣植被誌》早就該開撰了。奈何社會運動的案例龐多,心境、外境艱困,直到1994年底,我總算狠下心來,開始回答1981年對玉山山神的承諾,動工撰寫第一部總論,而1995年終於出版了首冊。
「全職」投入政治運動,我三次幫林俊義教授選舉。
我幫張溫鷹女士競選市長做文宣與站台。
建國黨中部辦公室開幕酒會我站台演說,後坐者即已往生的李鎮源院士。

此之後,邊續撰,邊調查,也教書,更從事種種運動抗爭,直到2007年中,總算寫完15大冊,其中,只有2冊未曾付梓。2015年另出版《綠島海岸植被》;2016年印行《有容乃大──大肚台地的生態綠化》,也算是此系列的著作。而本書殆可謂之補遺之一。
搶救棲蘭檜木林運動中,我把最保守的教會大學師生帶上街頭。
搶救森林運動行伍中的我。
森林運動中,宣傳車左起張國龍、陳玉峯、高成炎、柯建銘。
我在運動場合的街頭演講。後方為高成炎教授。
林聖崇與我,為了檜木林去遊說呂秀蓮縣長(1998.12.14)。
立委謝啟大(中間)邀我在立法院專題演講檜木林與退輔會的問題,責成刪除退輔會棲蘭預算案。林重膜立委(左)等,一齊聲援(1999.3.8)。
搶救棲蘭檜木林案,千禧年陳水扁總統上棲蘭山區,表面上我為總統解說,實際上我與退輔會人員刀光劍影廝殺。
 
森林運動場合,我在台上的演講(2000.12.30)。
搶救棲蘭檜木林運動遊行後的講台上,我半跪宣誓,若不成功我將採取最後自焚抗爭(2000.12.30)。



2017年9月24日 星期日

【解讀台南平原的前世(下)】

§台灣西南海岸前人敘述的簡介
一個人如果具有純真的愛,就跟誠摯的信仰一樣,處於內在一份篤定與自在,然而,除非是天賦異稟,生來例外,通常人生的發育及發展,是從純生物性指令下,接受文化薰習,帶著文化偏見而形成「自我」,而且,隨著在人群中的「成就」,形成牢不可破的「自我」,總得在歷盡顛沛滄桑,或在特定機緣下,始可看透若干生命的玄機,突破歷來「自我」及文化的枷鎖,但通常已經是黃昏。
宇宙大霹靂之後,各類型原子從氫原子融合以降,不斷創造而出。物質的基本粒子有無究竟、終極的東西,迄今仍然是個謎。因為探索的工具、思維仍然是數理、邏輯的運算,但數理、邏輯的本體,還是得透過人的心智去認知。
唯心、唯物之爭差不多只是思維在特定時段的一種執著。
物、化、數理邏輯的天才們,找出了許多的「定律」,也就是物質現象界的律法(laws),而在自然界或宇宙中佈滿無窮多的「律法」,一個小小的自然現象,即充滿無數「律法」的交互運作。數十年前我感嘆、敬畏每片落葉掉下來的軌跡,我們寫不出它的必然方程式,對於海岸每個沙丘的累聚或消散,我一樣如是心情。
部分「律法」、原則當然在知識範圍中,我們似乎也都能理解與預測,然而,從最簡單的事實,到鉅視萬象,我只能說神在所有創造物之中。任何科學,如果可以從深層史觀敘述,差不多就是人文學科,也是神學的另種表達方式。
台灣西部海岸實乃「滄海桑田」最最迅速的活見證,特別是離岸的砂洲島,林朝棨(1957)使用「沿海洲(off shore bar)」一詞稱之。
砂洲島或沿海洲係指自海底累積砂堆而冒出海平面者,基本上台灣西部大致屬於不斷形成此等砂洲島,而後潟湖(lagoon)、濕地,終之以海埔新生地的造陸過程,更且,1950年代以降,迫於外來人口壓力太大,以工程技術等,強力介入海埔新生地的加速形成,且施以立地基質或鹽鹼士的改良,營造農、漁或其他土地利用的諸多模式。
一般說來,砂洲島、潟湖、濕地、成陸、砂丘或新生地等形成,或反其道逆行的侵蝕、海岸線退卻,基本上可訴諸於海岸或地盤的降起或沉降運動、河川輸砂或陸域砂土(泥)的供應,以及波浪、潮汐等問題;而歷來視台灣西部為「隆起海岸」,顧名思義地盤沒問題,關鍵大致落在河川輸砂及波浪問題。
超過60年之前,林朝棨(1957384頁)對「嘉義沿海洲群」(雲、嘉兩縣)及「台南沿海洲群(八掌溪口至曾文溪口)的描述,其與現今已有劇烈的變遷。林氏當年敘述,台南沿海洲群由海汕洲、王爺港汕、北青山港汕、青山港汕、網子寮汕、頂頭額汕,以及浮崙等沿海洲所構成,「…形成一北東-南西向之細長砂堤,全長30餘公里,離台灣本島海岸僅3公里以下。本沿海洲所包圍之潟湖,深大致1公尺以下,自沿海洲至海岸上之虎尾寮、北門、蘆竹溝、鯤壩村(青鯤身)等地有小汽輪或竹筏往來;潟湖東側均被利用為鹽田、魚塭。」
而王鑫(19807月初版,引用版19836月,61頁)敘述:「布袋南方,八掌溪河口以南到曾文溪河口之間的海岸,是台南縣屬,地形上稱為台南沿海砂洲群。從北向南有海仙洲、王爺港洲、青山港洲、網子寮洲、頂頭額洲以及新浮崙洲等沿海砂洲島。這些砂洲島從東北到西南排列著,彼此間幾乎相連成砂堤,全長約30多公里,離開本島海岸平均約3公里以下。砂洲島與陸地間的潟湖深度大致在1公尺以內,陸地與砂洲島之間有小汽輪或竹筏往來,潟湖的近陸側大都利用為魚塭或鹽田。」
王氏在下一段起,分別稍加解釋各沿海砂洲的變遷,但因沒有引證文獻,書後也沒有引用文獻,令人看不出那段文字是何人的原創,時間點、時期係何所指?哪些觀察、研究是王氏所為?事實上王氏一書龐多文字大抵如此,僅僅在其「著作序」敘述(5頁):「…在地形學方面蒙徐鐵良教授啟蒙,又受林朝棨教授多方指導。離校後詳細閱讀兩位老師著作,按指導實地觀察學習,迄今更覺樂趣無窮。本書寫作期間也不斷參考兩位師長著作,因此更覺師恩深重…」。或許因未交代清楚,曾聽聞有些人頗不以為然,然而,筆者認為王氏將林氏的著作改寫成較現代化語言,也是美事一樁,假設王氏「大作」有機會再版時,或許可在引證文獻、文章出處、原創著作部分多作註解為宜。
林氏敘述「海汕洲」,到王氏變成「海仙洲」(註:手植之誤?);林氏使用「汕」字,字面看來是「水中山」,頗合宜,而王氏棄之,且將「沿海洲」加個「砂」字,變成較合今人的「沿海砂洲」;林氏書384頁的551附圖,由海汕洲以迄浮崙(沒有北青山港汕)大抵完全與陸域隔離,而王氏書58頁的「嘉南海岸圖」中,青山港洲、頂頭額洲已經與陸域相連。
王氏解釋(61頁),「海仙洲位於八掌溪和急水溪兩河口之間,由於砂洲內側闢為魚塭,其間的潟湖早已不存,砂洲島已經與陸地相連(註:但其附圖看不出已相連)。王爺港洲在北門外海,砂洲島平均寬約0.3公里,長約5.5公里,島上砂丘遍佈,其中,中央大砂丘上,防風的木麻黃林密佈,其形成大概就是因為這些防風林阻擋砂丘移動而造成」;「青山港洲,位於王爺港洲的南方,長約7.5公里,寬達0.8公里,中央也有大砂丘的形成,但砂丘的西側已被波浪侵蝕而成陡崖。青山港洲的內側潟湖在民國60年已開發成七股新鹽灘,因此青山港砂洲形成海埔地的天然堤防,如今為了保護砂洲,防止它繼續遭受侵蝕,有插竹阻砂的工程在進行。網子寮洲在七股溪口外,北側緊接著青山港洲,南鄰頂頭額洲,中有潟湖殘存,砂洲島長約6.2公里,最寬的地方約0.4公里。根據記載(註:根據什麼記載?),砂洲一直在向南移動,每年約達40公尺,南半部更向東移動。頂頭額洲在曾文溪河口的北岸,砂洲上只在北端有廣大的防風林,其他地區都是砂丘,因此季風期間飛砂盛行,砂洲的東側已經開闢成曾文海埔地,大多用做魚塭。」
「…本區砂洲有內移的一般特性,內移是因為受了外海波浪侵蝕的緣故。內陸海岸則有向外伸長的現象,原因是河流漂砂、潮流漂砂以及風砂的不斷堆積,人類土地開發利用更加速了內陸海岸的西移,因此潟湖不斷的在縮小之中。本段海岸的潮流方向,依據灘地砂粒粒度的分析,主要是向北流,因此外傘頂洲以南的海域漂砂,似乎主要由曾文溪等河流供給…」
「曾文溪河口以往堆積旺盛,19041975年間,河口南移約6公里,海岸西進約3.5公里(石再添,1979);曾文水庫完工後,由於河川輸砂大量減少,使得曾文溪河口的新浮崙砂洲的面積開始縮減少。數百年前曾文溪河口以南也有一群砂洲,佔據現今鹿耳門溪口的防波堤、四草湖、安平、三鯤鯓與四鯤鯓等地;延長方向呈西北-東南,它們包圍的潟湖長約17公里,最寬達8公里;目前潟湖已完全利用做為魚塭或鹽田,站在安平古堡上即可見到周圍的海埔地以及魚塭、鹽田。」
而林朝棨(1957384頁)敘述:「曾文溪南方過去亦有一群沿海洲,圍繞鹿耳門與台南至潟湖。現在之鹿耳門溪口之防坡堤、四草湖、安平、三鯤鯓、四鯤鯓等,均為明末之沿海洲列,成為北西、南東向之延長,其所包圍之潟湖甚大,長約16.5公里,最寬8公里;但現在己與海岸相連接,潟湖被利用為魚塭。曾文溪南岸亦有一砂嘴,長約4.5公里,寬200300公尺…」
換句話說,王鑫(1980)再度把林朝棨(1957)的敘述,改寫成為好像是王氏野外勘察所見,或說,王氏行文將時、空混雜,也摸不清到底誰是作者,更要命地是,敘述的精準度問題是否將誤導讀者?
無論如何,筆者舉此等例子,對照如上河圖2005年版地圖,以及筆者在現地調查之際,頻常陷入莫衷一是,摸不清變遷及時空之錯亂。
現今八掌溪入海口北方,屬於嘉義縣好美里(即虎尾寮)的「好美里自然生態保護區」西方的浮洲,北迄長方形龐大的「布袋商港」,很可能就是半個世紀以前的「海汕洲」北段;八掌溪口南側以迄急水溪入海口北側,所謂「雙春濱海遊憩區」,很可能就是過往的「海汕洲」南段,然而,王鑫宣稱北門外海是王爺港洲,筆者認為很有問題。諸如此類困惑,實需專題探討,奈何筆者只進行植被現況調查,無法判斷真偽。因此,筆者不敢下達肯定字眼,本書若有任何錯誤,則文責自負。
短短34百年,台灣走進文明史的海洋文化被禁錮了長時程。如今,重新出發。好美里聚落開始想像遠古台灣海洋(2015.7.14)。
 
2015年開始作壁上3D海洋畫作,2016年夏季已褪色。如果台灣人真正得以內在聯結台灣山海靈性,當不至於只在表象生滅!(2015.7.14
畫師與他想像的海峽古巨獸(2015.7.14;好美里)。

以上前引,聊表對西海岸南段數十年來,無常變遷的舉例說明而已,事實上,此等海岸變遷,藉由人造衛星、航測,現今已有精確制圖、比對,而我著重在植物相,地形變化在此省略之。

本節所謂西部海岸南段,指濁水溪入海口以南,以迄高雄市左營以北的海岸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