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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19日 星期二

【南一段行腳之十一—奇幻旅程】

陳玉峯
~我們以半跑步的速率,衝下銜接石山林道7K的附近,麥導訪談每位伙伴「出山」的感受,許多伙伴想到好吃的東西,我則想到電影《班傑明的奇幻旅程(The Curious Case of Berjamin Button)》答說:「我想再走回山林」!到底何謂上山、下山?為什麼稱呼人生為「逆旅」?一條上下左右起伏的波動、萬象無邊無際的幻變、不規則意識流的交錯,見山是山、見山非山,是心音流轉,是意識的幻變;我爬山,山也爬我;我是來處,也是去處~
201336日我們啟程,同樣走在人生的旅途,從中央脊稜西出,上攀卑南主山北峯(3,225公尺),再朝西偏北,往石山及溪南山的稜線前進。原本石山林道可以省下一天的行程,如今林道損壞,只能多出一天的第一側稜橫走。
從「高山劇場」的三岔峯營地走上卑南主山北峯沿途的植被,雷同於中央稜脊,也留下咀嚼8天來縱走的影像。卑南主北西下之後,穿越一大片台灣冷杉林,它的年齡結構完整,大、中、小徑木並存,但相當多數的小樹被水鹿環剝致死,林下的玉山箭竹被啃食得七零八落,大大小小的森氏杜鵑葉片也泰半被吃,究竟是食物欠缺,或是另有隱情,一時無從判斷。
不只如此,冷杉林中已被台灣鐵杉入侵,從樹徑研判,實乃小冰河期結束後的上遷現象。再前行,有片正試圖振作更新的冷杉幼齡小林分,也混生了3株鐵杉、1株台灣二葉松,連鐵杉林帶的林下或林緣組成的台灣刺柏、森氏杜鵑皆已進駐。
總之,卑南主山北峯的西坡,台灣冷杉林帶業已退縮成上下落差不及50公尺的窄帶,且飽受鐵杉及水鹿的雙重夾殺。然而,鐵杉也遭受鹿群的進擊,特別是幼齡木或植株。在一處凹鞍高地草原休息後,再上下群巒之間,我見過一處大約5×5平方公尺的鐵杉幼齡林,全數被鹿群齧啃致死。
§夭壽的屠殺與棄屍
然後,我們吊繩下攀上下落差約5公尺的岩壁,繼續行進在鐵杉林的山稜上。不久,我們抵達石山林道支線所屬的伐木區,粗估30多年前砍伐下來的鐵杉原木,被裁剪為56公尺長的一段段樹幹,棄置在此。
將原始美林砍伐卻棄置任其腐朽的行徑,原因大抵有二。其一,如同石山東側沿稜線所見的台灣鐵杉。由於鐵杉屬於所謂的二、三級木材,市場價格低,1970年代的鐵杉木材,大抵使用在學校課桌椅的製作、造紙,或所謂的工業利用等,但因鐵杉多存在於海拔2,500公尺或以上的高地,伐運不易且成本高昂,並非當年伐木的對象,而是伐檜之餘,或許為湊材積,或任何奇怪的理由,雞肋似地附帶伐下,也因種種因素,乾脆放棄而不予運出;另一類,殆即林相變更、林相改良的時期,罔顧台灣天演250萬年的終極天道,蠻橫地自以為「人定勝天」,而殘暴地摧毀原始森林,種植外來種的荒唐行徑。在該年代,伐木可視為剷除台灣的原靈,遂行外來政權的霸道示威,相當於山林228,卻始終埋冤跨世紀。1985年我曾將蘭嶼島的條狀伐除原始林棄置,改植木麻黃的暴行,附在玉山國家公園出版的《台灣植被與水土保持》(玉山國家公園第一本解說手冊,31頁),乃至於後來的森林運動我屢屢控訴,可悲的是,從來無人在乎。
這些殘殺、棄屍的歷史冤情或公案,低海拔地區早已屍骨不存,但在高地上由於氣溫偏低、菌種不同,腐蝕速率較慢,就在石山東偏南約2–2.5公里段落的山徑兩側,鐵杉等棄屍依舊存在。依據行走的時程,我粗估如此屠殺卻未滅屍的範圍,大約橫跨2個林班地。
就在昨天際夜,我還在卑南主山頂祈願保育台灣的山林生界,今天卻又目睹殘酷的暴力史實,赤裸裸地橫陳眼前!我何其盼望台灣人的政權,以及年輕的正義之士,能否發起再三搜證後,為台灣山林申冤!我也擔心,那批劊子手是否會在得知此訊息後,採取過往惡慣,前往縱火焚屍?然而我研判,當年凶手,如今應已作古,當不至於再度逞凶。
我無意追究任何罪孽,但土地史不容泯滅,只願台灣當局備有充分的文化涵養,坦然認錯,並向台灣祖靈公開道歉,炯戒後世。這也是我從《綠島金夢》到〈台灣祖靈節〉的撰寫,愷切向本土政權的訴願。
查這片棄屍地原屬林務局的楠濃林區,自1967年開始伐木,1980年前後仍在砍伐。當年「荖濃溪林道」的石山支線,跨越藤枝、荖濃溪區12個林班及石山,丙種林道長度34公里,另銜接荖濃溪林道者,尚有50公里長的「出雲山林道」。
相關些微資料詳見陳玉峯(2006)《台灣植被誌第六卷.闊葉林():南橫專冊》,34–42頁。
這區段被丟棄的巨木橫陳區位於鐵杉林帶,經由30多年的次生演替,但只局部長出小喬木或灌木如刺格、厚葉柃木、森氏杜鵑、高山越橘、川上氏小檗、紅毛杜鵑等,夾雜著殘存的鐵杉、華山松,而到處枯立倒木,反正就是浩劫後的廢墟。草本以台灣瘤足蕨較顯著。
海拔漸降以後,進入檜木林帶的上緣,物種多樣性也漸提高。
§有尊嚴的水
檜木林帶的檜木早就被伐盡,稍高價的闊葉樹只殘存樹頭,但上部闊葉林的樹種則旺盛地生長,例如阿里山三斗柯、狹葉櫟、烏心石、長葉木薑子、長尾柯、森氏櫟等等。石山東西兩側的闊葉林予我一種夢幻感,特別是阿里山三斗柯的葉片,蠟質深厚、反光強烈,整個林相在特定時辰的特定角度,偌大的林冠映照著花花的陽光,如同海面上的波光瀲灩,動態的銀光閃閃,不禁讓我懷疑,是否因為南台陽光或紫外線較強、空氣較乾燥之所致?
我們在傍晚下抵石山東偏南的凹鞍紮營,營地位於廢棄林道的支線旁,北側則是寶來溪上游支流端的陡坡。
原民朋友分工搭帳蓬,悍馬、獵人及小田三人則負責前去找水。不料,這趟取水時程的漫長匪夷所思,足足將近4個小時,來回上下走了大約5公里的攀岩路。營地上的小楊大廚沒水煮不了飯,大伙兒升起營火苦苦地等待,等出了焦慮與擔憂,好在他們帶有衛星定位儀及詳細的地圖,終於在暗夜扛回90公斤的清泉。
找水三勇士回來後的敘述:
「我們沿著廢林道過去一大段路之後,下切,沒想到地形非常陡峭,有些地段近乎垂懸的斷崖。本來分開找,後來三人走在一齊,因為若有落石砸下來,三人才能合力擋。有的溪澗看得到滴水,但岩壁既陡又滑,根本下不去;有的溪澗溝是乾涸的,我們下去又上來。
我們看見山羊,也就是別再走下去了,另找尋水鹿的路,於是,我們撿到了鹿角,水鹿能走的路,人就可以走。我們一條一條山溝去找,看看溝邊是否較潮溼?碰到乾燥的,就放棄往下走。無論如何,找不到水誓不回來,這是找水者的尊嚴,也可說是面子的問題!何況,考慮到明天要走漫長的山路,一定要有行動水,沒水的話不堪設想啊!
最後,我們沿著潮濕的山溝下走,手腳並用地下攀一段大崩壁,走到一半路天已黑,但不能放棄啊!一旦放棄,水沒了,尊嚴也沒了!終於,在岩隙縫、水草邊,接到了小水柱,灌滿了將近90公斤水……
從「仙草茶」到「尊嚴泉」,滋養著台灣山林的一草一木、野動與台灣人。
§石山、石山秀湖與溪南山
201637日早起,我們將翻上石山,再沿稜線西北向,登上溪南山(2,650公尺),然後西南向,下接石山林道7K附近,接著,再沿林道走到藤枝森林遊樂區,全程大概超過14公里,也就是所謂「藤枝必亡」的路段。途中,溪南山前的大約2公里路,將可斷續俯瞰「石山秀湖(溪南鬼湖)」。
從夜宿的林道三叉點出發,仰攻上石山頂,直線距離不過800公尺,海拔落差卻得攀高400餘公尺,可見一開始即是陡峭非常的硬仗。
「呼悸捏挪!」每逢直上高陡坡,原民朋友總是呼叫著如是口號,也就是「一、二、三,上!」的意思。一個上午的耳聞,我也琅琅上口。然而,繞過石山下危險落石坡之後,來到一處崩塌撕裂帶,落差將近百公尺的巨岩、亂石超陡坡,大家卻是異常安靜,因為隨時可能發生落石崩瀉,大家得提心吊膽,隔開一段間距才跟上,惟恐萬一前人踩落崩石,下方的人閃避不及。
耳聞這條「路」上曾經奪走幾條人命,但沒人願意提起。
攀登上來之後,一行人旋即沒入高大的玉山箭竹灌叢海中,不時得撩撥密緻的竹叢,勉強找出前人的路跡。然後,再接上稜線。事實上,根本沒有所謂的明確的路徑。南一段真正的難行道,指的就是「必亡」的西出藤枝。
好不容易登上石山東側的最高山頭(2,855公尺),這裡也是伐木跡地。最高點處,有座鋼鐵條(角鋼)搭建的瞭望台,也就是1980年設置的「石山森林防火瞭望台」,就地形、地勢及瞭望幅度誠乃首選。瞭望臺四鄰乃10年生以下的紅檜造林地,但因疏於撫育,次生演替物種如玉山箭竹、台灣二葉松、台灣刺柏、華山松、台灣鐵杉、紅毛杜鵑等,因應造林時期的干擾而滋長。
離開瞭望台後,西登石山(主峯,2,818公尺),山頭有一三角點。顧名思義,石山及旁側瞭望台當然是巨型母岩裸露的巉岩特徵。大家在此大肆留影,而今天天氣良好,北大武山、中央山脈南一段歷歷在目。
登高總是喜悅,打開視野自然豐富心胸的生機,但一味的渴望登頂,大迷思之一,即在於忽視了山頭以下,無以倫比的碩大基盤,也就是山體的奧蘊。除了自己的植被調查之外,只要我跟團體、朋友上山,在山腹、在山間,我總是最「寂寞」,我常為廣袤、爆炸式的山林樣貌而目不暇給,這也驚奇,那也神妙;我每每為著邂逅千萬年的綠色群芳而顫慄不已,而流著喜悅卻只能內吞的淚水不能自己,因為只要一出口,生似澆盆冷水在同伴的頭上,我只好獨享造化的鮮乳玉漿,避免「褻瀆」別人。
而且,每當目睹林相、物種的漫妙與震撼,彷如註定的,總得匆匆走過無能久佇的遺憾。在我們文化搖籃培育出的絕大多數人,被塑造成為自然靈動的絕緣體,不僅在人與自然生命之間的橋樑知識欠缺,更扭曲了直覺與深層歷史的界面,直將性靈與山精地靈之間,打造了銅牆鐵壁的大阻絕,於是大山大脈與林海,變成陌生與恐懼,爬山變成登頂的代名詞、目的論,硬是將山的本質與內涵割捨;於是,幾乎無人不喜愛大自然的共識之下,保育的提倡蛻變成為珍稀物種的復育與愛好,拱出了系列的明星物種,卻不顧明星、珍稀等被偏執化的物種,之所以生、所以滅的根本因緣。再怎麼偉大的「活化石」種在植物園、庭園,都將因為寂寞而死!
明星、珍稀物種的保育,徹底是山頂迷思或另類的山頭主義。
我們從石山西偏北走下,很快地跨越鐵杉林帶,下到檜木林被砍走的針闊葉混合林帶,也就是壯美的上部闊葉林。在溪南山與石山之間,海拔介於2,300-2,500公尺之間的山稜頂下,約莫4公里的山徑兩旁,劊子手遠離之後,大地迅速地生肌補肉,闊葉林的榮景業已恢復,闊葉林的浪漫與生界的繁華,總勾起我如同上述的哀愁與抱怨。
我們下到了一處狀似大營地的鞍部大平台,其上,佈滿盛況的闊葉林,林下見有若干水窪,黝黑的腐植土張顯生態系的富饒與飽滿。這片原始林的下方,銜接石山林道的支線,可下抵「溪南鬼湖」。我們直接下切林道支線,再沿支線西北走。支線旁是造林木的紅檜、台灣杉、巒大杉等,造林內,次生演替的樹種如大頭茶、阿里山三斗柯(優勢物種)、霧社木薑子等繁生。而自卑南主山北峯以降,南台中海拔的森氏杜鵑早花已開展。
和著人造林與半次生林的林道下瞰,溪南鬼湖(海拔約2,500公尺)的鏡面墨綠幽深,遠觀,是種神秘又挑逗的美感。
然後,我們切上往溪南山(2,650公尺)的稜線,再一次,我又上躋鐵杉林帶的下部界,台灣二葉松、華山松的大樹高聳,說明了中海拔山地,無論颱風或季風,風力強度皆被脊稜山脈破解,只在中海拔截留了豐沛的降雨帶。台灣之所以叫寶島,接近4千公尺的龍骨正是關鍵因素啊!我曾經以玉山山塊、阿里山山脈、奮起湖大凍山系等三道山屏,說明雨水與山林,如何起造台灣的維生生態系,而此時此地的溪南山,某種程度也相當於阿里山山脈的大塔山。
溪南山山頭乃此行最後一座設有三角點(三等)的地標,我們在此小憩,再拍溪南鬼湖,也瞻望斜斜屹立的石山,連鎖回顧來時路的卑南主山。溪南山山頭面積狹促,一株太平山冬青正張結著朱紅果,頓時將滿山的翠綠點亮了起來。
§奇幻旅程
從溪南山斜插下來的山徑,原民朋友都以飛毛腿之姿下滑。而下坡路的膝蓋負重多倍於體重的重力值,端視你下走的速率而定,顯然我已感受著力(註:台語,一般寫成吃力是錯誤的,力無法吃,傳道法師的叮嚀)。
其實,溪南山頭下切到海拔約2,300公尺的「貨櫃屋營地」,這段落差350公尺、直線距離700餘公尺的陡坡,闊葉林也是美得絢爛,也有局部的造林地。在我們休息處,見有牛樟巨木倒塌後的殘段,看得出有人來下種牛樟菇的菌絲體,也有林業單位設置所謂永久樣區的標誌,還有一、二個可笑的人工鳥屋掛在半空中。
我們在海拔約2,400公尺的闊葉林下休息時,阿清說出了雲豹的「秘密」:
1990年代,有人明確地在楠梓仙溪及郡大林道看見雲豹的蹤跡,在冬季溪溝看見的;19971998年,在丹大六順山溪谷,也連續有2次的出現被人發現……
如果屬實,這可是台灣保育界的大事,台灣生態系食物鏈、食物塔的頂級掠食者一旦重現江湖,不僅代表台灣保育30餘年的最大成就,甚至也可打破生態學理的「最小可存活族群」?!
1985年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開張,我撰寫第一本簡報手冊,美編插畫設計師吳明勳來找我問:「到底台灣雲豹滅絕與否?要不要畫在冊中?」我說:「依據國際或IUCN慣例的主張,野外30年以上無人見及的野動,可以宣稱滅絕。然而,就我對台灣山林的理解,雖然學界數十年來無人見及,但學者的山林功夫下得不夠徹底,甚至視為畏途,原民的訊息又未能充分掌握,你畫了,有可能欺騙世人;不畫,又相當於開立滅絕證明書,我們都沒把握。這樣好了,你就只畫出一條尾巴吧!」
於是,玉山國家公園第一本簡報冊中,各種代表性動物都以工筆畫畫出,但台灣雲豹只剩下一截尾巴!
阿清所說,至少四次被人發現雲豹再現,我擔心的是,東南亞外來種的雲豹逸出野外者?然而實情如何,目前無法研判。
休息過後,大家下衝。接近廢棄林道旁的「貨櫃屋營地」上下,大抵是超過身高的白背芒草的大面積社會。過了草生地社會以降,再度出現壯麗的原始闊葉林,以及局部的人造林地。終於,在下午445分,我下切到了石山林道7K附近。出森林銜接林道處再下走約2百公尺後,即特生中心設置的,豪華的「中海拔研究站」。
全數人員走下林道後,麥導一一探問、攝製大家下山最想做的事,伙伴們多回答美食等等,我漫不經心地說:「我很想再走回去!」因為我想到幻境似的小說電影《班傑明的奇幻旅程》。
電影的序幕是,一位正在打造鎮上火車站大廳大時鐘的匠師,他的兒子上了戰場,不久他的遺體運回來了。泣血哀痛的匠師繼續孜孜不倦的工作,時鐘完成了。揭幕後,所有的人怔怔地望著那面倒著走的大鐘。這位父親幻想著時光倒流,兒子可以倒帶回來。
於是主劇情開始了。難產的母親生下身體機能、五官是780歲老人的幼兒,母親死了。衝回家看見怪胎兒的父親抓狂,抱著怪胎衝出去,幾番折騰,他把嬰兒丟在一家老人安養院前的台階後,落跑了。怪嬰被照顧老人而自己不能生育的黑人媽媽收養了。怪嬰就是班傑明。
班傑明的身體機能是由老年期逆向生長,愈來愈年輕,養老院的老人卻一個個死去。班傑明18歲之前,劇情賣弄著不同老人的,各種荒謬人生的無厘頭,包括一位被落雷擊中7次的阿伯,等等,強調的是世事難料啦!
童年的班傑明邂逅了女主角黛絲,故事就是臨終的老黛絲要求她跟班傑明所生的女兒,唸出班傑明一生傳奇的日記來穿針引線。
老態青年班傑明莫名其妙地由巴頓船長帶他去妓女戶開苞,也上了巴頓的拖船工作。巴頓的人生更是十足的荒謬,事實上全劇反覆強調「人生沒有任何規則」,也就是「荒謬」的替代詞,但巴頓愛講故事,他說蜂鳥快到不行的翅膀拍打著重覆的「8」字形,但8躺下來就是「」,無限的符號。蜂鳥的出現,正是劇中表達生或死的象徵。似乎,人生就是兩大無限之間的短暫有限,以及處處的受限!
1941年二次大戰,巴頓的船被徵召上戰場打撈落難船的遺體,卻被敵軍打趴,毫髮無傷的班傑明於1945年、26歲回家,男女主角兩條逆向的生命線交會了。藉由一個老生到幼死的男主角,一位正常嬰生到老死的女主角,逆向交纏的愛情故事,嘲諷人生的高峰期。
男女主角生活在一起了,但纏綿悱惻、生死相許的戀人上了山頂能不下山嗎?正常的女兒誕生了,也無時不刻都在長大,班傑明卻愈來愈年輕,且將走上年少。他愈來愈憂慮,他要求黛絲去找個正常的男人結婚,因為:「妳總不能養兩個小孩(父女)吧?!」黛絲回他一句:「我們的結局都是包尿布啊!」
班傑明偷偷離家出走了,黛絲也再婚了。
有天,青年班傑明回來了,黛絲已是半老徐娘。
班傑明變成愈來愈失去記憶的小孩了,黛絲成了阿婆。
於是,阿婆抱著初生姿態的班傑明,看著蜂鳥帶走了他。嬰兒臨終的眼神與臨老的黛絲交會,彼此或生死也合一。
黛絲老死了。2002年火車站換裝了新的時鐘,時針、分針又恢復了正常的走動。
不用說,這是一部純幻境的小說,將生死換成反向交差,也徹底反邏輯。作者並沒有賦予班傑明一出生就具備一輩子的記憶,只是身體機能是反向生長而已。如果小說一開始是從充滿一生記憶而倒退走,戲劇的衝突與張力,馬上由文學小說切換到哲學反思!
而我的南一段行腳,走的是順時鐘的時空旅程,多數時候我以理性推演天演的時空隧道,然而,直觀時的許多情境,以及無數山頭的起伏流轉並非直線,特別對所謂的上、下山,頗有《班傑明的奇幻之旅》的況味,但並非上述的劇情,而是哲思的反芻!
我回答麥導的「想再走回山林」,不見得是再上山,毋寧說,我只是順著意識流的流竄,在受制於軀殼的不自由之外,我的靈魂似乎漂流在時空之外,對所謂的上山、下山,根本是「無山」之感。上山、下山本來就是小說、戲劇,功能不在合理、完美、邏輯或詮釋,而是提供人們感受、思緒的潮起、潮落,最大的留白任人塗抹。
空間的山,本來就是無窮流線的動態組合、有機搭配或合弦,時間呢?除了某些片段或理性思維的假裝客觀,人們恆處於設想脫離時間的旁側妄想中,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在時間之外的存在。時間幾乎就是靈魂本身的一種意識而已,或說,根本就沒有時間。
§沒有結尾的尾音
接下來,我們從石山林道7K西出,不是走路,而是飛奔7公里。
最後的3公里路,左側遠方,卑南主山只是小小不起眼的突起,卑南主北、石山、溪南山,乃至南台的大陷落帶一再模糊,也不真實。有嗎?有來時路嗎?
到了「出雲山管制站」,柵門深鎖。時刻是際夜654分。此地是石山林道與出雲山林道的相交口。自此往西下,謂之荖濃溪林道。
從管制站還得向下走約7百公尺,才能抵達通車端點的「森濤派出所」。然而,橫亙在眼前的卻是10天山路以來,最恐怖的崩塌地。有兩大段,是我登山以來,頭次心生恐懼的沒有必要,只因我的腳肌無力,平衡感已丟失。
反正還是得走,人生沒有退路。
森濤派出所的員警親切地招待茶水與酒,還說:「剛我看見林道上閃爍的幾盞頭燈,誤以為有人上山盗獵,因而連續施放34枚煙火炮,通知山間的山羌、水鹿趕快逃逸呢!」難怪,我剛以為下山還有禮炮迎接!
文祥來回接駁了我們數回,終於全員到達車隊匯集處。暗夜,蛇行於黝黑的山區,我們下到六龜吃羊肉爐的宵夜之後,漏夜趕回台中已是201338日凌晨。
我在石山林道的急行軍之中,記載了「馬西巴秀」在另個布農社群叫做「馬西巴瘦」,冷杉與鐵杉皆叫「巴瘦」,「馬西」即「全部」的意思,加強語氣的用音,也就是滿山都是鐵杉或冷杉;所有的松樹布農話都叫「斗棍」,音近台語的「蚯蚓」;包括咬人貓、蠍子草等有刺的草本叫「賞栗拉」;「愛玉子」稱為「打麻蓋」;至於一般雜草,包括冇骨消等,是謂「以斯穆得」……
石山林道新近大肆崛起的新外來種,以假澤蘭最為囂張。
下山的況味如何?
我還是喜歡1936615日,關文彥寫下的「回首山林」:
~荖濃溪因連日豪雨而湍流滔滔,
它若無其事地流逝,
碰到岩石就避岩石,
遇到高地即就低地,
一直隨順地流到應到的地方,
而達成其目的。
我回憶曾經三次關山越的足跡,
仰望著令人懷念的山中寂靜~

40-641
被水鹿環剝致死的林木,以及掃蕩一空的玉山箭竹(201336am10:49
40-651
40-653
被水鹿啃死(死亡約2-3年)的台灣鐵杉林小林分(201336
40-644
回望卑南主山北峯(左),以及卑南主山(右)(201336)。
40-1082
石山東方被棄屍的台灣鐵杉巨幹(201336)。
40-1084
石山林道支線伐木跡地(201336)。
40-658
201337日早晨624分,準備從林道三叉點營地出發,上攀石山。
40-665
40-681
石山瞭望台(201337)。
40-679
石山(201337)。
40-1087
筆者在石山三角點(201337)。
40-686
石山秀湖或溪南鬼湖(201337)。
40-683
石山頂所見的溪南山(201337)。
40-1092
溪南山頂(2,650公尺)的合照(201337)。
40-691
陳月霞在溪南山頂(201337);溪南山被高雄縣尊奉為縣內十大名山之一。
40-692
在溪南山頂望向石山,以及其左下的溪南鬼湖(201337)。
40-1101
回首來時路(201337;石山林道)。


2016年7月17日 星期日

【南一段行腳之十—祈願卑南主】

陳玉峯
~我一生自以為竭心盡力在搶救台灣的山林生界,近年來我才了悟,我們從來沒在搶救山林,而是山林從來都在搶救我們!我何其盼望我們的後代子孫,依然可以跟我們一樣,還可以欣賞、體會台灣的天造地設、自然風光!如果我有前世,必也是山林中人;如果我有來生,但願我是土石流區的一株大樹,在被肢解之前,在粉身碎骨之前,我還是吶喊,還是伸出每一條根系,牢牢地捍衛我們世代地土的母親~
201335日清晨,脊稜東西兩側,緩緩翻滾著雲之海。原本我總是會目測估計,東西雲海上部界的高低落差,可今天幾乎不分軒輊,搞不清年度內或何等氣流的影響下,東西兩側的氣壓會是均等?
雨過天青。大夥兒精神抖擻,因為MIT今天即將完成中央山脈大縱走,最後一座百嶽的登頂,但我們先得邁向三岔峯下營地,卸下重裝備,而後走向卑南主山。
昨夜營地上升起柴火,大家都把溼透的鞋襪衣物,攤在火堆旁烘烤。我那雙不是登山鞋的Timberline,一不留意,右鞋底的橡膠竟然腫大、脫落了一半,因而今早我只能用繩子綑綁,否則一步一開口笑,很難撐下山。
1970年代我在野外的採集、調查,穿著但只尋常,從沒想過所謂登山的裝備,八竿子也搆不上如今的百般高級用品;而今登山者諄諄告誡「千萬別穿牛仔褲」,我卻40年牛仔褲「一褲到底」!19811115日調查玉山頂,我的絨帽是路邊攤30塊錢買的,上衣50元,夜市的S腰帶加掛廢軍品的水壺,充其量買了一雙笨重無比的登山鞋,那年代從沒使用過登山杖,因為,注重的只是採集、調查的工具,上山總得揹上綑綁得十分結實的舊報紙數百張、枝剪、望遠鏡、老式相機、採集簿、放大鏡、老式錄音機、自製的調查表格、鏟子、鑷子、底片(20–40捲)、藥品……,因而衣物、睡袋等,盡可能減輕重量。後來,在國家公園服務時,才見識到齊全的登山裝備。
專心也是一種內在美。
§卑南山系與台灣天演
我們從營地起步已經是9點鐘。為求公平,每天開拔前,揹工朋友們總得耗費一段時程,秤重量分配裝備。秤重分配時,有點兒像是古老柑仔店的買賣鹽與糖,算是自然發展出來的現代規則。
高唱著〈中央山脈之歌〉,我們南進而登高,首先翻上卑南主山北峯東側的更高山頭(標高3,267公尺,即三岔峯),但這兩個山頭究竟何者較可名符其實地命名為「卑南主山北峯」,岳界曾經有所爭議。若依地形,我會將三岔峯叫做「卑南主山北峯」,而將地圖上的卑南主山北峯改稱為「卑南主山北西峯」,不過這些名相之爭,對我來說,沒有太大意義。倒是以卑南主山為圓心,在不到3公里的半徑劃出的圓圈範圍內,竟然可以找出東、西、南、北四象限,各自代表的副山頭。事實上,隆起的諸山頭並非僅止於4座副峯,而是將近10個小山頭,我的解讀或想像如下:
此一圓圈區的地層、地體相對的堅硬,在晚近數萬年來,伴隨著地震等造山運動隆起,冰河期、間冰期以降,東西兩側河川最上游的向源侵蝕也因應此區的均質,從各方向、角度蝕解山體,植物的演替與反演替也參與拉鋸,終而相對均勻地,形成以卑南主山為中心的山系,四鄰諸小山頭、稜線及側稜,狀似眾星拱月般佈列。
然而,從中央山脈關山以南的主稜檢視,除了大崙溪向西挖掘的功力稍強之外,由於西側是反插坡的斷崖面,整體而言,西部的向源侵蝕遠勝於東部,卑南主山南側,馬里桑溪向東挖得厲害,是高雄縣向台東縣搶地盤搶得兇的地段。
不只這樣,卑南主山南峯(3,185公尺)以南,全台灣最劇烈的陷落帶登場,沿著鋸齒縱走南下的各山頭早已大去勢,落差下掉了1,100—500公尺左右,甚至以大小鬼湖、紅鬼湖區而言,殆自卑南主山以南,下削到跌停板的極端,然後,再漸次挺升,直到北大武山,總算異軍突起南台尾稜。
也就是說,卑南主到北大武之間,中央脊稜曲折走了70多公里的下陷區,形成全國生界高地地區,最最嚴重的隔離機制,迫令隨著冰河來去的植物遷徙「進退維谷」,硬是將北大武自中央山脈脊稜的連線切割開來。
1990年代,我開撰《台灣植被誌》系列的首卷,將中央山脈由北端至南岬鵝鑾鼻半島,畫出了將近340公里的大剖面,解讀自上次大冰河期迄今,台灣植被帶上遷的天演故事(詳見陳玉峯,19952001年重印,《台灣植被誌(第一卷):總論及植被帶概論》,272—295頁),其中,自奇萊山主峯至馬博拉斯山的直線距離約60公里,也就是以能高、安東軍大草原以迄丹大山的凹陷區下部,視為是台灣北部與中部的生殖隔離機制區;而卑南主到北大武這段直線距離也恰好約是60公里的超級陷落區,更是台灣南部與中部的隔離大洋。
1994年我在撰寫此立論之際,曾經遺憾我尚未調查南一段關山以南的地域,也未能站在卑南主山,省視自己立論的重鎮,而今天,我頗有近鄉情怯之感。
卑南主山及其副峯的北稜下,地形大多陡峭,且存在鐵杉與冷杉的交會帶,而且,冷杉林帶常被壓縮,或退卻成小小的一窄帶,或說,繼北大武山之後,卑南山系將是在氣候暖化的今後,第二區台灣冷杉將要滅絕的高山。
台灣冷杉就全球而言,是分佈最接近赤道及北回歸線的冷杉屬物種,在台灣適應得得心應手,也早就演化出台灣特產(endemic),然而,只因在崩塌頻繁、母岩裸露的高山絕頂、稜線,競爭力不及其上的玉山圓柏,以及其下的台灣鐵杉,因而在氣候變遷的條件下,竟然比玉山圓柏更早被淘汰,這實在是台灣生界的重大特徵之一,也是地質地層凌駕地理條件的現象之一。
我們抵達三岔峯下營地,南望卑南山,它還是一個單面山,東向順向坡及山頭一樣以高山草原為主要的植被,而冷杉、鐵杉狀似正在仰攻山頭。
我心悠閒,眺望著雲霧氣由西部流向東台。
§卑南主的祈願
三岔峯下營地休憩之後,傍晚前我們邁向卑南主山。
卑南主,海拔標高3,295公尺,百嶽排名53。由於玉山箭竹高地草原低矮,每逢晨昏高色溫時,鋪陳溫暖地毯似的毛絨覆被,在那和緩數大的順向坡上,對映著厚重挺直的暗綠冷杉,以及撐起傘蓋似的鐵杉,一幅溫柔祥和、壯闊浩蕩的天府境界,如同地母無邊大愛的示現,更搭配無垠無涯的天際、宇宙,教人倘佯在有如大地母親胸懷的舒適、安全感,因而岳界視其為女性大山。
我滿腦子生界天演的劇碼,構思著我應該在卑南主山頂,面對著北大武山及直線60餘公里下方的大小山群,講解高山植物王朝如何在150萬年來的興衰更替,也該探索主導大戲背後的,神話與屬靈的內涵,彰顯生界、無生界到底想告訴我們何等的終極祕密,相對的,麥導及大縱走的弟兄們,為即將完成的壯舉興奮不已,兩樣情迴盪在大塊脊稜的天地間。
隨著步步昇高,足下的雲海越來越壯闊,我的每一腳步一當下,如同大山的吐納,平穩與厚重,也無多餘。
我們登頂了,大夥兒歡呼!這是老天爺賞賜給意志的嘉許,人世間一向得以輝煌的象徵是謂「登頂」。然而,我卻是一絲沉重。
乘著興頭,麥導要求每位夥伴在鏡頭前講出一段感受。
每位夥伴都有很有意思的回應。輪到我了,內心卻有著大音無聲的尷尬。
「我有個願望!
幾十年來我一直誤以為我們在搶救台灣的山林,後來我才逐漸明白,我們從來沒在搶救山林,而是山林從來都在搶救我們!但願後代世代子孫們跟我們一樣,還可以看得見這片天造地設的美景,但願大家一齊來捍衛這片母親母土……
說完,我強忍不住數十年山林行唯一一次的淚崩。我閃避人群到山頭一隅,我的淚水潸潸,澆滴在地土上。
忘了甚麼天演大解說,沒人在乎生不生態。環繞卑南主山山麓360度的雲海或已凌越海拔3千公尺,因而檢視不出北大武山匿跡何方。
卑南主毫無疑問,正是南台的天壇。
所有人間遺世獨立的任何豪情壯志,比不上在此一立一坐,看著西部的雲瀑流灌東台,界面的流轉!東台新康接連著向陽、關山,還有遠天近巒、脈脈迤邐揮灑,以挺空的高聳,訴說基盤的堅實厚重;南眺好像是宇宙邊界之外的琉璃國度,大致就是所謂的華藏世界?蒼茫之外還是蒼蒼茫茫。
這裡不需要知識,沒有《心經》、《金剛經》,沒有佛不佛,沒有有或沒有。看得見大化流轉,而一座一座山影踩踏著莊嚴的步履,走在雲海之上,說不出輕盈或堅實;夕陽盡情地塗抹漸層的彩粧,不著痕跡卻又色相繁複,我看見我的來處與去處。不用坐化,我本來就是山。
201335日際夜1757分,日落大典揭幕,緩緩也快速;隱沒也高昇。殘紅之後,冷冷的青空,浮現冷杉堅挺的剪影。
下山不再魚貫,各走各自的悠閒。
§水鹿之夜
不只是山景的圓滿,小楊煮起晚餐時,遠近的鹿鳴響起。
三岔峰下營地的水鹿族群還算彬彬有禮,不像別處搶食人糧的剽悍。入夜後大約20餘頭水鹿現身在營地四周,牠們啃食著玉山箭竹嫩葉,但人、鹿都明白,鹿隻在等候人尿,牠們想攝取鹽分。1980年代我常在林道的駁坎上看見飛鼠、松鼠等,舔食油漆或水泥上的某些結晶,大抵跟礦物鹽有關,如今,水鹿、山羌直接吮食人尿。於是,幾人尿後,鹿群聚集而來,阿益又開始夜間拍攝,我也藉助攝影師的打光,拍些水鹿的活動。
依據MIT20122013年中央山脈大巡禮的經驗,整條脊稜沿線,只要有水塘、有玉山箭竹,大概就有水鹿的蹤跡,大南三段水鹿族群甚多。以紮營地為例,阮小姐敘述,MIT在白石池拍攝的水鹿為最多。一般,水鹿多在傍晚或入夜以降走出森林,往高地草原移動,吃箭竹與喝水,日出後即離開草原。然而,在白石池營地旁,大太陽普照下,水鹿拖延到早上9時之後才離開,因而MIT拍得很完整,鏡頭都很美妙。
現今的水鹿通常不忌諱與人親近,這是台灣30多年來最重要的文明指標之一,人與野生動物重構新關係的開始,但別以為這叫「烏托邦」,萬事萬物恆處於動態多變的調整。
這群水鹿徹夜在帳棚外覓食、活動,直到隔天日出時還在啃箭竹。我們早餐後,牠們也隱沒入森林中。
§反暴力高山劇場
201336日,清晨5點半前後,大地已甦醒;6點多日出雲海。
今天團隊有一重點「戲」,也就是拍攝「反暴力高山行動劇」,由陳月霞策劃,原住民朋友當下討論、創發劇情,我則幫忙製作道具。說來好笑,所謂的道具,不過是在煮飲用的臉盆背面寫上幾個字。
鑒於上山之前,台灣的婦女團體響應全球反暴力活動,在各地發動連署暨相關行動,而陳月霞長年從事平權教育,本身又是影劇科系畢業,她認為MIT節目除了豐富的登山文化介紹之外,也可以增加些微多樣性,彷如山林翠綠中出現紅紫花朵,總是吸睛。因而在時間充裕的空暇,適可加上「反暴力運動」的宣導,而36日正是時候,剩下的只是回程。
自然界的一切,皆可視為歌舞的特定形式,原住民本來就是最接近自然,他們一聽陳月霞構思的重點:反暴力、反家庭暴力、求援電話113及平權,立時編劇,當場預演、公演。
我想這是台灣史上第一齣人為的高山短劇,而且幽默、歡樂,也許也帶給平地觀眾若干思考也未可知。

總之,山林自然皆道場,南一段縱走在此劃上句點,我們行將步上歸途。
40-562 201335日早上951,我們走向三岔峰。
40-874
筆者在脊稜下小憩(2013.3.5)
40-879筆者與陳月霞,背景即卑南主山(2013.3.5)
40-570 201335日下午306的卑南主山。
40-893
MIT中央山脈大縱走圓滿登上最後百嶽的卑南主山大合照(2013.3.5)
40-886卑南主山之下,360度的雲海浩蕩(2013.3.5)
40-900卑南主山頂,左起阮小姐、陳月霞、麥導與筆者(2013.3.5)
40-588卑南主山看夕照(2013.3.5pm558)
40-599夜間水鹿的覓食(2013.3.5)
40-605鹿群搶吮人尿(2013.3.5)
40-634 40-629反暴力高山劇場(2013.3.6;三岔峰下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