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條山徑上（21） ──山林護管所】

陳玉峯

§ 廢林道前段

接上林道後，北走。此地是西向坡，紅檜人造林地間。           

是故事、小說，總得有兩造的因果關係。老鼠「偷吃」食物，人們想盡辦法撲殺，但不會立牌警告；這條廢棄的杉林溪林道上，卻張掛著英文、泰文、越南文的告示牌，警告外來移工之被僱請成為盜木者。

說來感受翻胃。台灣在20世紀下半葉自營伐木結束前後，政府「培養」出一堆林商，標得森林伐採，包括所謂的鉅富、財團，他們幹起盜林的行為直是驚天動地，標一林班砍三個林班，木材運走後再放一把火，死無對證！

每每看見台灣幾萬家寺廟堆積如小山的「善書」，屢屢都在強調因果報應，奇怪咧！昔日傷天害理的暴富者，都已經「好過三代」了，幹！怎麼還沒「報應」？歷史上的殺人魔王有多少？榮華富貴安享「帝國」，死後還「成神」，柏拉圖書寫的「力量即正義」，對話錄〈哥爾吉阿土〉篇更貶斥「道德是弱者為削減強者力量所發明的工具」，哈哈：「……人民所以指責不公正，只是自己不願受苦或受害，而並非出於自己的良心，只要事與自己無關，便寧願少管閒事」！？

而台灣山林無利可圖後，木商們轉移陣地到東南亞；如今，台灣自家的小山鼠，1、20年來多僱請外籍移工，蠶食山林孑遺。

我可以從大化流轉，明白天下善良蒼生或弱勢之苦，或解脫之道，但我無能編杜更複雜的謊言，去安弱勢心。而我從柔弱的台灣傳統善良中，還是看出無比的浩然正氣，其超越表象的二元因果關係。

對外籍移工的告示（2018.10.10；9:56）。

廢棄杉林溪林道上，左梁羽楓；右陳月霞（2018.10.10；9:57）。

此處有一民間製作的路標，往眠月神木的路向，被人噴漆掉（2018.10.10；9:57）。

§分叉路前

雖然林道一開始就有崩蝕，但大致上完好。我們從接林道處，走到分叉路口只花17分鐘，包括記錄與拍攝，畢竟林道平坦好走。

此間，聽著正熱衷登山的梁羽楓敘述著：山老鼠或獵戶會故意扯掉登山路標，或塗掉路徑的標示牌，甚至於故意將指標弄成側向、反向，只為了不想讓人接近他們的勾當……

我在山區勘調40餘年期間，台灣登山文化、風氣、方式等等，起了多階段的逆轉。我又想起我牛仔褲登山將近40年，這趟山旅總算穿上軟質運動褲了，呵！我似乎也是一條老蠻牛，全然不顧「日新月異」的工具使用。

林道潮溼，柳杉根幹上一片片青苔縱橫；大石塊上，殘存的昆欄樹依然如同章魚的吸盤，緊緊攀纏在石上。我估計位於西南坡向的林道上下，坡度在45–50度之間，而柳杉林樹齡大致超過半個世紀，林下以柃木類小灌木為主。

來到了分叉路口。左側往鹿屈山，直走往杉林溪所謂的「仁亭登山口」，在此拍攝路標等。

林道旁老樹頭（2018.10.10；10:01）。

柳杉根幹上的苔蘚衣（2018.10.10；10:02）。

 

盤纏在大石塊上的昆欄樹（2018.10.10；10:06）。

 

足夠的大氣溼度，才足以供養苔蘚群生（2018.10.10；10:06）。

叉路口的路標（2018.10.10；10:11），上指水漾；右指鹿屈山；下斜往杉林溪。

往杉林溪仁亭的入口處（2018.10.10；10:12）。

 

往鹿屈山路徑（2018.10.10；10:12）。

§ 山林護管所

我們當然往鹿屈山的方向。上來小稜頂，或許就是紅檜與闊葉樹混合林的典型區，以森氏櫟及長尾栲為指標。

拍攝了一株森氏櫟大樹，它分叉了將近10個大小不等的側幹，可能是造林時主幹被斷，超過半個世紀生長成如今模樣。

山徑有些滑溜。

認知某些大樹、稀有植物誠然是人之焦點。然而，我毋寧著重在整體的美感、內在秩序與動態系統上的和諧。如同我聽貝多芬的大小作品，例如小提琴鳴奏曲等，首席提琴手的獨領風騷誠然吸心聚焦，但在所有或絕大部分樂器和弦時，毋寧才是我瘋狂的高潮。

楊國禎拔起玉山箭竹苗讓我拍照，只為證明其乃由種子萌發者，尚未長出長段的根莖。

山稜往西北挺升，越過一個小山丘，復下走。

又見一堆山鼠肆虐的遺跡。左側是西南坡向；右側是東北坡，持續下走，10時27分。

叉離山徑，往左側再度拍攝山鼠盜紅檜巨木頭。將近一小片大約3×4平方公尺面積的玉山箭竹更新苗，斜下坡，玉山箭竹到處一叢叢更新苗。然後，望見前往一間廢棄的「山林護管所」。10時33分。

約10分幹的森氏櫟，宜珊與楊（2018.10.10；10:19）。

森氏櫟打臘翠綠的葉片歪基，易於鑑定。

玉山箭竹更新區（2018.10.10；10:22）。

長尾栲一樣多分幹或側枝，楊國禎教授（2018.10.10；10:20）。

陳月霞與紅檜樹頭；林地原本為密密麻麻的玉山箭竹叢，如今全面消失（2018.10.10；10:24）。

玉山箭竹種子更新苗（2018.10.10；10:23）。

山老鼠偷盜處（2018.10.10；10:29）。

 

紅檜樹頭上的「二代木」（2018.10.10；10:29）。

長尾栲及森氏櫟為主的闊葉林（2018.10.10；10:31）。

附生的小椒草（2018.10.10；10:33）。

曾經的山林護管所（2018.10.10；10:34）。

殘破地基下陷的護管所（2018.10.10；10:36）。

山林護管所另一面（2018.10.10；1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