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A3）──情的無門關】

陳玉峯

啜飲著「名貴的東方美人茶」，既不芬芳，未必潤喉，甚至於還有微微的「臭哺味」，但我不忍丟棄。

這罐茶葉，是傳道法師珍藏不知多久，而他圓寂已四年餘，是圓祥法師在清理道師父的遺物時，挖出來的「寶」，連同多件「新的」內衣褲，祥師父想說我的身材跟道師父差不多，順便送給我的。

我不用「睹物思人」，許多精神抽象的意識無所不在。可我不會丟棄即便是泛黃的「新」衣褲，也喝著淡淡的故人茶。我了然記憶會自動過濾出許多澄明，還是想著道師父的一句話：

「……我們的情，都尚未完全淨化啊！」，那「情」字，是人間世大化慈悲的「沾黏」。我也想起更早、更早之前，心淳法師、傳道法師、開證法師與我，去探望百年人瑞的印順法師。他們「逼」我要向印順法師提問，而我根本沒有念頭。不得已提了三個「尖銳」的問題，如今依稀記得的，印順法師也同樣情境的一句：

「……我們都未成佛啊！但是，過去的，就算了！……」

我了然話外之話、話外無話。

2019年元月，遲來的「寒流」（還搆不上寒流等級，但今人嬌生慣養）中，我凝視著道音法師送我的一瓶清水，裡面的一顆石頭。多年來，石頭上、玻璃瓶底，長出的藍綠藻或綠藻絲團數量不多，只一點點綠意，是即「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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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1日下午，阿珊傳訊來：

「老師，那位比基尼登山客凍死了……！」

我立時回：「啊！願他平寧安息！」

我本化外人，不知人間事。所以上網看一則訊息後，憑藉著山中感應，似乎也有些微了然。

登山者吳季芸小姐殆屬奇人，在此時、此地為其與山靈合一默禱。

就意識內溯、外現而言，該奇人或多自我煎熬，而在綠野大地怒放鮮豔色彩，幾乎也是台灣當代內抑外顯的寫照，我相信他在臨終、臨界邊緣，必有大解脫的止息與安詳！

山中必綠意；心中常青滋長「法情」。不得其時，未逢良人，勇者坐化，大地為墊，山林為被，來日必成美艷的滿山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