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條山徑上（17） ──水漾的水溼生植群】

陳玉峯

這個大樹頭的下部被地鼠刨啃（2018.10.9；11:20）。

§ 初睹水漾

我是不喜歡興「業」自纏，只是每看見山老鼠的貪婪與暴虐，我一樣誶幹譙。可是，跟這些躲躲藏藏或惡行惡狀的竊盜者相較，我對一大堆好話講盡、包藏禍心、模擬「多」可、暗渡陳倉，而掩護過往萬惡的傳媒，一直在佔盡便宜的偽善者，我毋寧更噁！
        是的，我可以立時消弭「念、業」的不平，我還是「痛恨」愈來愈多的「假」，特別是數不清的公共傳媒、地下傳媒、網蟑官鼠（對不起，我又侮辱了蟑螂及老鼠！），等等。不知道為什麼，當我渡溪、攀繩上來不久後的山徑上，又看見被啃嚙的紅檜大樹頭時，想到了傳媒報導搶救山林題材中，幾張噁心的嘴臉；而後來的割稻尾者，更是讓人嘔吐，偏偏都是「紅人」。

真的是用「啃」的！（2018.10.9；11:20），精油揮發迄今。

還好，在望見水漾湖流瀉下來的溪溝不久後，水漾的景致瞬間洗滌我眼。

低伏鑽過一株阻徑的倒木之後，我們望見水漾湖的出水口。

在此之前，我們穿越茂盛的闊葉林，平均樹齡我估計7、80年，而秋蟬鳴叫得滿山共振。又，柳杉造林中，後期未經疏伐的小徑木自行死亡。

先前我所敘述的水漾湖西南隅的地壘，在山徑上不易察覺，而且上覆柳杉人造林，只在柳杉死亡處，瓊楠、巒大香桂、長葉木薑子、深山野牡丹、細枝柃木、薄葉柃木、大頭茶、假長葉楠等老朋友才發達。整體而言，只好說柳杉林。

接著，我繞著水漾堰塞湖西側的山稜獨行，而山中雲霧正午興起。

關於水漾地景，前一系列已鋪陳，在此略之。

抵達水漾入水口附近的紮營區，說來好笑，我們花了20分鐘在杞人憂天枯死幹會否砸下來？

§ 眠月神木

2018年10月9日午後1時我抵達水漾紮營地，而雲霧夾帶水滴偶而潑灑，下午3、4時則飄落小陣雨，之後，整個山區白茫茫的一片。

楊國禎教授好似吃了興奮劑，帶著邱柏榮直奔眠月神木，來回費時約2個小時餘。他回水漾後敘述：

水漾快腳上至林道只花半小時，接林道處，右走往眠月；左行到眠月神木。左行至神木途中的林道崩壞了3處，2處高繞、1處下繞。神木之前有段大約百餘公尺的曲莖馬藍大族群，有野動啃食的痕跡，他估計冬末將被完全吃光。他遇見一隻山羌，山羌初見人時略往下蹲，直到楊靠近約3公尺處才跑開。眠月神木標示樹高48公尺，胸徑6.88公尺，樹齡被估4,100年（註：上述數據我一概存疑）。

楊認為眠月神木是3株合併，中間那株死亡多時，旁側2株尚存活。光看照片即知當然是「並木」。

眠月神木（2018.10.9；楊國禎 攝）。

§ 水漾水濱社會

央請楊教授與蔡宜珊調查水生、溼生的草本社會，調查時間是10月10日清晨。

1.水馬齒社會

這是從水中生存，到溼地存在的水、溼生小草本社會。

阿里山區我最早在1981年調查時，姊妹池即存在本社會。

就單獨一種水馬齒的維管束植物，外觀如此。

而水漾水濱大致只在東北角落見及。

台灣山地的水溼生植物或社會，我一直認為是水鳥攜帶種源，凌空傳播而來。由於水、溼地是時、空的短暫現象，因而一直於存在與消失之間交替。

水馬齒社會（2018.10.10；6:46）。

2.水馬齒∕燈心草單位

由於淤積作用乃土砂及植物聯合營造，同時也是溼生社會朝向中生演替的過程，是以水馬齒社會中，逐漸有燈心草族群及其他物種的入侵，形成本單位（動態變遷中，故而我使用「單位」一詞）。

調查面積2×10平方公尺。

共配優勢物種為水馬齒（4˙5）及燈心草（3˙4），而戟葉蓼（＋˙2）、通泉草（＋˙2；？）加盟中；數量（＋）者如錢蒲、普拉特草。

樣區一片青綠即水馬齒、長線葉為燈心草（2018.10.10；6:46）。

燈心草（2018.10.9；13:36）。

本單位朝向中生演替的過程中，可以形成「戟葉蓼社會」，也可以平行演替，成為白背芒中生高草社會。（註：溼生、中生、乾生，指水分梯度）

3.燈心草社會

水漾水濱，特別是東北角因進水口淤積迅速之故，最發達的溼地植群即「燈心草社會」。

調查面積3×10平方公尺，覆蓋度100%，但因人為踐踏而局部倒伏。

領導優勢種燈心草（5˙5），其次白背芒（1˙2）；數量（1˙1）者有：戟葉蓼、小燈心草等；一種未知禾草（＋˙2），而（＋˙1）者如：茯苓菜、車前草、廣東毛茛、疏花塔花、阿里山天胡荽等；其餘（＋）者如：木賊、大莞草、附地草、野茼蒿、普拉特草、奮起湖冷水麻、微頭花樓梯草等。

燈心草社會（2018.10.10；6:43）。

燈心草社會（2018.10.9；14:26）。

4.戟葉蓼社會

阿里山區或中海拔霧林帶的林緣潤溼地，次生的戟葉蓼常以群團無性繁殖的方式，逕成小社會，也代表干擾地的特徵，因為它們在干擾之後，不必經由種子萌發費時拓殖，直接橫長過去，填補破空。

樣區面積1×15平方公尺。

代表性優勢種戟葉蓼（5˙4），其次為（2˙2）的奮起湖冷水麻、白背芒；而（＋˙2）者有水馬齒、台灣懸鉤子；大莞草（1˙1）、小燈心草（＋˙1），其餘（＋）者如：車前草、莎草（？）、煙火苔、白頂早熟禾等。

這類演替中的組合處於快速競合中，物種不穩定或逢機、逢時，又如下列樣區，暫時稱之為單位。

戟葉蓼（2018.10.10；6:55）。

奮起湖冷水麻（2018.10.10；7:44）。

5.白頂早熟禾∕煙火苔單位

台灣中高海拔水溼且人為踐踏頻繁處，例如水源地且陽光直射處，立地為被壓砸密實處，常見存有低矮的小社會，即「白頂早熟禾社會」，數十年山旅經驗如此。

水漾湖畔所見，我推測踐踏集中的壓力或頻度不足，因而白頂早熟禾無法獨領社會，畢竟體型較高的物種進入之後，白頂早熟禾必然被取代。

調查面積2×15平方公尺。

共配優勢者即白頂早熟禾（3˙3）及煙火苔（2˙3），其次為車前草（1˙2）、水馬齒（＋˙2）；數量（1˙1）者如：燈心草、小燈心草、大莞草等；其餘（＋）者有：廣東毛茛、腸鬚草、天名精、禾草（？）、水麻、疏花塔花、蔊菜、柳葉箬、琉璃草、莎草（？）、阿里山天胡荽等。

琉璃草已枯褐（2018.10.10；6:57）。

由水濱往左，先是燈心草社會，而後戟葉蓼社會，最後為林緣的白背芒社會（2018.10.10；6:42）。

中生型白背芒社會（2018.10.10；6:43）。

物命有時，「天擇」是時代人為思維的一類想像，我永遠保留更大的空間給天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