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7日 星期日

【拾穗(15)──新人的婚宴】


陳玉峯

28年前我們遷居在今家址。
初來時居家附近尚屬「偏鄉」,門口是無尾路。不久,才打通至西屯路,而西屯路口的一棟大樓公寓落成後,冬季北風恰好灌進大樓下的風隙。每逢際夜,全家人冒著強勁猛灌的北風,要到西屯路外食時,我們都會感嘆「覓食不易」,頗有野動在人為開發、自然殘破區的態勢。
大約1993年間吧?有次,我們到西屯路一家自助餐廳(現今還在)吃晚餐,看見隔桌有台灣郎迎娶外配的婚宴,只有一桌,桌上好像只有5盤每盤一百塊錢的「好菜」。那餐,我們吃得很心酸。
回程,倍感蒼涼冷冽。
那一幕影像依稀。
也許昔日的新娘、新郎已經飛黃騰達,也許他們早已離異,也許一樣三餐不繼,唯一我知道的是,社會上永遠會有各類型的「弱勢」,並非「貧窮」兩字所能形容。
「貧窮」如果單指金錢或存款額度,依現今標準,我一生大概都屬於「不用繳稅」的窮人。然而,我「富有」得很,我只是忍不住別人「貧窮」!
我曾經寫過一篇看了美國調查報告的感受。
該報告說窮人為什麼恆窮?
因為窮人花了很大的時間、精力、情緒在求生困境上,大大小小的煩惱,以致於平均智商比其本來的水準掉了1成多(13%?我忘了),因而在投資、生活支配、雞皮狗蒜事的「決策」、「選擇」或「分配」上,較易於「錯誤」,從而「一誤再誤」,很難翻身,云云。
有位臉友有天很憤怒地發私訊給我,控訴政府只為百分之五的貴族「謀福」等等,事實上,光從「稅制」結構,可知其「控訴」大抵「正確」,而我沒有回覆,因為一探討,必須「上窮碧落下黃泉」,寫幾本書也只能談到冰山一小角。
數十年來我較在乎價值觀的走向,古人之謂「風俗」。現今「政府」的功能,完全忽視相當於「半個國力」的這一區塊。單就環保談環保,只就經濟論經濟,以及系列同樣邏輯列出來的千、百種公共政策都一樣,永遠是頭痛醫頭、鋸箭療傷的老窠臼。
「不平等」才可能「演化」,生界源自物質分配的不平均。
人類各類文化特徵中,似乎以印度迄今,維持「最成功」的階級洗腦萬古版,佛陀改變不了,台灣卻變態襲用,且以宗教的麻醉劑,合理化「窮人」恆窮!?
北風呼呼地吹,吹出了我腦海中那一對新人的「婚宴」。
一樣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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