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13日 星期一

【無粉洗衣(6) ──「魚」課(2)】

陳玉峯


時間是種子。




20195月初,正思索著我在體制內授課最後一個學期上課的內容,而過往每一學期的「遺憾」,或無能實現的期望,類型都一樣,不是準備的題材不足,而是太多,基礎性的知識或結構基本盤又「不能不講」,學生閱讀、消化的質與量、速率或意願卻逐年下降,林林總總的問題讓我「焦頭爛額」!

  再度教書以來,各類書寫即令我率性或隨因緣而就,但多少都會與上課的教材聯結,也有專門為課程而寫的書,例如《自然與宗教隨筆》(20184月出版)等。而我從2018917日以後的書寫迄今,總共輯成《北台的生態綠化》(20193月出版)、《迷漾山林》、《關山奧》、《葛樂禮的埋葬》、《鷄屎藤》、《拾穗》、《信心無銘》及《槲樹天演逆旅》等8本書,外加廣播錄音1輯(百餘小時),包括野外調查暨所有作業,8個月以來,平均每個月完成1本大、小書籍以上,也是我一生「量產」最高、最迅速的歷程,而除了自然科學研究報告類較偏向實證記錄之外,多樣的「雜文」,其實也深入禪悟各層次的理性解析(本體論),我嘗試在20192-4月的授課中談了一些,學生的反應我探問、估計,大約有5分之1可理解,3分之1有「感覺」,自己認為很欣慰,那是因為這些學生先前已經上過我一學期課程,在思維調性、方式已然熟悉使然。反之,我在社會上偶而演講中,如果帶進這些形上的成分,大多是茫茫然不知所云。
  上述書籍,《鷄屎藤》散文輯已交付「九歌出版社」,預訂67月出版,其他都在「愛智出版社」等待列車,好像我把20192020年交接期視同終止符般!一切有時乎?
  最後一學期的課,只好請修課者上網點閱,而思想的文章畢竟還是以紙本的閱讀為佳,電子畫面難以讓視覺前後翻閱對照,這也是目前没有辦法的事。
真相總像詩。



書寫等同於我對生命的態度,也是試圖交代自己此生天責的方式之一。然而,花開滿樹,成果結實者,十不得其一;種實千千萬萬,發芽成苗者不成比例,茁壯傳承者,皆在未定之天。教育何嘗不然,文化傳承則是雜種時空的大混合交配,突變更是天文不定數,延續與創造又是弔詭、矛盾或衝突。
  許多文化的「傳承」,一部分是食古不化、僵化制式;一部分是誤解、另類詮釋或創發;一部分是對立、衝突而革命;一部分純粹逢機、意外且超越生物性的無方向性概率;還有一部分是無窮的未知數。
  如果以古印度(大約西元前7-5世紀)的思想而言,反婆羅門教的七大派沙門思潮中(註:佛教將另外六派叫做外道六師,也就是耆那教派、順世論、道德否定論或偶然論、命定論、七元素論,以及不可知論),我目前大概表面上最接近「不可知論」,但25百多年前的「不可知論」太膚淺了。
  我知道我所不知道、無能知道的部分太龐大了。按照我高中時代自己對自己交代的:有天,我知道自己無能的境界時,就要自殺!如今我已接近自殺的臨界。
燈火迤邐恆河面,生命的灰燼灑落天地莊嚴。



人體左右兩側是不對稱的,形上與形下界(在人生涯中)也是不對稱。人類極致的追求或發展,最後大抵捨肉體而就精神。坐禪無能坐定,「坐」字是個虛妄的象徵字,「兩個人處在土字的左右兩側」,表面上「兩人」、「二元」全等而分隔對立,除非「土」字不再生長(往上凸出的生命象徵),分隔的二元才可以合一。
  我是極致的台灣人,深刻而悟入台灣文化的認識論: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識識,又徹底無能走進白痴型的信仰。所以,我才藉「不可知論」這名詞作形容。「不可知論」與龍樹的「中觀、八不」,正如「坐」字兩側的二元論,只是前者坦承無知;後者死不承認地硬在言論上瞎掰,以更精緻的愚蠢賣弄智能。
  過往,我研究所的課程,會考量每位學生背景上的差異,儘量消除抽象或形上的部分,而在這最後學期中,我將不甚刻意的壓制,以較生命真實化的方式,隨緣展現。

2 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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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老師,我是陳姸名,去年跟你在messager有交流過想法。

    我剛發文用了你這篇的兩張照片,去加強陳玉峯的氣質,因為我介紹片子和行動者的時候,講了一下教育體制,我的整篇文恰恰就是一種體制內安全的規格文,讀起來實在無味,可我又在介紹台灣文學系的人,想說照片和照片的說明文字放上去,至少內行人乍看或一聞就明白了,所以,如果你覺得不妥,請直接表示,我就去拿下來。兜蝦。祝春日氣爽!

    https://matters.news/@meankid76/推-馬奎斯和我們時代裡的行動者-bafyreicxfva3m6lrc36453a2sow3wtidraejzu3k7c6dat2vmpodxcij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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