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生命不假外力灌注,自有連枝。 |
我輩台灣人從小到大,頻常接受師長的諄諄教誨,好好用功、努力學習,為的是讓我們可以出人頭地、成就事業、實現自我或自我實現。奇怪的是,少有人追究「實現自我、自我實現」是什麼碗糕?自我是什麼東東?
於是,在罕有人探索清楚,大打模糊仗的長年流程中,「自我實現」多流於世俗名、利、地位、金錢、權力、物慾享受的混合代名詞,所謂的理想、人生價值意義,往往只是慾求不滿足的鼓吹,以及創造無窮痛苦的淵藪。另一方面,擔任「痛苦」的「撿屍者」、撫慰者,往往是所謂的「宗教師」、精神科醫師等,而現今網路上大肆流行的,美美的,眼睛及腦部的按摩語,配上漫畫的美少女、佛像、觀音畫像或風景為背景,如果佛陀天上、地下有知,有可能跳出來誶幹譙!(註:佛陀是實際上曾經存在過的一個人,後世億億萬萬的佛像、佛語,都跟佛陀本尊無關,所以佛陀從不去甩恆河沙數般的大、小騙子。)至於觀音,本來就是抽象神,從來没有這樣的「一個人」,所以不會有人抗議的,何況佛與觀音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貓跟狗、樟樹或圓柏。
網路上也曾見過說是「西方研究」指出,愛看、愛轉一些美美的慰藉詞、警言、金句……的人,通常智商(能)都偏低。這似乎可以看成沒三小路用的駁斥,而我没檢證來源、出處、是否偽科學(可能性太高了),無從判斷或下評論。
稍有思辨及客觀能力的人都很清楚,這些話都没有是非對錯,意義或內容實在太貧乏,從演化角度檢視,我不能下達智能有高低,高智能跟痛苦程度也不相關;歷來我所強調的思辨能力也非關是非對錯,我常跟學生強調:「千萬別相信我的話,但請檢驗它!」,或說我尊重任何人的任何「選擇」,但「選擇」之前最好具備充分的思辨,充分的思辨智能至少可以免除大部分因愚蠢無知而來的痛苦。
以下,簡略說我切入台灣主體、自覺文化的大面向。
在支配者的沉淪中,思想依舊生輝。 |
千禧年阿扁當選總統,我在報紙上撰文提醒:「只有成功才看得見裏層的脆弱!」外加些建言,後來我也上電視政論頻道主談生態、環保及文化議題,外加直接政治性的批判。不幸的是在那二分法的時代,客觀、謀遠的論述,遭受所謂的「綠營」漫罵我是「統」;「藍營」從來視我為「獨」,中間色帶老早就是觀風向球而變色,反正「民智」如此,我也很難表達我是全光譜,外加紅外線、紫外線、α-、β-、γ- 射線,全境生態觀。
自從2009年1、2月我勘調印尼的熱帶雨林之後,我鼓吹「熱帶雨林政治學」,這幾年來可以稍加理解或願討論的台灣人也近乎掛零,但我一樣講得興高采烈,只不過沒人找我談這個面向,畢竟台灣人的心靈頻道在長期被毒汙之下,許多觸角及價值系統被嚴重堵塞,有些部分或已殘障。
歷來,我先從台灣擁有250萬年來,至少4大次冰河、間冰期的大變遷,形成地球3分之2左右的生態系薈萃於蕞爾小島,也孕育出最高多樣性的原住民文化,我將天文、地文、生文及人文,整理出人地關係與土地倫理,後來,我演繹從1646-1715年太陽活動微弱的蒙德極小期(Maunder minimum)所造成的小冰期,之與台灣生界的相關,或大約自1850年以後,台灣的增溫(暖化)現象,而1990年以降,走向大潰決的劇變期,我是由總體環境的整體交互作用(i.e Holism),想要一舉奠定台灣主體文化的活水源頭。
而談熱帶雨林(含政治學),則補齊台灣在熱帶區塊的不足。
我一生使用最漫長的時程在基礎的事工,撰成《台灣植被誌》等大約20大冊的基本背景檔,而例如最近半年來,仙人洞、水漾森林的調查,以及隘寮北溪的槲樹之旅,各自撰成1本書,大致上就是上述總體觀念在各種場域的呈現。
第二大面向的主體、自覺文化,我從台灣走進文明史的四百年來,楬櫫自李岳勲前輩解破的台灣禪文化之與政治的關係。我是從高雄左營興隆淨寺的沿革一書揭開序幕,到《蘇府王爺》一書總其成,並旁註多冊台灣傳統宗教信仰、價值系統的補註。
以上兩大主軸是我在台文系研究所最後一學期,自認為必須講授的重點內涵,我瞭解短暫幾年內,不會有任何人論述,更希望不是「空前絕後」。
台灣人文學科受囿於政治史上的龐多困境,所謂「台灣學」的領域,在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悲劇性格中,眼界、格局始終打不開。我不在乎學生、研究生得以理解、瞭解多少,這是我與有緣人的運會。
時局正酣,抹煞天然,而我奔向所來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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