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 南、北兩端分佈型
不管你將台灣說成什麼形狀,從北斜南為主軸的大山結構,是在中段形成最高大的隆升,而且,崩塌下瀉、淤積也以中西部為最,所以台灣島以挺著大肚子的外貌,延展到海平面下,台灣海峽海底50公尺的等深線,更能突顯如此的地形。
長期以來我一直認為,如果冰河來去時期海平面下降及上升,台灣與中國陸塊的最先及最後的所謂陸橋,最可能是出現在中西部地域。
在地下花粉或化石等證據充分之前,我只能由時空、地形或地理推論。
陳玉峯
§ 南、北兩端分佈型
不管你將台灣說成什麼形狀,從北斜南為主軸的大山結構,是在中段形成最高大的隆升,而且,崩塌下瀉、淤積也以中西部為最,所以台灣島以挺著大肚子的外貌,延展到海平面下,台灣海峽海底50公尺的等深線,更能突顯如此的地形。
長期以來我一直認為,如果冰河來去時期海平面下降及上升,台灣與中國陸塊的最先及最後的所謂陸橋,最可能是出現在中西部地域。
在地下花粉或化石等證據充分之前,我只能由時空、地形或地理推論。
陳玉峯
靜宜大學藝術中心想要為來興兄在2023年再辦一次畫展,彭主任來訊:「由你策展!」我探問秀免姊,她回:「老師好!由您策展,可以喔!」
於是我想挑畫,並一一依感受,為每幅畫作賦格。
寫了3篇後,傳予彭教授,她看了〈女工〉、〈嫵媚〉後說:
「〈女工〉看來像男生,唯一能判斷可能是女的,只是那個蝴蝶結;〈嫵媚〉本身可以多加著墨!……我覺得陳來興畫女生頭上的東西,都有些怪怪的,就像那個蝴蝶結,還有〈護士〉頭上的帽子……」她還提醒:「你不需要一幅一幅寫,有時候多幅一起看,可以歸納出一些整體性的問題;你這樣寫太辛苦了,寫太多,限制觀者、讀者的想像……」
陳玉峯
2021年元月10日中午,我前往八卦山上探望來興兄及秀免姊,適逢共同的朋友前輩,台灣手工製作古典吉他大師何武雄先生也到訪。中午,我們到「卦山月園」吃簡餐。我望著秀免姊無微不至地照料著來興兄,想著無所想、無所不想的眾生與歲月。
過往我書寫過我們的童真畫家,率性衍生出來的離譜,數不清的淚水中的笑果,都是秀免姊無止盡地付出去善後,如果把秀免姊對來興兄的一切叫做「愛情」、「鶼鰈情深」云云,未免太殘忍、過份不人道,我毋寧稱之為德性,或類似宗教情操的奉獻、對台灣的Commitment!
陳玉峯
台南雨豆樹的「樹冠羞避」?(鄭淑真攝;2021.1.14)。
熱帶雨林中,某些樹種會出現彼此在樹冠與樹冠之間,保持特定的距離而互不侵犯,不管彼此對陽光、空間的爭奪是多麼的劇烈。
有些人將這樣的樹冠現象說成「禮讓」,或解釋成樹種之間、植株與植株之間「彼此相互感知、自行節制」,是謂「樹冠羞避(crown shyness)」。這種現象似乎較容易出現在第一層的高樹之間。
許多人開始猜測、研究,有人說如此可以減少病蟲害的傳染、確保每株樹都可分配到充分的光照,云云,且被宣稱是種「適應性行為」。
據說,在同一種樹間最普遍,也可發生在不同種的樹冠之間,大家紛紛提出成因的假設,包括化學物質、物理性碰撞與生長、樹冠陰影的遮蔽效應、總和利弊說,等等,真正的結論是「不知道」。
去年有位年輕人,拍了一群白袍子樹冠之間似乎也見及這樣的「羞避」現象,他傳照片問我台灣植群如何?他的照片算不算是這個現象?
我調查台灣山林一輩子,偶而會見及類似的樹冠,但只要詳細檢視,一來是拍攝的角度問題;二來幾乎欠缺樹種或異株的現象的重複性,頂多只能說是例外或巧合罷了,台灣植被應該說目前為止,尚未見有顯著的「樹冠羞避」現象。
日昨,我退休前,成大台文系的同事鄭淑真小姐,無意間拍了雨豆樹傳我,我一看立即判定,再拍,很可能拍出很有「羞避感」的照片來。於是我從網上截圖寄給鄭小姐,果然她傳來了煞有介事的同株雨豆樹樹冠內,不同枝椏之間,儼然也有枝椏的「羞避現象」!
雨豆樹的樹冠,由下斜上拍攝(2021.1.12;鄭淑真攝;台南)。
雨豆樹的樹冠(2021.1.14;鄭淑真攝;台南)。
雨豆樹是熱帶美洲、西印度的外來種,在台灣種植不少。它的羽葉夜間會有垂閉現象,但似乎没人說過存有枝椏團的「羞避」。
我憑一張照片的直覺反應告訴鄭小姐,果然她找出了有模有樣的角度攝得,我只能說她有慧眼!
奇怪的是,這類不同株樹木的樹冠與樹冠之間的「維持特定距離」,既然說成「禮讓」,為何又要說成「羞避」,一方面很人文,另方面很情緒,我只好給它一個中性字詞:冠溝現象。
鄭小姐的植物特寫照片。
陳玉峯
綿綿、密密、長長、細細又索索的冬雨,來自虛空之上數不清的,淋浴後的大小毛怪,奮力大跳「西米」抖胯,抖落兆兆億億水毛針,滿天紛紛直落、斜插、飄浮也甩尾,然後有的裂解成更細碎的微粒浮懸、漫遊,總成虛空的樑柱,撐起不斷掉落的天頂蓋。毫無疑問,雨水是天柱,否則天就塌了下來。
陳玉峯
1970年代政治口號、浮世鮮明的「家庭(客廳)即工廠」是台灣鄉鎮即景,我只要回老家北港,街頭巷尾、老弱婦孺大都圍繞著一大捆的成衣「剪線屎」,收、放成衣的小貨車穿梭隣里,一捆一捆地裝與卸。
不只家庭勞力代工,鄉間年輕人大量湧入工廠,在嚴重欠缺勞工、女工、童工人權的年代,打造著台灣的「經濟奇蹟」。
陳玉峯
來興兄的畫除了藝術的本質性俱足之外,多了一份濃濃的土氣,往往不是久滯國外或都會習氣的人,所能直探其奧蘊的特色,然而,那股土氣質卻可依朦朧或莫名其妙的弦外方式,吸引著觀賞者,即便觀賞者只能說:啊!就是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正是對應著畫家的「就是這樣」!
所謂的「土氣」,大抵只有土生土長在台灣鄉野小鎮,萬般生活細節的浸淫,面對形形色色的七情六欲,在時代普遍的價值觀下,因應不同族群、不同社會角色或地位、一樣米養百種人萬種個性,甚至於星盤走位、流年吉凶的不同時空遭遇中,呈現出某種氣質,且大部分台灣人一眼感知的「心領神會」,或莞爾一笑之謂。
這幅畫我題名為「阿花仔」。
陳玉峯
1905年10月28日,川上瀧彌、永澤定一及中原源治從嘉義出發的「玉山植物之旅」〔早田文藏(1908)的《台灣山地植物誌》〕記載,海拔約730公尺處,遇見美麗的麻竹及綠竹林,代表農墾地,而海拔900公尺以上出現樟樹及栲屬樹種,我認為清帝國時代大致上開發到海拔900公尺,往上只零星開發。栲屬物種我認為即細刺栲,其分佈上限約在今之大凍山登山口(竹崎分局多林檢查所旁側)的下停車場,海拔約1,641公尺處。細刺栲旁側一株猴歡喜,都是原生林的殘存。奮起湖地區多細刺栲。而其記載海拔1,250公尺見到白校欑(Castanopsis carlesii sessilis),我認為還是長尾栲(Castanopsis carlesii)的分佈下限。然而,這類「隨意」記載(但是眼見是真),即便不精確,我還是認為必須記錄,雖然他們只是植物分類學家的旅行習慣而已。
陳玉峯
佐佐木前輩留下了1920年代,植物種(分類群)相對準確的海拔分佈,我則留下樣區,或特定時空的組合的暫時定格,而我做愈多也愈加在知識的無知,愈知無知卻也知足。
從本多靜六、卜萊士,到佐佐木舜一等等前輩,也許他們都留下了時空生界很有意義的足跡,但有些訊息我卻遲疑。
例如卜萊士(1912年2月12日)在竹崎地區提及木棉、楝樹、楓香等,似乎將木棉看成自生,到了佐佐木舜一(1910、1920年代)描述的嘉義平原,明確地將木棉說成歸化種而自生,他說:「在嘉義以南,有在熱帶乾原(註:我使用熱帶疏林)中生長的木棉自生,並有多處形成純林。而八掌溪沿岸,尤其在觸口地方最多。在滿目荒涼,曾有大概開墾的遺跡的荒廢地,或清水溪旁的熱帶性山地,泛見在初春時,有枯梢遍開花朶的景緻,相當地引人注目,宛然是不折不扣的熱帶縮圖……」。
陳玉峯
§植物海拔變遷的地基
我消化了日本人在台50年的植物生態研究報告,我推崇不少傑出的文獻,在我書寫植被誌之時,特定翻譯了典範型的幾篇,上述佐佐木舜一(1922)的這篇,全文譯文含表格,收錄在拙作《台灣植被誌(第五卷):台灣鐵杉林帶(下)》,800—898頁,2004年,前衛出版社。
這份報告鉅細糜遺,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而且還依古典植物地理學的列表比較全球相關的植物區系,而基礎正是佐佐木氏一步一腳印苦行走出來、做出來的漚心瀝血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