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註:大約25年前,我40歲,看到「大師」余英時先生在報上大罵「台灣的知識分子」,當時似乎無人「敢於」駁斥,我忍無可忍,寫了這篇挑戰文,丟去刊載余文的聯合報,而石沉大海,於是改丟台灣時報副刊,連載二天,好像也無人回應。多年後,我再看到余先生的文章,「似乎」態度已然「改變」(我不敢明確地說,因為沒有詳細比對)。事隔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今天無意間翻出,看完我年輕時代的「火力」及內容,有所感慨,也感到悲涼,因為現今的台灣「文化水準」又如何?!
不知今人有無耐心看完拙文,予以批判否?(2018.1.30)
~余先生好似不甚瞭解認同台灣的知識分子,其抗爭的心態,究竟是為個人或為公義?!僅憑天馬行空的和諧對抗爭的概念遊戲,就要抹黑台灣歷來受苦受難的、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余文全文氾濫著如此的霸道錯誤,豈是稍有反省能力的知識分子所當為?!何況,另有更高雅的「抗爭」,自亞里斯多德、梭羅、甘地等一脈相傳的不合作主義,甚至進展到綠色思潮為保護生態的破壞行為,其為宗教、道德、良知的目的,公開或暗中破壞法律的行徑,在余先生眼中是否也是大逆不道的叛亂分子?!~
作者註:這篇短文係針對1993年12月25日余英時先生在聯合報焦點新聞版的大作「人文研究斷源頭,泛政治化最可憂」,作部分回應。此乃因筆者有感於體制內的「大牌」或「大老」級知識分子之直批台灣觀點,認為「少數知識分子拒絕認同中國文化,這種『曲學阿世』的風氣,將使人文研究在台灣根本無從開始」,恐有以偏概全、「曲學阿權」之虞,特為文作另一角度的詮釋,期待關懷台灣、心繫全球文化的有識之士,進一步深論此一當前困境的文化議題。
余文係依據余先生在中研院評議會上的「臨時發言」寫成的,劈頭直批台灣之不重視人文研究,次評自然科學不思不想,三由西方對人文科學之從屬於自然科學的實證態度,轉變為異文化(或文明)之不可完全化約為通則化(相當於定律、原則),從而承認「差異性」、「無法完全統一在一個普遍的模式下」,延伸出重建中國的人文研究之必要。第四段則突轉至台灣人文研究的「泛政治化」,先舉美國文化之與歐陸文化的老幹、新枝說,認定台灣的知識界流動著「拒絕認同中國文化」的暗潮,是少數知識分子的政治興趣,目的在於以學術支持其政治立場。
余文在沒有任何引證的情況下,突然神來一筆,直接指控「台灣的少數知識分子」「曲學阿世、媚世」,認定這些「媚世分子」的罪狀包括:切斷台灣文化史的中國源頭(相當於數典忘祖)、踐踏學術、敗壞政治、走群眾路線、不懂得在政治與學術之間嚴守分際,從而引韋伯之講堂與政治之間存有鴻溝論,再度大罵這一小撮人的「黨見橫流」,義正詞嚴地主張:「讓政治歸政治,學術歸學術」。最後,余文強調「台灣文化是中國文化的新枝」之真正意義在於:「台灣不但較完整保存了中國文化而且有新的創造」,因而台灣與中國文化是繼承與發展的關係;結尾還將台灣這一小撮人的抗爭觀點,暗喻為中共的階級鬥爭論,更且,除了此一硬貼標籤的陳述之外,再扣上「反和諧」的大帽子,因此,余文下結論:「……這樣看來,人文研究的提倡確是當務之急;我們不但要重建中國人文研究,而且也要發展西方的人文研究。」
基本上,余文並非一篇具備推理貫串的「文章」,更非完整的「論文」,充其量只是一些個人化的感嘆與漫罵罷了,本來不值得撰文請益,但因大報特以焦點整理,且題目與文內小標充滿泛政治氣氛,靜待數天,未曾看見有人為文質疑,為恐當代台灣知識分子落入「曲學阿權」之嫌,人人得以置喙一、二,故摘要評述之,目的在於試圖引發更多的真正知識分子,挺身明辨此等議題,或可釐析當代若干盲點也未可知。
假設余文全文理念前後貫串,則筆者整理全文大意如下:「人文研究在台灣普遍不受重視,在欠缺人文通識的環境下,導致自然科學的研究者不思不想。如今,西方人文學界早已擺脫研究的典範論、可化約論,中國學人亦應重拾研究的主體性,開創對世界人文研究的貢獻,不幸的是,台灣的人文研究『碰到了突如其來的人為障礙』,也就是一些『數典忘祖的台灣野心分子』,走上媚世的群眾路線,不知政治與學術應予二分分離,在行為上更採行中共的階級鬥爭方式,妖言惑眾。這批心懷不軌的陰謀,既不屑一顧中國的古典智慧,亦鄙棄西方的古典智慧,因而台灣的人文研究亟待提倡,用以重建中國的人文研究,另一方面發展西方的人文研究」!
綜觀這30年來,是誰在媚世?是誰在踐踏學術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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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認為余先生委實太抬舉這一小撮認同台灣的「媚世分子」,他們何德何能,如何擔當阻礙中國人文研究的「中流砥柱」?!余先生也未免太矮化中國國民黨數十年的教化之功力了!要言之,台灣之不重視人文研究是事實,自然科學研究者不思不想也是眾人所首肯,但孰令致之?!誰是始作俑者?!誰人掌控此一文化發展的生死大計?!只有欠缺人文涵養的泛政治政權,才可能培養出如此的愚民成果;只有專制政客,才可能晉用不思不想的科技官僚;只有數十年的思想扼殺,才可能產生踐踏學術、敗壞政治的不幸事實。如今,余先生以宏觀大識的士林前輩,出口卻如此本末倒置,到底是誰泛政治化?!誰人曲學阿世?!況且,以余先生治學之嚴謹,卻輕易作河東獅吼狀,暴露出余先生對台灣草根意識之無知,徒以主流空洞的顯學自居,令人頗有「何不食肉糜」之嘆,以余先生之引顧炎武「胸中磊磊,無閹然媚世之習」的大智大慧,何苦作此不思不學的「統派黨論」,又教人如何心服口服?!
其次,依據余文前後段順序,必須明辨的幾個議題或筆誤分述如下。
其一,余文前段明揭「西方現代科學文化的興起,實以全部西方人文傳統為其背景,這已是一種現代人的常識,毋須多說」,筆者認為在當今台灣恰好相反,上述這句話不僅不是台灣的常識,也沒有共識,不僅需要多說、更要多做,講更刻薄些,余先生認定台灣自然科學界的不思不想者,其實就是「科技匠」,也就是說台灣沒有科學家,充其量只是「對少之又少的東西懂得多之又多的所謂專家,卻又是打不破自我中心的泛自卑情緒者,幾乎欠缺橫向思考及科際整合能力的專業工匠罷了。」
然而,造成這等「急功近利」的唯用主義現象背後,試問是何等科技政策在操控?什麼是台灣數十年的科技政策?到底台灣有沒有科技政策?我們的科學教育的內涵又是什麼?誰在研訂?為什麼余先生不願深究為何欠缺人文通識的根本原因?為什麼一個國家數十年的陳痾積弊,硬要諉過給「那一小撮台灣的知識分子」?難道這就是余先生「極不方便」的事實(見余文)?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用以評價一個國家的科學水準,大抵透過下列十二要項去檢驗,即:1.科學哲學;2.科學史;3.科技社會學、政治學和倫理學;4.科技人員創造力與心理社會學;5.科際經濟學;6.科際潛力評價;7.國家科學技術政策制訂及國家的科技立法、條例;8.科學技術預測與評價;9.技術轉移、擴散;10.科學技術執行單位對科研工作的管理與組織;11.科學技術國際合作及其政策與立法;以及12.案例調查,對具體科研規劃及項目的結果之社會分析與評價。試問台灣的科技主管大員,可提得出這些「常識」的具體內涵或台灣經驗?如此龐大的科技文化背景,台灣大抵長期闕如,又如何產生有思有想的科學家?難不成這樣的質疑也是「泛政治化」?!
其二,從余文小標題「文明是有意義實體,以科學方法整理國故」可知,該小標是聯合報編輯「看不懂余文而胡亂寫的」,恰好扭曲了余先生的宏意,因為「以科學方法整理國故」正是接受了西方中心論,余先生強調的是,中國的人文研究不僅無法完全統一在一個普遍的模式之下,一些差異(或獨特性)毋寧才是重點特徵,因此,我們必須重建中國的人文研究。筆者第一次看余文時,原以為余先生將循此線思路,提出人文社會科學在擺脫實證主義之後,有何精闢的研究方法或新見解,或至少以不同「文明」的「精闢差異性」為例,說明其不可化約性,從而楬櫫中國或台灣在人文研究的新突破。不意余先生卻突然踢到「人為障礙」,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指控台灣知識界,認定台灣的知識分子之拒絕認同於中國文化,就是充滿政治野心、媚世、踐踏學術!
該指控容後說明,在此先論「科學方法」。
單單從余文表面判斷,余先生對科學的認知,似乎還停留在「蒙頓標準」的階段。所謂「蒙頓標準」(Mertonian norms)大抵是40~50年代以前的科學典範,亦即傳統科學哲學所強調的五大標準:1.科學的群體化,科學是公共財;2.科學的普遍性(universalism),科學知識沒有特權,任何人皆可創造;3.科學是為科學而科學的,科學是中立的;4.科學是具有創新性,對未知的發現;5.科學的懷疑性,科學家對一切存疑。這套典範即原子彈尚未炸開前的天真想法,及至60年代,所謂科學家的科學與人類的科學的大對決論戰,科學的傳統典範逐次受到質疑,也就是自維也納學派之頑固的邏輯實證論,經Popper、Lakatos至Feyerabend的大罵科學家,到kuhn之由科學的社會學,批判科學的不客觀性,以迄於今,舉凡科學研究者的基本涵養至少必須具備對科學的5個面向作分析,亦即科學研究的主題、科學方法、科學知識(以上為內在分析)、科學研究的動機及科學家(以上為外在分析或科學社會學),稍有受過科學哲學的思考訓練者,當不至於盲目地篤信科學的「聖潔」!何況激進者早已宣稱科學充滿政治性,有「好的科學」也有「壞的、惡的科學」,徵之核能、軍事、電腦、基因重組等等,到處可見科學之社會化、秘密化、軍事化、官僚化、政治化、特權化、金權化,故如反核者逕自宣稱:「為了操控像核能電廠如此龐大複雜的科技,政府不得不獨裁」,因而,為保護生態產生諸多的「有道德的做壞事」之破壞行為(ecosabotage),歐美各國甚或日本的政權並未以「叛亂」視之!更未提及所謂的政治野心、目的、泛政治論云云!其社會的總體人文傳統文化,早已發展出對待超越憲法、超越民俗民德乃至所有法規的違法(規、俗)行為,給予沒有偏見的容忍,亦即房龍的寬容(tolerence)說。所謂「漢學」,該檢討的大方大向,總不至於還掉落在西方的窠臼或糟粕之中吧!
也就是說,即令是所謂的「西方中心論」,筆者實在不敢相信西方的人文社會學科,依然只是「察覺應以文明為研究的單位」或「不能化約」的初階!如果余先生真正要探討如何「認真地重建中國的人文研究」,至少應尊重余文所強調的文明或文化「精緻的差異性」,則余先生能否略加重視台灣意識或那一小撮人的「差異性」?講難聽些,余先生是否具備「異文化對待的涵養」?還是只拿了「漢學的」、「中國的」或「沙文的」一把尺(典範),就要量遍世界各種文明的規格、標準?!即令這些大尺度的高談闊論按下,筆者想問,到底您余先生對台灣意識(文化)瞭解多少?難道僅憑藉在空中飛來飛去、憑藉政權賦予的特權偏見,就輕率地踐踏台灣的這股「暗潮」?台灣人講的「沒血沒眼淚的」,其斯之謂矣!(無認知,遑論對台灣有感情矣!)
於是,余文在此段落結束後,話鋒一轉,旋掉入國民黨的政治文宣,汩汩然滅頂矣,扯出了台灣曾創造「經濟奇蹟」云云。
其三,筆者想請教余先生何謂「奇蹟」?是「不該發生的發生了」?或「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發生了」?如果台灣今日的經建謂之奇蹟,那日本、韓國就是「畸機」矣!余先生怎麼不去瞭解從40、50年代以來,台灣人民胼手胝足、勤儉打拚的苦難奮鬥?更可悲者,余先生可曾瞭解台灣今日經濟畸蹟的背後,付出了崩山壞水、自然資源掠奪一空的土地悲劇之慘痛代價?!導致今後世代劫難方興未艾,透支了後代子孫的未來財,始得造就今日虛胖的經濟成果,余先生就不知道這是不當政策造下的孽?!
當然,這部分只是余文的細節,重要的是余先生所稱「台灣正在開創另一個政治奇蹟」,「不應僅滿足於做『以選票驕人』的『政治動物』,還必須努力成為有精神教養和道德意識的『文化人』。」余先生此言是否存有一些假定,假定原來台灣是野蠻的化外之地?從日本人接手的時候台灣是鳥不語、花不香、男無情、女無義?!否則余先生怎麼不去檢討,到底過往數十年來,台灣的社會規範是如何解體的?是何等的政治暴力扭曲、改變台灣人原有的人文精神與道德意識的?難不成又是那一小撮台灣人惹的禍?!何況余先生所言「以選票驕人」的政治成果,正是一批批台灣菁英,不畏強權、流血流淚、犧牲奮鬥所換取來的一點點暫時性成果,難不成這些政治成果,也是國民黨的「德政所賞賜」?!不幸的是,台灣好不容易建立了政治的力量,也就是選票的力量、人民的力量,卻在文化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終極即司法)兩大層面慘遭淪喪的重大危機,再請教余先生,孰令致之?!
余先生完全忽略台灣人、台灣意識發展的歷史背景,一股腦兒的把文化的不幸,諉過給災禍的受難人?!試問是誰在媚權、媚世?!是誰在踐踏學術的良心與思辨的良知?!更直接些,到底是誰在敗壞政治?!到底誰人沒有天良啊?!筆者在前述「余先生太抬舉台灣知識分子、太矮化國民黨政治或教化之功」的意義在此。
其四,台灣文化是中國文化的新枝,這是誰都承認的事實,就如同「美國人承認他們的人文源頭在歐洲」;然而,台灣文化也未嘗不是荷蘭、日本、歐美普遍性世界文明混合有機變動體,重點不在於比例、分量多寡,而繫於論者承不承認台灣的「主體性」。台灣不是童養媳,不是附屬於某種沙文的邊陲,台灣文化是世界文化的新枝,是人類文明的新枝,當然余先生可以宣稱是中國的新枝,但不是「
那個大」的問題,而是余先生所謂的「不可化約性」,不可放置在統一於普遍模式之下的問題!
美國是西方文化的新枝,更是世界人類文明目前的優勢,然而,美國醞釀獨立乃至新興國家的過程中,不也充滿老幹、新枝的爭辯,但不知有無激烈「數典忘祖」的指控?可記得愛默生在1737年,於哈佛發表一場專題為「美國學者的演講,呼籲美國人擺脫歐洲情結,走出英國陰影,自創文化品牌」(李爽學,中時人間12月5日),但不知愛默生當年有無被批鬥為黨見橫流?是否媚世地走群眾路線?或是磊磊落落直指曠世遠見乎?
其五,余先生之大罵台灣知識分子的唯一較具體的罪證是「拒絕認同中國文化,以各種說詞論證台灣文化獨立於中國文化之外」,因此,余先生罵這些人為「曲學阿世」,以及「媚世」,其後段接著說「今天是走群眾路線的時代,媚世之風尤盛」,稍後卻又補充說「也許泛政治化,現在還停留在少數知識分子身上」,夥同上一個筆者討論的議題,隱隱約約反映余先生並不甚瞭解台灣的知識分子,遑論草根的台灣意識?!余先生何必在痛罵人家一頓之後,婦人之仁地加上一筆但書,最後三段卻又不甘願地,再亂扣階級鬥爭的大帽子呢?!尤其到最後,這批台灣知識分子既非東也非西,既非古亦非今,只是亂反一通,簡直是成了ET嘛?!筆者實在搞不懂「中國」的「道統」就是如余先生如此咒罵的風範乎?!只因為余先生所引證的「不認同」?!據筆者土生土長40年的體會、瞭解與關注,似乎具備強烈台灣意識的台灣知識分子,並不盡然如余先生所指控!正巧相反,他們不但溯源追長,努力地拼湊被政治力漂白的,空白的歷史記憶,如何切斷台灣與中國的關係才是最大的難題矣!事實上,另存有一套可以徹底切斷台灣藕斷絲連的理論,依據該理論,台灣人民可以心安理得地獨立自主,無庸擔心斷了17世紀以前的中國源頭,將有何無以為繼的困境?但此非本文旨趣。
其六,政治與學術之間是否存有清清楚楚的界線,或是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自存有廣泛的灰色地帶,其爭議性頗多。筆者在感佩余先生自許的高風亮節之餘,尚存若干疑慮,例如余先生12月11日在中研院的發言,以迄這篇大作(余文),是否亦可歸類為您筆下的「政治和學術之間的遙相呼應,不即不離的關係」?至於「學生不應把政治帶進講堂……老師也不應在講堂以學術方式關心政治……」等等講堂中的「政治問題」,筆者建議丟給政治系的學生作專題討論用,相信文教界想要討論此等議題的人亦必不在少數,在此不擬置喙。筆者雖然同意余文說「我們沒有必要再為學術研究的泛政治化推波助瀾」(筆者將似乎兩字刪掉),但「在容忍異己的原則下,讓政治歸於政治,學術歸於學術,豈不是一條寬敞大路嗎?」,亦正是筆者在細論二裡,舉學科學哲學之典範議題,探討這等「天真純淨」的二分法之可笑,或至少,余文僅舉韋伯及顧炎武,就能化約出「不方便」的典範乎?!余文所謂的「容忍異己」只不過是小格局的「不同黨見」,並非「寬容」大義,難道余先生如此篤信台灣早已步上民主化的康莊大道,準此「不方便」的大原則即可進臻文化泱泱大國?畢竟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必須透過具體事務來驗證,絕非「臭老九」一付身肩天下為己任所能概括!
余文罵街似的從泛政治暗潮,經曲學阿世、媚世、以選票驕人,以迄好老師要講「極不方便」的事實,究竟余先生是要罵誰?或只是書書空咄咄畫咻?硬要猜,依余文框限這一小撮知識分子的條件,倒甚嚴苛,其必須是搞學術的知識分子、教員或教授、走群眾路線、不認同中國文化、在課堂上談黨見、有政治目的,如此才能符合余先生的「文明罵」;然而,試問余先生,這一小撮人如此窮凶惡極、如此使台灣無從進行人文研究,則國民黨數十年的文字獄、白色恐怖的泛政治行止中,您余先生曾進行何等口誅筆伐?其激烈的程度較之本文(余文)如何?即謀單于何?!
其七,余文末三段談和諧與抗爭,筆者相信那一小撮知識分子必然舉雙手贊成「和諧之為文化價值」;然而,如果他們進行抗爭,其目的似乎也「不是為了抗爭本身的不斷擴大和升高」!為何余先生憑何法眼直斷這批人是「為抗爭而抗爭,為反對而反對」的唯恐天下不亂的惡棍乎?!這等邏輯也未免太法西斯!但這是余先生個人的問題,筆者在此要探討的是「抗爭」本身,以及請教余先生對台灣的「抗爭」知多少?!
姑不論「抗爭」是否只是余文所稱,「遭受種種不平待遇,因而傾向抗爭」、「物不得其平則鳴」,余先生好似不甚瞭解認同台灣的知識分子,其抗爭的心態,究竟是為個人或為公義?!僅憑天馬行空的和諧對抗爭的概念遊戲,就要抹黑台灣歷來受苦受難的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余文全文氾濫著如此的霸道錯誤,豈是稍有反省能力的知識分子所當為?!何況,另有更高雅的「抗爭」,自亞里斯多德、梭羅、甘地等一脈相傳的不合作主義,甚至進展到綠色思潮為保護生態的破壞行為,其為宗教、道德、良知的目的,公開或暗中破壞法律的行徑,在余先生眼中是否也是大逆不道的叛亂分子?!事實上抗爭實乃起因於人類文化制度之漏洞百出,起因於典章體制的有限性與野蠻不完美,抗爭者堅信人類仍持續朝向更好、更有理性的未來邁進,不合作主義者的倫理依據更是奠基在「後果論的考慮」(consequential consideration),請教余先生,您敢斷定台灣知識分子或歷來的抗爭實例,皆是您筆下的無賴之徒?或只為了一己之私、被壓迫的事實而抗爭?!否則憑什麼您可舉階級鬥爭來影射台灣悲劇下的抗爭史?!如果余文不是這個意思,則理應向社會解釋清楚,或乾脆請您舉人、舉事直接明批,如此而避免流彈四射,一付罵盡認同台灣、不認同中國的知識分子的囂張模樣!亦不必欲罵還止、欲蓋彌彰!
以上但就全文宏旨及若干細節、議題作質疑與批判,尚待余先生大德大量指正。無論如何,放棄對台灣最大惡源的批評,盡找些微不足道的替死鬼謾罵一番,委實有失公道。再則,余先生對台灣文化、認同台灣的知識分子的複雜成分,顯然無知,加上行文前後義理不清,理當接受各方辯證,故筆者不揣冒昧,公開請益於余先生,願余先生以大是大非答辯之。
民國83年1月6日 台灣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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