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的轉型正義】

言語、文字皆是基本人權之一。

1945年之後KMT入據台灣，竭力撲滅台語文等，如何平反？直接、間接傷害台灣人、消滅台灣文化的暴行，又如何實施轉型正義？

1997年綁架白曉燕的殺人犯陳進興，他之所以「惡貫滿盈」，「推行國語文」政策難道不是造成他人格偏差的主因之一？陳進興在國小講台語，一次罰1塊錢，累積超過1百元時，班級導師登門催討，窮得要命的母親同居人因而毒打陳進興。

我正在輯撰的《阿賢仔》男主角，在小學生時代，一樣因為講台語被掛狗牌，被分不清ㄅㄆㄇㄈ的老芋仔「老師」百般凌辱，那種老師還在衛生課，對小女生「檢查有沒有穿內褲、抱著猛親」，許多幼小心靈產生了負面心理的創傷，不時逃學、中輟，乃至誤入歧途，犯罪且「進修」成累犯，斷送一生前途或淪落社會邊緣、悲劇的性格。

阿賢仔出生於1966年
，1973年就讀偏村國小。他是典型講台語受歧視的龐多台灣小孩之一。他今年51歲，一半以上的人生在鐵窗內渡過。他國一中輟，遊走花花世界當學校，從此走上離奇、荒唐的生涯。

KMT的言語迫害，間接導致的台灣悲劇罄竹難書。因此，試問對一些因台語文等受汙辱，乃至日後悲慘發展而入獄者，可能因轉型正義的實踐而平反嗎？答案幾近於全然無望。

自從1946年4月，成立「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國語推行委員會」以降，超過半個世紀，遠比「焚書坑儒」更嚴重萬倍的，對台灣人、台灣文化的荼毒、殲滅，這筆罪孽恐怕永遠無能翻轉矣，而變成台灣永世的原罪！

1956年出現「請說國語運動」；1971年省政府命令強化推展「國語運動」；1973年，核定各縣市「國語推行指導委員會組織章程」，並由教育部公佈「國語推行辦法」，要求包括國小每一班級都要設立「國語推行委員會」，嚴禁所謂方言的台語，而可憐的阿賢仔恰好在這一年的夏季，進入國小就讀。

1977年，阿賢仔小學5年級，省府通令各教育單位「國歌國語代表國家精神」，且兒童生活公約守則第一條：「我要說國語，愛國家」。阿賢仔國小畢業前，1979年4月24日，教育部成立「國語文教育促進委員會」，督導學校的國語文教學事宜。

阿賢仔於1980年國一時輟學在家幫農，受不了學校、鄰居的指指點點，隻身離家，前往烏日當鐵工廠學徒，旋即「失身於」老闆娘；1981年他與二名境遇悲慘的少女同居、吸膠，也捲入黑道賭場風雲。

後來，阿賢仔捲入機車遺失，並被栽贓50餘件竊案時，1983年7月30日的報導，嘉義水上鄉回歸國小趙校長正如火如荼推動說國語運動，引起議員質疑，然而，當時全國因講台語，被罰跪、罰錢、跑操場、提水桶半蹲、打耳光、掛狗牌的學生不計其數。

1980年代，國家的「語言法」嚴禁台灣母語，直到解嚴。

也在1980年代前後，東歐新興民主國家擺脫共產威權統治之後，開始對過往龐雜統治強權、爪牙等為非作歹，種種令人髮指的暴行案例予以平反、追究、導正、補償，對暴政資訊予以公開(雖然絕大部份證據都遭湮滅)，至少過往的殺人魔總不該繼續在民主政府擔任要職，或坐享過往凌遲人民、侵犯人權等等的權勢與利益吧！最最起碼的卑微要求即「真相」。後來，轉型正義的內容逐步擴展，包括二次大戰的戰犯大審等，悉皆納入其定義。

不幸的是，轉型正義真正能伸張者相當有限，更隨不同國家、不同社會、不同文化背景等，而天差地別。而台灣，曾經施行現代、近代史上最漫長的戒嚴38年，從1947年228以及白恐以降，沒有施暴者，只有被害案例漸次出土，更且，最最不堪的是，2008–2016年台灣惡魔繼續執政，正好有充裕時程，消滅罄竹難書的罪證，導致台灣成為世界上最難翻轉的轉型正義。

依我看來，台灣落實轉型正義似乎必須或只能在下列原則之下，勉強、儘可能力求善盡平反的努力：

1.      符合普世人性的公義。

2.      儘一切可能追出真相或史實，並予公開。

3.      立法、依法逐步挖掘二代至三代受難、受害者及其家屬的平反與補償。

4.      在國家平穩發展的前提下，緝凶、道德象徵性的制裁、追溯任何案例。

至於KMT盜取的「黨產」等，個人認為最可能的「追討」，將會落在KMT內部的自相殘殺，理由很簡單，錢財所在處必是衝突引爆點，此面向，很難寄望DPP。

無論如何，台灣此後大約只會是部份「殘障的轉型正義」，且此一名詞在台灣的實際效果，或約等同於「正義轉型」！聊勝於無的、永不妥協的嘗試。

此間，最是無可奈何的，就像我的朋友阿賢仔等「鬼魂」，他們好像只能是歷史不幸的孤魂野鬼，靠藉的撫慰似乎只有農曆七月的「普渡」？！

困擾我在初一、初二好一段漫長時程的問題之一是，只要是人心，對不平或冤屈，毫無理由、平白無辜的受害、受虐者，他心中永遠有股怨氣，如同作用與反作用力，若無得到紓解，必然會轉變成為特定的顛覆性的報復力量，年少的我當時未曾認知所謂的業力輪迴說，只看見社會上數不清的怨恨，以及以死亡作為終結，於是寫了一篇小小說，大意是原本仲裁人間公道、公義的天堂，終因累聚無窮、殘酷現實、現世的怨氣，以大爆炸作為結尾，寓意世界無善無惡、無公義無道理，神鬼同體而只有荒謬。愛與恨亦然。

追求正義公義似乎也是一種造業的人性。不能超越人性就叫做輪迴。根本的心魔事實上是一代汙染一代，而過往一甲子以來，台灣心魔的共業，殆由政治化的教育及宗教所形塑。台灣今後真正的革命，必須大刀闊斧向教育及宗教。

走過去吧，跨越根本的心魔！

依個人觀察，台灣之所以能夠自主、自由，而有些微如今的成果，在於普羅民間自我覺醒者(包括受難與非受難者)，長期透過思想傳播到一定程度，帶動街頭運動讓更多的人民挺身而出，從而產生一些焦點人物，部份焦點人物再蛻變為政治從事者，且再度蛻變、轉化為特定權勢、利益的多方掌控者，此時，人格底蘊的內涵，就呈現出公、私、遠見或智慧的程度等第，墮落或真正的人格始告顯現。

事實上，掌權者超過半數(註：台灣近30年來的觀察與記錄歸納而出)，從來不是真正為公義的付出者，最大付出者多屬被犧牲者或砲灰。提醒年輕世代，千萬不要「相信」(理性的相信，以及信仰型的虔信，或現今的鐵粉)任何權勢者，而是監督他、檢驗他、長期前後一致地驗證他，讓「轉型正義」提昇到針對當下的執政或權勢者，隨時、隨地、隨人、隨案而時時刻刻的「轉型」謂之「反省」。

此中，過往外來政權對台語文的迫害，假宗教的威權洗腦，以及龐大教育系統之需要被革命，也就是影響最長遠，卻似乎永遠無能進行「轉型正義」的內涵，毋寧才是2016年520之後，最真實的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