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幾年前占星藝文大師幫我排出星盤及附上說明時,我初步的印象或意象是聯結到太陽系無形力場與我們的關係。
我總想,如果我只去想星盤解析與我「命運」如何、如何,準不準確等等,這不就是「被法輪轉」,而非「轉法輪」,《壇經》所謂的「法華轉」或「轉法華」?
「超越」不是飛上天,平實義是「轉念」;轉念不是逃避、不是自我麻醉或麻痺,更不是幻想打空,也不止於「盡人事而順天命」,在宗教用語方面,或是轉向正念、止息無念等等,在我而言,平實義殆是「安於龐大的無知,接納一切的可知;了然結構、因果,盡一切心識而還歸心識或意識本體」,換句話說,我完全沒有「超越」,因為「超越」一詞本來就二元意識的分別識或比較。然而,這些說詞在世間法(現象)沒啥意義。
台灣過往出了幾個「算命」大師、國師,我曾訪談過多位被柳得男(柳相士、青瞑仙,1928~2013)算過命的人都說「準確到嚇死人!」;古代敘述被算命而準到可以不用活的人,例如袁黃(1533~1606),直到他37歲時遇見雲谷禪師的開示,開展了「命由我作、運由我改」的超越,也改名「了凡」,再見了凡俗。袁了凡的名作《了凡四訓》,正是三、四百年來寺廟最常見的「善書」之一,他的經歷、精神,係透過常民最普遍的宿命論中去超越;他從道與術中,跨越到禪,但是他的「方法論」卻是徹底的二元分別意識,而且錙銖計較,從「起心動念」到「付諸行動」,一筆一筆都要計算「操行成績」,是謂「功過格」,從而改變了他的「命運」。
我最欣賞袁了凡之處在於他說:改過有三個層次,一從「事」改;二從「理」改;三從「心」改。
《了凡四訓》是瞭解古典台灣人的人生態度、文化性格、宗教氣質的典範書,但它不道不佛不禪不儒,是道是佛是禪是儒,它是草根常民、販夫走卒的道德經,20世紀暨之前台灣人的「人情義理」。
21世紀手機世代上台以降,一切改觀,台灣新興奈米化的神機妙算,如同天氣預報、降雨機率、無時不刻照表操課,儼然情緒超商、普世算分秒的命與運,且交相矛盾、模棱兩可,萬般皆可、自圓其說,再也沒人在乎大結構、大因果、志趣、人生重大意義的自我立志扭轉等等,一切朝向0.000000001的奈米情緒擲銅板,夥同詐騙術天花亂墜、不一而足,恰好提供「攀緣心」有史以來最龐多的外緣萬象,20世紀隨時隨地在提醒自己的「修身、修心」之類的,當然蕩然不存,無窮的虛無感取代積極、正向、向上提升的力道。天天時時「算命」,老早已然無命可算!
地球生命史的演化到了人種之後,文化演化勝過純生物演化,但是人種的生理、生物性變遷遠遠跟不上科技、文化、抽象化的速率,機械論、唯物質金錢凌駕一切,因為典範瓦解、解構主義盛行到把價值系統蝕解光光,連找意義也沒啥意義。然而,拉寬時空格局,我一點也不擔心,畢竟人種或一切生物的天演遠比人類迄今一切知識複雜到不可思議,死了一、二個人叫「悲劇」;死了幾萬、數十百萬叫「數字」,人種還是太野蠻,日子還很遙遠、漫長,假設到下個世紀人種還存在。
手機、3C、AI世代的到來更需要深層的智能、智慧,台灣當然必需搶得機先,善用我們的弱點、弱勢,創造最強著力點及優勢,而且在全方位面向拼命發展,不是「君子不器」而是「君子萬萬器」,更且,先決條件必須具備新時代的「君子」,而不是如今一大堆人不人、鬼不鬼!
過往流行「大數據」,如今「AI潮」,本質一個樣,少數人玩這些;多數人被這些玩。玩到正、負面都罄竹難書,人性及智慧才會突顯而出。諸如族繁的「算命」及任何須要全面統計大數據者,就當成花邊娛樂,交由AI來處理,就會逼出新的人生智慧來處理本質性的大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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