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我一生花費最大的時程在拼湊台灣自然的實體,或科學研究的五個W(生物學、生態學又多了一個how come)的what,因為只有實然清楚之後,各類的推演才能紮實,而我恰好遇上台灣正在規劃國家公園,有機會學習植被調查、植物社會分類。然後,我一接觸師長們在野外的取樣調查,立即疑竇叢生,以致於發願立即著手對南仁山區綿延半公里的植被實況進行徹底調查,就在1980年我內心了然,台灣所謂植物社會的「分類」根本就不是「科學」;分類的意義極其有限且自囿,大致上只是訓練學生思考及工技邏輯等,所謂的學界根本就不願面對自然實體本身,要不然去問百年來碩博士畢業相關論文的作者數百人,他們分出來的「植物社會」在哪裡,又,人在山林中,隨時隨地所見的森林是屬於他所分類出來的,哪一個植物社會?生態特徵是何?如何指認?正在進行何等變遷?在時、空、環境條件下,今後將如何運作,機制是何?簡單一句,你研究的「成果」之與自然實體,以及你自己是何相關?林林總總,更需追究前世今生來世,數不清的議題。
我要強調的是,歷來的絕大多數諸如此類的「報告」,大抵是「人學」,自然實體常常只是被抽象化的人為概念。我認為不管任何科學,學生在高中時代或之前,涉及哲學思維的深度,以及思想的廣度,才是後來研究、探索最根本的活水源頭、態度、靈活度、深邃度、種種相關反思的關鍵。
我在學生時代即已明白,一大堆研究報告就自然生界實然而論,最大的或重點的部分,往往是胡扯。然而看了一輩子了,21世紀這狀況更加嚴重!植被實體常常只是所謂調查研究者使用、利用的「工具」、「物用」,怎可能產生生命與生命內在化的連結,遑論為之發聲、為之生為之死的保育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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