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0日 星期四

【面試】

陳玉峯



在簡義明教授的建議及協助下,成大台文系今年度的招生,一部分採行了「特殊選才」管道。沒想到報名者眾,我們遴選小組很沒經驗,也很困難地,挑選了6位年輕人來面試。
更不可思議的,這6位,我們小組更難挑選。在我心目中,他們都何其優秀,特色又那麼不同。說得割捨一半,我實在下不了手。

2018年12月19日 星期三

【那一條山徑上(10) ──仙人洞外植群(台灣人喝口水得拜假長葉楠)】


陳玉峯

假長葉楠芽苞(2006.3.9;台20122.7K)。




§ 上部闊葉林前引
先前我敘述,仙人洞山也是阿里山區「北格」的一地壘,它的山頂,如同巨人的大頭顱骨,由大砂岩塊所構成,下滑到了仙人洞口上方的母岩,則如同額頭,額頭下,半開半合的左眼即仙人洞,左眼角則不時淌著清泉淚,謂之妻戀瀑布。
這類砂岩小地壘,從水漾湖的西南角有一個,由東北斜走西南的中間還有一小個,然後到仙人洞山。仙人洞即座落於仙人洞山到中間一小個地壘之間的凹鞍西南側。這個凹鞍,正是仙人洞溪的最上緣,雖然只是小小區域,卻可收集終年不絕的水源,因為此等地理區恰好是雲霧帶的下部界,中海拔阿里山區最大降水帶的邊緣,因而高溼度、大降水,以致於從西部上山的古代華人,特地以「大點雨嶺」來稱呼它。
不知是何因緣,整個阿里山區也唯獨這裡,孑遺了巒大杉最後的一個小族群,故而古人稱之為「大點雨杉」。

2018年12月18日 星期二

【對應】


陳玉峯



朋友看了拙文〈也是一天(12.12)〉之後,以他過往抄下的,鈴木大拙的一段話回應:
「人是會思考的蘆葦,但是人最偉大的作品,卻是在無機巧思想時完成的。多年鍛鍊忘我的藝術,是為了要恢復『童真(childlikeness)』。人若獲致童真,則思而不思。他思想有如雨從天降;他思想有如波在海中;他思想有如心耀夜空;他思想有如嫩葉在春風吹拂下舒展。他乃是雨,是海,是星,是葉。」
我看了「嚇一跳」,回句:「啊!這是我以前為土地倫理所下的定義!」

2018年12月17日 星期一

【那一條山徑上(9) ──仙人洞外植群(溪溝之東)】



陳玉峯
§ 瀑布之東
仙人洞坐北朝南,仙人洞東側的妻戀瀑布終年清泉跌落,而乾溼季水量大有不同。
洞口下方,來時小徑的東側下方,仙人洞溪的溪溝層層下墜,有的好似大階梯,有的像是大壕溝,這種地形也是讓我懷疑異質崩塌古堰塞湖潰決所造就。
溪溝西側,1930年之前,正是「台灣紅檜─巒大杉 優勢社會」原始林之所在,而日本人所拍攝的洞口東南望,盡以台灣紅檜為主體,大約15年前我所追溯的,仙人洞所在的第43林班,出產材的台灣紅檜佔9成,台灣扁柏佔5%,其他如巒大杉等針葉樹佔5%。而日人的第一代造林木,於1954年伐盡,今之造林木應是1961年的二度造林。

2018年12月14日 星期五

【也是一天(12.12)】

陳玉峯


再怎麼暖冬,天體軌道恆常,只是人欲搞得地球氣團豬羊變色。
再怎麼茶壺內風暴,宇宙不會在乎地球生界死絕,人造孽天地不仁。
我只是不捨。
傳道法師脫離軀殼不久前跟我說的:「唉!我們的『情』都尚未完全淨化啊!」,他指的是對台灣、對造化、對此生此世的悲憫。
十多年來,我的「悲憫」益增,但悲憫與沾黏一線之隔。
2018121200分,曹桂萍女士傳來訊息,說是她先生武治的授課班級,有個困苦家庭的小女孩(國小),看了黃淑梅導演紀錄片《給親愛的孩子》,也將拙作《自然音聲》看完,還跟武治老師說:
「這本書很好看,可以借我帶回去嗎?」
因而武治與桂萍在驚喜之下,想跟我買些書送給小孩。
我一看訊息,023分回桂萍:
「不用買,全送,12:45到研究室,方便嗎?」
桂萍回:「不能送,只能買……」
我再答:「不用,我另給她一個小紅包當作獎學金。」
可以理解國小小孩可能對我書中若干字句有所牽動,但我想到許多天演大化的道理,這小孩會說「很好看」,直是不可思議,除非是某類「乘願再來者」!我當下只想說:天啊,我是不是「太殘忍」!
12:30,我咀嚼著包子,隨手從書架上抓些不致於太專業或晦澀的拙作,夥同隨身碟等錄音,外加一袋獎學金,等著桂萍來拿。
桂萍來了,我只能說因緣不可思議,230年後,這位小女孩不知如何?
然後我趕著去上課。
我課程之前提前上了3週左右,這天收期末報告,並在最後跟學生說了一段回顧及前瞻的話,也告訴他們下週最後一堂課。
下課後,多個學生過來。

一位大男生說:「老師,你這課很好……」
幾位學生跟我握手時,還吃我老豆干,多抓了幾把。
我回妙心寺小憩。為了晚上的課,我必須養足體力。
在妙心寺匆忙吃過晚餐後,正要步出餐廳時,恰好遇見三位嘉義來的尼師,他們歡喜地打招呼。其中,一位眉清目秀,從眼神立即可感知是法喜內蘊者,第一句話說:
「老師,26年前聽了您的課,以及傳道法師的課,我大哭,然後,我就出家了!……」
另一位說:
「我們都有上你的課,我們也上阿里山,您帶我們擁抱大檜木……」
26年有多長?意象心念流轉幻化有多少?我無暇反應。菩提樹下跟道師父及林瑞明教授說聲道謝後,趕緊驅車到校。
劈頭我就跟研究生說段我對台灣四百年外來文明史的警言,我認為時下台灣的危機,遠比施琅打台灣時更凶險;台灣內部的蝕解,較之鄭氏王朝的內鬥更嚴重,反台灣的地下「紅色政府」早已菌絲密布,而且,最最不堪者,原本隱性草根「反清復明」及「台灣主體意識傳統」,絕大多數早已「異化」矣!
我用我生命最後的內力在上課。我也感知這十餘位研究生,將來必有三、四位,傳承某種法燈,而與我無關。
從某些眼神、慧命,我很痛的悲憫浮現。我也「擔憂」善緣、惡緣都是「業」。
曾經有朋友問我會不會出家?
我想這些跟出不出家無關。
一位臉友下午傳來說,他從我文章中找到平靜,也泣血。
悲憫與沾染,淨化或出離不在形式。
隔天,看見武治po出的〈1212日的因與緣〉才知道,我送給小女孩的「禮物」,恰好也是12件。

【那一條山徑上(8) ──仙人洞如何形成?冥想記】

陳玉峯
§ 想像仙人洞如何生成?
不能再逃避問題了,仙人洞如何形成的?
假設現今洞穴的空間原本塞滿岩層、土石,那麼當然是下部的土石先行掏空;再假設此洞穴是成陸造山運動抬舉至大約現今海拔高度之後,才被侵蝕,而後下掉的,則什麼力量或機制可以「挖洞」?
答案首先想到的,是水。
所以我推演數千、萬年前,仙人洞是個堰塞湖,而且這湖非常怪異,湖面先是在現今洞內平地處,然後,隨著周圍崩塌,導致從東南上方下來的集水區系在降水時,不斷地衝擊、切割、侵蝕洞壁,而且,湖面漸次升高,侵蝕也愈提高。最後,湖面升高到現今洞口頂緣處,此一堰塞湖在一次致命的大潰決中,全然瀉光,且在今之洞口下方,切割出多條壕溝,再經植群修補,台灣紅檜林大約在2,0003,000年前開始拓殖。
「古老堰塞湖」大潰決的年代,也應該是阿里山大檜林全面發展的同時。此一驚天動地的大地變,我冥想是在2,0003,000年前的某一段時期連續發生。
是的,這是我的「狂想曲」,也是目前我所能想像出仙人洞形成的機制。
類似的堰塞湖,在臥船洞口前也有一個。於是上、下潰決同時發生,形成今之仙人洞溪。
不可思議也可思議。
版本2,還是水。
先是仙人洞溪刮深基本盤面,且洞口前溪溝逐次侵蝕下陷。然後,洞口上方地下水滲漏、侵蝕、切割,洋蔥瓣般的岩層漸次掉落,而且在大地震時,下掉最顯著。現今實景至少有許多證據顯示局部如此,也有更多無法解釋。
版本34……
第二大面向的思考,洞穴形成的時段是在海底或海岸相。
於是系列海岸物化現象即可出籠追索。
然而,欠缺實證的檢驗只是妄念。一次勘查,我僅只於文學化的想像。我還是回歸本業。
                仙人洞的地體、地質、節理、地下水系、整體地形、生物作用等等,必須全盤探索。

初到仙人洞時,我馬上被石洞地層中下段,岩層邊緣的小洞穴所吸引。這些小洞洞是什麼東西所造成?這些小洞形狀不一、大小各異,比較像是生物性的蛀蝕,而不像是純物化原理所造成(2018.10.717:282018.10.86:47)。
 
仙人洞東半端,在同樣的地層帶,一樣出現小洞。所以,特定地層帶才容易出現小蝕洞,因此,特定地質加上特殊生物營力,形成眾多小蝕洞(2018.10.86:47)?

不只地層邊緣,同一地層面也形成小洞穴,讓我推測生物性的挖蝕,可能性大為提高(2018.10.87:54)。
 

仙人洞口地上的「砂地」上,出現大量旱砂地才會出現的「蟻蝨」小洞,更讓我懷疑有什麼「啃食」砂岩的動物、昆蟲、藻菌、地衣或生物群團作用(2018.10.86:36)。

從洞頂的半月形侵蝕、下掉面檢視,教我傾向於認為水流侵蝕為原先或最早的機制,且是從外向內,不大可能是地下水的流路所造成(2018.10.8)。
 

如果仙人洞是由外往內侵蝕,則侵蝕順序是由下往上。最早的切割侵蝕面應該是現今洞內最深處,底座、基座這上下兩大硬石盤中間的分割面。
 
下盤被水力向內侵蝕、切割,淘空後,上盤才能持續被侵蝕而下掉。從仙人洞西側邊緣檢視,地上這片岩層是晚近才從壁上崩落的(2018.10.96:22),一般而言,崩落可能以生物性及物化風化的粉狀下落為大宗,像這樣厚片掉落者,可能是大地震時才會發生。

仙人洞西側緣,大石塊沿著岩層節理而崩落,這應該是後來持續擴大的崩解,並不違反筆者本文一開始的古堰塞湖假說(2018.10.96:22)。
 
仙人洞東側緣、妻戀瀑布西側,岩盤壁宛似遭受強大渦流刮出一半月或新月弧,上方的岩塊屑再下掉(2018.10.87:40;楊國禎)。

由洞內向南望出的地景,我思索著古堰塞湖的可能性。
 
日治時代所拍攝的仙人洞,標示間口(洞口寬度)132間,即約240公尺;奧行(深度)42間,即約76公尺;高度72日尺,即約22公尺,這些數據並不準確。由此照片比對現今,推估將近百年來的仙人洞相當穩定而乏變化?

再度引用仙人洞由內向外拍攝的全景,如此「天眼」、「巨人之眼」,很難不聯想是水刀之工(陳月霞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