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楊國禎教授從學生時代迄今,一直或斷續與我在山林曠野調查植物社會的樣區,而一個較複雜的原始林樣區,可能有8、90種,每一種在各層次(通常分4層次)的相對數量或多少株,我們都必須在搜尋時銘記在心,以便在該樣區調查的最後,依各層次的各物種唸出時,記下兩個數字:覆蓋度及群聚度。一個樣區中,穿經視覺、記憶、整理的時程,約在半小時至2個小時,植物的株數通常數百或以上。有時候,我們一天可以調查2、3個至20個,端視植群、路徑、體能、意志的衝勁等等,主、客觀條件而定。
有趣的是,除了一些奇特物種、個體,或特定狀況下的特殊印象及記憶以外,一個樣區調查結束後,很快地,我們忘得一乾二淨,在另個樣區調查時,通常不會干擾或被干擾,我們的腦海中,老早已將上個樣區的「短期專注記憶」全然刪除,不用「立可白」。
我認為這項大腦的功能或機制,是人種(及/或龐多生物)在面對無窮變動性的環境因子中,依特定心理或生理的「任務取向型」的專注,任務完成後,很快地拋棄,因為環境瞬息萬變,生物必須隨時隨地對應新狀況,彼一時此一時,舊狀況不拋棄會沒命的,天澤,淘汰了無法迅速清除萬變的過去式者,現存人類都具備此等腦功能,差別的是程度。
蘇聯心理學家布魯瑪․齊加尼克(Bluma Wulfovna Zeigarnik,1901~1988)發現且研究此一現象的大腦或心理機制,故名齊加尼克效應(Zeigarnik effect),但是,齊加尼克的研究或試驗的方法,以及其解釋,與我上述的思考不同,其解釋傾向於西方主流文化的推演方式,換個方式說,朝向「志業未完成之前,人是打不死的蟑螂」,而我則是東方文化式且考量生物天演的面向,或說,我約是逆向思考。
同樣的現象,解釋可以大相逕庭,甚至完全對立,又,《華嚴經》說:「心性是一,云何有種種差別?」而維根斯坦老早已經解釋清楚了,人類的語言除了自然科學的數理公式之外,是沒有真假值的!這也就是我先前對人類所謂的「真理」,區分為數理邏輯之存有真假值的客觀真理,以及生命演化而出的擬真理,而後者又可區分為心理祈使句的願望型擬真理、宗教式的擬真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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