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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7日 星期五

【皮羞】

陳玉峯



有次在一家餐館買單時,看見櫃檯上擺置整套現今版招財驅邪擋煞的圖騰組,左、右手托著金銀財寶與算盤的類財神坐鎮中央,前左右各置一隻公、母貔貅,另置一小盤柳丁(代表吉(橘)祥)供菓,一小杯燒檀香類的灰燼、一小杯清水,內沉一個50元的銅板。
吸引我的不是「邪門」的貔貅及財神,而是小杯水放銅板。我問店員:「水中放銅板什麼意味?」,我心想是否想招浮動財?人們想錢想瘋了,「創造」了數不清的、亂七八糟的聯想,只因財迷心竅,把大好的心智能力,擺放在註定是死胡同的「招財」,何不乾脆都改名為「招財」就好了?!而從1980年代瘋「三腳蟾蜍」,到如今的五路財神廟、貔貅,無窮的心思,誰人招到了縱財、橫財、偏財、棺材……?
店員莫名所以,我跟她嚕了一下,突然爆出一句:
「招財?啊,那麼多錢要幹什麼?!」
她在窘迫張皇中,愣了一下神色。
我知道她在莫名其妙中,也觸動了某種禪動或靈動。
這類「機制」大抵就是生活禪,從生活慣習、思考或概念習性中突然分離,瞬間「中空」的狀態浮現,又不知所以然。
貔貅大致上是遠古神話傳說中的一或二種貓科動物,已滅絕。或許在中國古代是某些部落的圖騰也未可知,正因為牠(們)成謎,才具備充分想像力,形成創造性的模糊,羅致萬億海鮮法師派的「信徒」膜拜。
我想到接下來應該可以打造「獐羌」圖騰,完成招財本土化的時候了!「獐」是已滅絕的,台灣平地的羌,性格截然異於兇猛的貔貅,一樣可依黃金、白銀、紅銅、交趾、玉石、琉璃、奇木,甚至骨頭來雕塑,也如同三腳蟾蜍等,創造「八十種好」,不僅可以「招財擋煞、開運避邪、鎮宅安太歲、招桃花促因緣、抗病且轉禍為祥,甚至還可調經理帶、瘦身美容養顏、增加體力精力,一戰到天明……」,反正任何鬼話、神話、呆話、癡話、肖話、笑話隨人掰,能「騙」斯有財!?
貔貅?皮羞?疲羞?這社會不能誠實些、有正義感些嗎?!

2018年4月25日 星期三

【貓腥草與大花咸豐】

陳玉峯

外來種落花草地,鋪陳台灣文化的另一切面。


絕大部分的台灣人本來就是「外來種」,在意識上若得以全然認同台灣,就算是「本地種」,形式上叫國籍或出生地的註記。外來種人引進外來種動植物原本也只是「天經地義」?
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程,我很「痛恨」外來種,特別是後來被賦予負面評價的,晚近才發明出來的名詞:「外來入侵種」。外來植物「被偷渡」來台以後,如果子孫可持續天然繁衍在台灣,也就是「馴化」於在地,相當於人種的「被出生」於台灣,或「認同」於台灣(或被認同)。然而,馴化是經由台灣環境的天擇機制,篩選或淘汰掉不適存台灣環境的個體,能否存活下來的才算數,但人種則複雜太多了。
外來入侵種之所以被賦予負面價值或「有害」的「指控」,是因為它們顯著「改變現狀」、殺害或取代其他更早來到台灣的馴化種,或造成人類形形色色的經濟、健康等損失,加上許多人類概念、價值觀或成見的認定。而所有的「認定」,都呈現是短暫時空範圍內,因應特定價值系統的變遷,從而進行的不斷變遷。
一旦外來入侵種除不掉了,人們只得被迫「學習」接受它、承認它。而1990年之後出生的台灣人,除非「被洗腦」,否則對於大花咸豐草大概沒人會有特別的排斥感,畢竟從出生看到大,「本來」就是到處都是它的蹤跡啊!

大花咸豐草帝國勢力無遠弗屆(2018.3.29;和美)。

原生地是美洲的大花咸豐草,大約在1970年代馴化於台灣,但是真正開始肆虐於全國低海拔荒地,是在1990年前後。它的發跡,乃至君臨天下,將原本較低矮體型的咸豐草趕盡殺絕的時程,約略相當於「民進黨」之於台灣。
約在1993年,大花咸豐草大軍沿著公路系統北伐到了台中,進入21世紀以降,則在全國各地「執政」。它,全年開花、體型高大、多年生盤據且不斷擴展地盤,如今似乎「討厭」它的人愈來愈少,更諷刺的,近年來竟然還有人主張「要在森林下大量種植,用來當作養蜂的食材」!
大花咸豐草不但霸凌、消滅了許多體型矮於560公分的其他雜草等,如果遭遇過較頻繁的割草,它馬上調整開花結實的低齡化、低矮化,長不到十公分高即可開花。然而,體型低矮化以後,霸凌別人的霸氣也降低了很多,勢力範圍多少也得拱手讓出部分給予別人。
201845日,我在東海校園內首度看見割草地上,大花咸豐草與貓腥草分庭抗禮的現象,白花、紫花相間,配合飛舞的白粉蝶,加上抑揚頓挫的白頭翁、短促連音的五色鳥樂團交響的背景音樂,頗有新田園風光的況味,妍美可觀。

貓腥草(紫花)與大花咸豐草分庭抗禮(2018.4.5;東海)。

五色鳥、白頭翁鳴奏曲下的貓腥草、大花咸豐草盛花季(2018.4.5;東海)。

貓腥草(Eupartorium catarium)之入據台灣,有點兒像是荷蘭人與西班牙人的況味,但西班牙人佔領北台灣才短短16年,就被北伐的荷蘭人驅逐出境,而貓腥草比西班牙人強悍了些。
貓腥草是1999年才被鑑定出來的新外來種,是在台北的石門首度被發現,2001年南進到台中,然而,大部分荒地都已被北伐的大花咸豐草所佔據,貓腥草只能伺機借住小角隅。2006年我在台中港看見數量不多的貓腥草,當時判斷,貓腥草要消失恐怕也不容易。
貓腥草開花時,乍看之下很像紫花霍香薊,一般人恐怕很難區別,何況兩者的生育地要求也近似,它的原產地在南美。為何叫「貓腥」,這是從種小名直譯而來,因為它在外國據說擁有貓般的臭味,而我在2006年的紀錄,似乎味道不顯著,然而,2018年東海校園的族群味道卻很濃厚,我無法判斷是否它們已「回味」,也不確定「貓味」是否等同或類似。
國外的報導指出貓腥草是「有毒物種」,人畜誤食或有中毒的現象,但台灣迄今乏人注意。它比紫花霍香薊更耐殺草劑,201845日東海的族群已盛花,而北台族群的盛花季是5月,6月則遞降。紫花霍香薊過往的紀錄是:3月盛花、4月略降,此後終年零散開花。
我不想渲染貓腥草是否會造成人畜中毒。想起19902000年我多次提醒當局銀膠菊正在肆虐,是有毒植物;19801990年代喊破喉嚨,要人注意、撲滅小花蔓澤蘭,奈何「外來種」人都無人在乎。後來呢?不提也罷。
如今,貓腥草已然興起,然而目前似乎只因頻繁割草之抑制大花咸豐草族群,致令「貓群」可以與之並存。這兩種外來入侵植物在特定的人類行為下,已走上「談判桌」,而現在我只想欣賞他們的丰姿綽約。

2018年4月21日 星期六

【平價料理】


陳玉峯


清明隔天午後,翻臉的天氣沒說什麼就變,陣陣接力的北風狂暴起飆,也不知道誰犯了誰?
我到家附近,一家開了15年的平價日本料理吃簡餐。
老闆廖師傅生就一張笑意靦腆的大男孩臉,質樸、木訥;太太則是正面精明能幹型,擅長於生意場合的人際心理。大概隔了23年吧,太太就開起了分店,獨撐半邊天,偶而才會回來老店。
我從他們開張,三不五時吃到如今。
大約是起初吧,我說個故事或現象給廖師傅聽:
「我老家某條街上有兩家雜貨店,一家生意興隆;一家門可羅雀。前者的老闆,人家來買斤糖,他先鏟起約半斤進袋,在秤上不斷少量增加,增加到秤端翹起來;後者老闆一鏟一斤多,再從袋中少量挖出到平衡。
人性嘛,不斷給些小量,施點小惠,顧客看了爽;反之,慢慢減量,顧客感覺你在挖他的肉。明明兩造都差不多,如同莊子在取笑的猴子的故事:早上給三個菓子、晚上給四顆,猴子生氣了;早上給四顆、晚上給三顆,猴子高興了。朝三暮四、朝四暮三不都一樣,難道你計較中午死了,這一生少吃或多吃了一顆?!」
從此,每次我來吃,就會多出一道手卷、一盤炒青菜或一碗湯。老闆對待每個客人如此。他店生意好得很,一年365天只休息年夜飯。店的同一條街,每家店面不斷換老闆,有家店換了八、九回。如今,十家店面關了八家,只有這家日本料理店屹立不搖。
這家小餐館雇請了四個服務生,都是所謂的小老百姓。每一位都打從心裡對我很好,雖然噓寒問暖的話語千篇一律,但是場域氛圍如同我老家偏鄉的溫暖、樸素、單純,有種美好的「不長進」。
今晚我問端菜給我的,長得醜醜也美美的女生:「月薪多少,有休假?」
「二萬多,週休一日,輪替。」,而她們可以維持美好的態度與笑容。
就在我快吃完的時候,一朵花蕾正要綻放的玫瑰飄進門來。她瞥見我,直對我笑、打招呼。她穿熱褲,秀麗甜美,紅潤膚質、吹彈可破;她看見我時,洋溢著溫柔的親切,我感受到她想擁抱我的瞬間遲疑,她十七歲,真的花樣年華。
原來,她是廖師傅的獨生女,從她兩歲,我不時看見她在店裡出現,如今亭亭玉立。
我不知道她對我的親切感,是否跟一件事有關。
她媽很「重視教育」,國中時把她送進一家宗教辦的學校。生活規律化,要誦經,有早、晚課,規矩一簍筐。放假回家時,總是哭紅著臉。
有回,我在店裡吃飯看見她,她就像插在農藥跟化肥上的,一朵半枯萎的花。終於她老爸很慎重地問我:
「小孩適不適合接受宗教化的教育?她哭吵著不想去!」
我回他:
「我幼稚園唸的是齋教辦的,環境還不錯。一年幼教,我唯一記得的是早上十點有餅乾、點心。我不確定該校如何,只知道你女兒很不快樂。是健康的鳥,就不要關在籠子裡養,趕快換校!」
「可是我太太說學校很好,她堅持。」廖師傅一臉無辜、無奈。
我第一次「使用權威」:
「你跟你太太說,是『教授』說的,待久了會有人格異常!」
下一次再看到他女兒的時候,陽光燦爛,活像隻快樂的小麻雀。
今夜,我跟玫瑰花說:
「妳好漂亮,生活快樂!」她興奮地跟我道別。
我愈來愈胸無大志,只希望盡可能我所看見、接觸的人都是快樂、祥和的。至少我數十年相處的、接觸過的販夫走卒、清道夫、換玻璃的,生活場景的台灣人大多如此。
我瞭解如何讓更多的,天差地別的性格、才能、脾氣、際遇……各得其所,有效的指標之一:安詳快樂的程度、比例。我老早預警,目前這個政權必然愈來愈糟糕,因為無私的程度太差,氣度太窄,重用的沒幾個像個人的人,更不要說智慧、遠見了!
餐後看見網路上有則某位肉餅臉的市長,面對環保抗爭人士時的嘴臉,喔──!幹!那等權力的傲慢,我真的吐出來!該市長要求抗爭的人要「守法」,「恁爸就是這樣抗爭走街頭出來的,如今權力在手,你們就得乖乖守法!」。
原本愉快的晚餐,至此大殺風景。政權走馬燈,官門好「修行」,唉!台灣人還有得修哩!

2018年4月4日 星期三

【世出世間】

陳玉峯



母親「安息主懷」12年;父親住在「船頭埔」已屆27年。今年清明前想說是否撿骨合住「聖山」,所以回老家祭拜時,廳堂上依慣例問起他倆。
「爸仔!我是玉峯。祖公媽見證,爸仔,是不是可以今年撿骨裝甕,跟媽一起合置在民雄聖山?如果您首肯,請應我一聖杯!」
爸搖頭。
「爸仔!您喜歡在原地風光,如果確定不動,您應我兩杯!」
毫不含糊確定,雖然合計三杯的概率是八分之一。
轉身向媽遺照牌位:
「媽!我是玉峯。祖公媽見證,由於聖山一般規定十年撿骨,今年可否將您遺骸撿起,同爸的合置聖山永久靈位?若您同意,應我聖杯!」
媽拒絕。
「媽!既然如此,在聖山管理單位尚未告知撿骨之前,我就不必主動囉!若您確定,您連應我兩杯!」
果然連擲兩聖杯。
至此,概率約在合計64分之1,沒有任何遲疑。
也罷!父母在世常吵架,他們是經媒妁、奉長輩之合,個性天差地別,屈就於傳統威權的慣例,數十年煎熬,何苦解脫之後,為了子女方便或其他理由,再度為形式而起莫名其妙的意識波動?
塵歸塵、土歸土,一樣塵土各有其不等程度的「意識」,自適就好!
老家父親及袓先牌位(2018.3.27)。

臨終前被受洗的母親遺照靈位(2018.3.27)。

父親位在「船頭埔」的「家」2018.3.27)。

母親位於天主教聖山的墓園2018.3.27)。
我一直思索唯心、唯識論點中必有重大盲點。「萬法唯識」也有其重大的誤解,突破不了人心的囿限,是神職人員、修行者及傳播者連鎖誤導之所致,還有人類對「真理」的希望、界定,出了大誤謬,目前我尚未能透徹。而在習俗中,當然是「以生『度』死」,無「念」而自在可也。

「迷信與否」不在於「靈界、靈解之有無」,而繫於個人自覺之是否放棄。如果不能洞燭人間世最起碼的通情達理、寬容(厚)對待人際,且前提是是非明辨、顧及時空生界一整體,否則寬容、通融不過是鄉愿、徇私,更加虛偽、奸詐者。而靈覺是全面了悟世間及出世間的融通、合一,無塵俗經驗或知識系統網的自迷與自著,絕非藉鬼神靈界之偷渡私心、自我之迷障。
隔天,我在高速公路休息站逆光瞥見黃鐘花小樹盛放。我下車專心拍照。一位小姑娘走來,聲音宏亮地推銷按摩器。
我沒太注意她,因為我正取景。她不管我正忙著,啟動按摩器朝我脖子猛壓,轉往肩膀、背脊,還問:
「感覺發熱沒?」
我答:「沒!」
她接著往腰、大腿、小腿,依序講解著按摩器的功能、作用處;我專心構圖,隨她講。然後,我停下來看著她,問她:
「這樣直銷的成功率有多少?底薪、銷售獎金比例多少?挫折感如何?如何調整心態?……」我問。
「底薪二萬,做多做少差距大。我不想用父母的錢。像昨天心情很不好,我告訴自己,轉念頭,看看自己的能耐。心念一轉,我就做去……」她無邪地答。她的眼神明亮。
我跟她說:「我爬山、運動,用不著這類按摩器。你小小年紀懂得轉念、調整心態,挑戰自己,了不起,有志氣。我買一組。」
「吔!」她跳起來。我付一千五百元。
「啊!太高興了,這隻青蛙(小按摩器)也送給您。」她快樂地離開,一會兒又轉回來了:「一興奮就忘了,漏掉給您保證書!」。
看著小朋友離開,我心一陣悲憫。生平厭惡利用人性之善而使惡,而看遍奸商直銷手法之龐多利用年輕人的花樣,我心愀然、沉默。當然,平均而言,台灣似乎還算是不怎麼惡質,真的可列位人性優等生哩!
從無機物到生物相,乃至於人種;由近乎無意識,到意識極致的靈體,如果不予全括俯視、透視而了悟,永遠是抱殘守缺。
我看佛教二千五百多年的經文及其旁支延展,其實正是涵括了有形至無形的一切,只可惜語言、文字或溝通的符號極其囿限,以致於絕大部分都是造成誤解。巴比倫塔恰好做了一個角度的比喻。
我在拍照花景時被直銷(2018.3.28)。



2018年4月2日 星期一

【從棒棒糖到修道】



陳玉峯

高速公路上嘴饞,舔食著朋友給我的,道地美國棒棒糖(lolly pop)。突然想到,對喔,我好像從來沒有按部就班地舔食完一根棒棒糖,也好像從小被舊時代台灣1毛錢買兩顆的「金含仔」(註:小糖圓球,質硬,五顏六色,外部沾滿砂糖顆粒)嚇壞了,不喜歡必須含在嘴中,靠唾液及磨損吃嚥的棒棒糖。
這天一開始我咬起棒棒糖,但它有若頑石,老牙啃不動,只好乖乖地或舔或含,好整以暇地舔食。好笑,65歲才學會舔食棒棒糖!
原來,棒棒糖的設計是讓人慢工細活,只讓口水循序蝕解的一種耗時品味,是不是用來磨耗小孩的吵鬧我不知道,但糖的甜味卻是地球生界食物鏈的基礎,我們的基因老早已埋下愈甜愈渴望的密碼,就連《古蘭經》都宣稱:「享用甜食是信心的象徵」;聽說佛陀還得開悟後,才能免除於甜食的誘惑哩。而棒棒糖的「吃法」,必須伴同生命的流逝平行,急不得,這項特徵可以產生諸多的聯想或啟發,但我只想單純地學習第一次的品味。
所以,好的棒棒糖必須具備如下條件:
1. 從開始到吃光,糖的質地容不得人咬碎,它得夠硬。
2. 味道得始終恆定釋放,不能讓人煩膩而丟棄;從頭到尾都具足吸引力。
3. 最重要的,棒子的設計讓人吃到完了,都不會中途脫落!
嗯!棒棒糖的設計與製作不簡單!
人活著,永遠有無窮待體會、待學習的內容,但是學習、體會的事物、經驗、知識也構成人的「自我」,我們因應我們的際遇,累積成為誤以為的「自己」,然後一步一步走向放棄自主權、選擇權的所謂「命運」,而且,自己淪為數不清的雜事、小事的化身而每況愈下。明明可以是恐龍的偉岸,偏偏自甘成為蚍蜉螻蟻(註:生物自有其生態區位,不宜也不能以單一價值觀評比,在此只是象形比喻)!
我只是想提醒年輕世代,古人強調的「立志」,一點兒也不會過時,恰好相反,「立志」只是任何人想要「奪回自主權」的先決條件,發現「真實活著」的絕佳方式之一。然而,我要強調的,絕非過往食古不化的「立志做大事」,而是如何從恐怖的垃圾資訊中出離,因為現今的資訊核爆,迷失億萬端,充分智慧的內涵頻常狗屎不如,而愈是弱智,愈發不能專心,偏偏現今的手機文化,會讓中等智能以下的人,更無法專心,且降低智能的發揮。
多年前識者強調M型的社會族群傾向,如今更加嚴重。準此趨勢,全球各地兩極化的現象勢必無可避免,也很可能引發動亂且帶來毀滅。大尺度的不談,我只談年輕輩盡可能免除於主體性被吞噬,滅頂於龐雜的「垃圾海」中。
先前一篇短文〈負面群性〉殆即滅頂原理或基本成因,特別在我們的文化氛圍下,年輕輩勇於在形式外表上標新立異,本質上卻逃避主體自覺者為數不少,偏偏我們的主流教育仍然偏重在口頭說教,嘗試多元翻轉的,卻不見得在人生智慧上具備足夠的厚度,時而流於偏見偏執。

在此,我以古老修行者的話,分享給年輕人互勉。
禪宗老祖師的菩提達摩在自覺面向的提醒,留下所謂的「二入四行論」,「四行」太偏向宗教氣息;「二入」則是「普世人性」的化約。
他認為即使人的個性千差萬別,在學習各種知識乃至「修道」,大致上可分為兩大傾向。第一大類偏向理性、智性、邏輯、辯證;第二大類偏向感情、移情、直覺、好惡、聯想等,重視隱藏式的感覺、感受、體會。
在宗教情操面向,第一大類的人通常會趨向「自力聖道」,禪宗殆即「自力聖道門」,也就是佛教哲學的「般若門」,偏向哲學理論或困思,窮理不捨的人(例如禪宗的北宗或青原系的石頭希遷禪);第二大類的人,性格樸素率直,少有學問的習氣,重視身體力行的實踐,直覺所在,拚命做去。(例如南宗,南嶽下的馬祖道一禪)
達摩說:「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自力聖道),一是行入(他力本願)。」;而「理入」大抵藉由經典自行靜慮思維自證悟;「行入」是從日常生活行為念念切入。
達摩提醒:從經文等(讀書、困思)而得解者「氣力弱」;從生活見法者「氣力壯」。從文字中悟解的人,「逢事即眼暗」,「雖口談事、耳聞事,不如身心自經事……」,也就是說,只憑讀書、辯證的理解,逢事常眼花手亂,必須再透過實踐來體悟,才能切入真實況味。可以說,一語道破讀書人的盲點。
其實,這正是我數十年來在野外實際研究調查深切的體會,我自行析解成:理解、瞭解、悟覺及靈覺等四個層次。
然而,達摩雖然這樣大分,讀者也都能理解人腦從未切割,人種也沒有分化,自力中有他力,他力也依自力而生。只是台灣的教育太過忽略日常生活的真實體驗及紮實的領悟,特別是環境、生界、土地、自然的部分。此面向讀再多的書,大抵只是虛幻的背景,有待實證來點醒。而且,我看過繁多的文章,可以說是以盲導盲。
神話故事宋徽宗君臣聽道士林靈素講「三八經」(註:我加的,因為林應是唱作俱佳又很幽默的術士),神仙呂洞賓化身道眾,戳破林的瞎掰,留下有名的戲謔詩:
「捻土為香事有因,世間宜假不宜真;
洞賓識得林靈素,靈素如何識洞賓!」
事實上這完全不是「神話」,而是一針見血的浮世繪。人世間如果拿掉「虛假」的部分,最可能是一片死寂,但放任公演下去,還是走向死寂。
年輕朋友們,自證悟、自覺且透過腳踏實地的實踐,可以免除太多的自我折磨,但是千萬不必妄想外力可以接你往生「西方淨土」,人世間、超世間都沒有這種東西!活著的每一瞬息都在修道,誰教你有「修」的概念!

2018年3月27日 星期二

【託夢?】


陳玉峯


馬頭山黃惠敏女士傳來一幅筆墨2018.3.18),說是惠敏父親黃萬福先生逝世後,託夢給惠敏姊夫雷安邦先生,由雷先生於2005年農曆四月初七所「夢錄」:
「岳父大人黃萬福夢境留言 當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有所領悟 視所有良弓藏 鳥飛盡是否在乎 如果說情未盡緣未了還能珍惜 盼再世續前緣擁來生永不放棄」
惠敏註明:「我要去把筆墨裱框紀念時,老闆說前一天就知道我會去。」,然後惠敏問我,上述字畫有何特別含意?
我問惠敏:雷與你父親關係如何?雷的基本資訊。
在未問之前,光看該字畫,我瞬間認為莫非黃萬福先生乃反清志士私密傳承的後代,且歷經台灣人派系(同一陣營)內鬥折翼後,藉酒、賭了盡後半生而矢志不改?則其生前必有所話語向女婿雷先生託付?
如果我直覺不離譜,則該訪談雷先生才能解開台灣隱性文化在馬頭山區一小角的些微祕辛?其實不只雷,理應盡速口訪馬頭山區孑遺耆老為是。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語出吳、越鬥爭,越王忍辱勝利後,范蠡寫信給文種留下的名言,提醒文種說越王勾踐是個「可以共患難,不能共享樂」的人,還不溜很可能命都沒了!
史記也引用在楚漢相爭,韓信的謀士蒯通看透劉邦陰狠的性格,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警告韓信。所以韓信臨死前說:「敵國破,謀臣亡」!
也就是說,黃萬福先生曾經在生前某段時程內,效命於某派系,而遭利用完之後被拋棄,可是他還是一副死忠不苟,即令死後,陰魂有所領悟人生的險惡面,而其靈魂還是「情未盡、緣未了」地託夢女婿,還要「再續前緣,擁來生永不放棄」!
則黃很顯然在生前已傳承、託志於雷,如此,其「志」是何?以反清志士之最終極志業當然是「反攻大陸,收復河山」囉?
所以我問惠敏,雷何許人也?
惠敏回:「雷安邦,○○年次,陸官專科七期……,屬於芋仔番薯第二代;姊夫熱心、孝順,對我們娘家視同己出,跟爸爸關係互動很好!」
唉!信然否?!有待查證。(2018.3.18,午時)
我將以上手寫稿傳給惠敏之後,午後213分,惠敏回話:
「哇!老師,以前我爸還真對政治熱衷,確實被利用。我爸不跟人計較,即使委屈,也只內放。」
然而,這算不算現代版的託夢、解夢?我不知道。太過於合理就不是夢!但待後續校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