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30日 星期二

【自然自在】

 陳玉峯

 

自在是不消說的,自在完全沒有自不自在,自本來為自,既自自在,自在地接受一切,是主動而不是被動的接受或直承!當下是瞬息生滅之外的「活在」,先於思維。

歷來我都未曾去追求自在,我只是在山林中汲汲營營於研究調查中,自然而然地自在,只不過在體悟天然山林極致複雜卻又如許單純、潔淨中,有時候我還是會濃烈地動了情,我總想,自在絕非絕情,恰好相反,而是情深極致,毫無條件的至情,為之生、為之死的毫無目的、動機的情。有次我跟MIT走南一段,卑南主山登頂後下山,下山途中穿越一大片鬱鬱蒼蒼的闊葉林,那等莊嚴美感的爆表,我跪地磕頭也止不住情血的汨汨流地,導演問每個人下山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我答我想走回去!

我對自然、對山林的感覺就是自在,從草地、次生林到原始林就是自在,不用形容的自在。如今,我才徹底了悟為什麼我會投入山林救贖的運動,為什麼我在劇烈抗爭的衝撞中說出:我就是台灣!台灣就是我!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

自然生界一草一木、蟲鳥走獸蟻蠍,逕自有其一切正負面形容詞的描述及現象或事實,但自然界無善非惡,我所體悟的,是整個大化流轉的脈流,人類從文化慣性而來的探求,渴望找出數理定律、生命法則;我從自然生界學會的不是放諸四海皆為準的物化律理,而是永遠無限的可能性、不確定性的大寬容,無止盡的天演新希望、新路徑。我沒有全稱、肯定語句,只求儘可能留給自然一些自然,那麼,人會接近自在。

 


 

 




2024年7月28日 星期日

【天然禪】

 陳玉峯

 

 

禪宗(佛心宗)當然是佛教的一支,但是它可以不必一切宗教的形式;禪不是哲學,甚至恰好相反,禪一直想要從哲學的概念逃離或解脫;禪不是神秘主義,卻面對生界萬象無一不神秘中得到啟發自身狀似最神秘的自己!

我從來都說禪就是裸真,它在試圖逼近生命的本質、意識的原鄉與本尊,因為所有的解釋,都是概念的二次、三次、多次轉譯,而愈描愈黑,不得已之下,禪的語言就是不斷的否定,盡一切可能性去消滅人的分別意識,而愈是用心用力去思考,愈是遠離禪。

禪是沒有追求的追求心性徹底或絕對自由的東西,不受概念、意志、七情六慾、文化慣習沾黏、囚禁的況味,而了然世間萬法萬象盡皆心念的攀緣之所生,而是由無窮因果、非因果關係極其複雜的,同體共構、鉅細相牽、瞬息兆億變的動態現象,人心的瞬間感受只是無限小與無限大的截影,禪就是領會心念與這些現象之間,最初迸現的瞬間的自己。

依此描述,禪即生態,而禪是逼近靈魂自體,所以禪就是靈性生態、生態靈性。

什麼叫做靜體天心?以人在山林的況味,山林無窮靜態的動態,恰似把快速萬象變化定格下來,緩慢地分解動作播放。人在山林他的心會沉澱下來,如同與山林快速變遷的緩慢定格同步,直到照見自心變化的過程與機制。我在動、靜之間。

山林是天然禪。

 


 


2024年7月26日 星期五

【生靈足跡】

 陳玉峯

 

 

如同台灣紅檜存有繁多並(併)木,也就是同樹齡或不同樹齡、同一毬果的種子或不同毬果的種子所萌長的樹體,經常會隨著茁長過程中,不等程度地合併連體,長成狀似「一株」樹的連體樹。我講了、寫了幾十年,所謂的學界、體制的「鴕鳥心態」或是「面子」問題,始終不肯承認,直到近年來才鑽樹輪後承認。類似的,數十年來過往一堆研究台灣油杉的報告,一直宣稱欠缺子代、繁殖或天然更新困難等等胡說八道,然後進行一大堆培養小苗的「保育事工」,我一調查台東東南區的台灣油杉族群,現場目視即可判定更新機制,並沒有過往誇張的訛傳,最近也看到了終於有人承認過往的誤謬。

數十年研究調查,除了人造林木或安全無虞的樹種、樹木植株之外,我不願意採取「侵入式」的樹輪鑽取,因為很容易造成真菌類的入侵,或加速樹體的終結。針對生命體的研究必須具足「研究倫理」的涵養或自我要求、隨時隨地反省!

台灣山林賜予我將近半個世紀的學習,我也恰如其分地為其留下自然史,從年輕迄今,我在做的,正是為台灣生靈進行「轉型正義」的事工,試圖為台灣文化注入「自然基因」(應該是找回台灣的本質與本然),而我何其幸運,遊走於體制內外,可以存活而志業不致於夭折,更難能可貴的,見證了台灣大化流轉諸多最後的遺蹟,只能說,太多台灣生靈的最後殘存,等待的,就是合該由我來銘誌!

生為台灣自然人的天責(天然責任)我已了盡。

人世代代邅遞,生命的價值意義必須考量綿延傳承的精神遺產,這是人種才具足的特性。我忠實活在過畢生台灣土地生界的足跡。

1990年代末葉我倡議「自然平權」,如今更加感受其迫切需要為地球除了人種之外的生命請命,而過往保育的內容仍然屬於人本中心者,我明知我的論議對他人而言是天方夜譚,我一樣如是主張且更加碼。地球生命史天演356億年,是朝向終極相的富饒多樣、共存共榮,而不是一種獨大並消滅其他生命!最複雜、完滿的熱帶雨林示現了人類文明、文化迄今未曾擁有的智慧及質性,有待世代去楬櫫暨實踐啊!

人類世、人類帝國是有生命史以來最殘暴、血腥的霸權,很快地也將終結自己!先前我認為宗教是最後的救贖,但宗教自身必須徹底的革命,希望不是在浩劫中才想到太遲了!

 


 


2024年7月22日 星期一

【生活】

陳玉峯

 

 

剛坐上家常小餐館的長櫃,右旁一位年歲與我相仿的老頭就開始無謂的搭訕。

「物價漲得不像話,以前上一趟菜市場千元有找;現在没二千元買不起啊!以前……他舉例了天南地北的瑣事,高談闊論他的「以前vs現在的公式,我只好回他一句:「是啊,以前紅燈時插賣玉蘭花,一串20塊錢,現在100塊錢;以前的父母親都說以前怎樣、現在如何來數落小孩,現在可不行啊!誰甩你的以前。」

他轉向,交代他家事,他育有三男二女,「有錢的就搬出去,沒錢的賴在家,我現在還在拚老命,女兒剛從坐月子中心出來,一個月花了我5萬元,我付的……他有些得意,而他太太吃完飯,不吭一聲地走了,剩下他還一直跟我嘮叨。

我再回他一句:「你女兒很替你省錢啊!就在附近那家清醫院坐月子中心,頂級套房,15坪,定價1152百元,你住30天,大打折,118百元,你女兒夠孝順、夠貼心啦,替你省下那麼多錢!」

趁著他逕自喃喃有詞地,計算1個月多少錢時,我總算可以稍稍安靜吃自己的飯。

午后三點,我跟著鄰人等垃圾車。和藹、慈祥的老鄰長正跟個老男人訴說著台電的股票多好賺,要他去投資,老男人被勸說得不耐煩,他連「菜籃族」都搆不上,最後他受不了老鄰長的「苦口婆心」,頂回去一句:「你有錢你自己去投資啊!」,噘著嘴半生氣地走開。我隨口問老鄰長:「啊,你是投資偌濟錢?」;「沒啊!我毋知按怎樣投資啊!」

 

 

生活中如是灰塵粒一般多的「事」,構成常民生活很大的一部分?以前我寫字寫到得了「媽媽手」;退休後,今年終於得到名符其實的「媽媽手」;每片樹葉行使光合作用並不需要目的論,我今撰文的速率如同半枯黃葉,只剩下約7分之1,山林仍然是無限生機。

台灣常民選擇或沒有選擇他們的生活內容,我做我能做、想做,萬千差別而最後並無實質生活的差別,不是好壞是非對錯,也沒有高低貴賤,我垃圾沒分類好,垃圾車工人還罵得特別凶;後院鄰居翻牆過來砍我種的樹,一吵架還罵我:「你是有名望的人,不該自私!」,我只好跟樹說對不起,自行伐除。其實更甚者,是路燈正下方最黑暗。

退休前,先前贊助我做社會事工者,老早就不再對我有何「厚望」,我從中年就深切瞭解世間法,而且,由我的師長們的際遇,以及閱歷不少所謂的社運,再怎麼愚蠢也可了然人性的多元,何況若不自覺,愈老心眼只會愈小,愈老愈是沒有智慧,比較、計較心更形奈米化,最後只剩下街頭巷尾廣告看板的美女照片會對他笑。

我很欣賞「最後一個歐洲人」斯蒂芬褚威格(Stefan Zweig18811942),更讚賞他的自殺。他自殺前的自述昨日世界,充分表述他「都在為取得內心的自由而奮鬥」;他引用友人詩人里爾克對「名譽」的解釋:名譽「只是圍繞著一個人的名字,而聚集起來的,所有誤解的總和」!

實在不想揣摸別人有無心機,但是,對我抱著哪怕有絲「虛榮」而來的「朋友」,我老早沒有你需要或想要的虛無矣!其實,數十年來始終有不少毫無矯情或虛榮的台灣人,我們不認識,或我都不認得誰是誰,只因為我們感同身受於母親母土的一份單純,甚至於相隔幾十年,我就會收到他們寄來的幾塊甘藷、幾個芒果,或者門口放著一包米,我都不知道誰人捎來的,但是我真的知道那份心意,如同我走過、惦念的長尾栲、錐果櫟、大武蜘蛛抱蛋、九節木,等等,吐放著台灣無言的芬芳。

言語、文字、表述常常就像一團黏糊劑,一抛出來就沾黏上數不清的塵土、塑化劑;有些古文化氣質就是不自然且噁心,有些舊傳統卻始終清純無染。不用分辨,內自了然。

 


  


2024年7月20日 星期六

【山林思維】

陳玉峯

 

 

也許是因為一生懸命探索生靈造化,思考事物往往不離時、空;擔任公務人員處理公共事務的分寸,則盡可能捨私就公,這裡的「私」並非私人的得失、利弊,而是如何避免主觀、自我好惡,或自己專業判斷的執著,因此,一樣得深思時、空流變中,對社會如何?對世代子孫如何?對動植物生界如何?對整體環境地球如何?即便一切如此也不如何,畢竟只對良知與假想的上帝負責,也就是可以安住於自己的選擇罷了,没啥如何、不如何。

日昨我去一家常去的日式料理晚餐,廖師傅送我一瓶清酒飲盡;酒醉的感覺一來,我只想獨處,一嘗撈月而死的況味。

 

 

人類現今所謂的自由人,其精神、思想最不「自由」,其實只要是物質的生命體就没有「自由」的本質,因而才想要思想及精神的自由,偏偏一輩子都被文化及習性綁架而亳不自知。自由的精義是自知、自覺,不受群性、現實、抽象文化、習性慣性所囚禁而不自知,而「覺」是得明白意識的活動機制,並可以回到意識本體或自體。

所有的生命體都有基本的「宿命」。地球生命自從脫離創生紀之後,生命只能來自既存生命,這是總宿命。500700萬年前,人種與黑猩猩從共同祖先分化而分道揚鑣之後,靠藉工具使用等,不斷地創造試圖讓人身的自由,群性基因也不斷天演而出,加上文化的鞏固,思考只能向工具、術道突飛猛進。而有史以來,向文化制約挑戰,試圖追尋思想、心識徹底自由的象徵或典範即「禪」,「禪」不是文化性的宗教,只是穿上宗教的外衣,也因此,「禪」歷來被專制強權的迫害甚嚴重。

人種從受胎、哺育到教育學習的時程,佔一生的比例甚長久,導致文化的制約超強,因而思想的突破,頻常是吸吮母乳反母乳,從母體文化破殼而出。而禪的自由,是文化性及基因性的總突破。12千年前的智能、智慧的先人們覺悟了它、楬櫫了它,這是人類文化演化的大躍進,而如今虛無世界更需要它,但它必須與時俱進,不能停滯在食古不化的化石語言與傳播方式。

 

 

書房前行道樹左榕右楓香,我日日夜夜觀看著它們宿命與有限的自由度,它們是被定根、被命運在定點,剩下來的「自由」其實絕大部分不自由,它們只有芽梢的生長點可察知各角度的光總量,而朝向「有利」的角度生長,卻受限於自身的生長速率及各不同季節太陽漸次南、北移動的影響,更無法預知颱風或暴風陣風的可能性,更不用說數不清的不可確定性,就連它芽梢的生長點也是幾近完全不自由,或充其量是遺傳物質的「表現型」行為而已。

然而,這是站在現今唯物科學角度的有限思維,當然不是「事實」本身,現象的「事實」與事實的「事實」往往是兩回事,合宜的說法,我們根本無從得知「事實」。得知、知覺、認知是人類抽象溝通的一大套符號、象徵,也非「事實」本身,台灣哲學的認識論是「不可知論」,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識識,除非脫離了一般意識的層次。

在一般常識的場合,我說植物並無自由、不自由的問題或議題,也没有覺不覺,而是直接以其生命的質性,呈現其靈性的主體,因為綠色植物直接呈現、示現「生主太陽」能,它們是生主在地球的代言人。

 

 

地球不同地理區都存在著足以反映太陽能的終極性植被或植群,熱帶雨林正是終極群落的終極,而台灣只是熱帶邊緣,擁有橫跨南北4千公里的各類型植被,我稱之為八大生態帶,但全島本質是森林,我一貫喜歡稱之為山林。

森林正是台灣靈體的本質,全然示現山的終極義,有了森林,台灣的山才開始活體地吐納、呼吸、代謝、生死連綿、「思維」與活在,因為山與林合體,且森林是山的各部位之可以終極性呈現,將該地太陽能善盡最大程度的運用,夥同全方位環境因子最高程度的搭配循環流通,而形成生態體系。

山林就是台灣島的靈體本體。

我一生浸淫在台灣山林,而思維被山林靈性深深同化,即便是本文一開始敘述的背後,也是存有如是山林的思維。

 


  


2024年7月13日 星期六

【自然禪花絮】

 陳玉峯

 

我必需再度敘述三十年來台灣生態異象、危機之一,也就是山林自我療癒或復建的能力,從低海拔地區往上不斷地失去的問題。或說,次生演替已經亂了套,或停滯,或反覆。

無法說氣候變遷不是原因之一,但是絕大部分的肇因是人為介入使然。

千禧年前後,中部低海拔山區我發現次生先鋒喬木山黃麻存有早夭的現象。此一現象20餘年來似乎更形嚴重,連帶地衍展後續問題,經由各地勘調之後,我化約為若干歸納性的備忘錄,留記於此:

1、千禧年之前中部地區的山黃麻族群我發現普遍存有早夭現象,一般或之前,從裸地長出的山黃麻可在10年左右形成初期次生林,且在約第2030年間形成完整的次生林,也就是山黃麻是第一層(樹冠層)的喬木;第二層是灌木,包括將取代山黃麻的下階段林木,以及一般林下灌木物種;第三草本層,而且,山黃麻次生林下没有山黃麻的小樹或苗木,老樹常在3040年間死亡、消失,次生演替進入第二階段例如「香楠社會」等。

然而,由於山黃麻樹齡提前夭折,加上周圍欠缺第二期次生林或原始林的種源,於是演替無法健全進行,而陷入反覆形成殘破的山黃麻族群或社會!

如此的小區塊循環,提供外來入侵樹種進入演替的機率大增,例如阿里山鐵路沿線,在山坡下坡段,近溪谷地,山黃麻式微,改由洋紫荊形成次生林,且黑板樹也刻正發展中。黑板樹最早馴化是發生在南部,大約2000年發展到台南,2020年推進到嘉義,之後可能會加速拓展。

又如南投北山68公路特定段落,原本種植馬拉巴栗(Pachira glabra)園區,荒廢後在地馴化成為密密麻麻的次生林,阻殺絕大部分原本在地次生喬、灌木及林下草本,土地原本植群蕩然不存,植物多樣性掉至谷底,其對自然生態系、土地環境及動物生態系的影響迄今無人瞭解其「危害」如何,遑論長遠的影響。

2、恆春半島或西南半壁大面積原始灌叢社會的「黃荊社會」,在20世紀上、中葉被全面伐除,改植為瓊麻園等農作區,因塑膠興起之後,大致荒廢,改由外來入侵種銀合歡入據,且近230年來又全面為薩爾瓦多型銀合歡(大銀合歡)神鬼不知地取代,而政府似以「蓄意的無知,動輒億元為單位要去撲滅,如同小花蔓澤蘭等等外來入侵種,歷來荒謬地撲殺及加速泛濫的循環模式,從農地,經灌叢,到果園、人造林等系列,完全摧毁天然自生次生演替的復建營力,徹底漠視自然潛能,且進一步摧毁自然營力。

筆者40餘年鼓吹「生態綠化,呼籲瞭解且善引自然營力的努力,僅止於極少數民間人士引用,而已發展出香楠次生林的健全生態系(例如嘉義曹榮旭先生的農園),而東北角靈鷲山心道法師的自然禪放任自然成為自然,立下了完美天然林的成就(40年)!

3、東南區在19651970年代的林相變更,將世界級的櫟林伐除,半個世紀以來,徹底變更了在地次生演替的機制,發展出外來種及本土異地外來種」的次生林,且反覆或循環於次生林的二次、三次、多次次生林的停滯,例如大銀合歡社會、廣東油桐社會、新興刺軸含羞草灌叢社會等等;本土異地外來種」如相思樹社會、白鷄油社會等等;半發展狀態者如摩鹿加合歡社會、檳榔社會等。

4、台灣本島海岸地區從日治時代廣植木麻黃(多物種、多品系),全然阻絕次生演替(木麻黃有些品系可能存有毒他作用),加上人為干擾恆不間斷,本來約40年可自然演替為原始海岸林型,而我調查近半個世紀,除了東海岸海崖地形阻絕人跡靠近之外,從沒有任何天然海岸林發展出來!

5、外來物種入侵、僭據次生演替的階段,先是一般陽性雜草,而後灌木,最後喬木;以植被形相或結構而言,即草生地、灌叢及森林。1990年代我最擔心的入侵低山森林即已發生,如今正處於外來次生社會全面拓展時代。台灣生界的天然防護罩已瓦解。

6、如今(2020年代)台灣的中海拔步入20紀中葉的平原、低山狀況,預估隨著暖化,21世紀中葉台灣中海拔地區亦將步上低海拔平地的困境。

7、人類自從工業革命以降,自我膨脹到無以復加,特別是20世紀中葉以降。19世紀下半葉歐洲人到美洲,一些菁英有感於自然之美而興起保育反思,促成了國家公園保護區的風行世界,然而,人類的自然情操、土地或自然倫理卻每況愈下,近230年來,由解構到虛無,在科技及經建至上的暴衝之下,自然被人本抽象化。以西方而言,林懷特(1967)開啟對基督宗教的文明反思,找出了方濟祖師,擬重塑價值依據,後續哲學也走向荒野,然而,21世紀以降,自然與神快速褪色、退位,現今所謂產、官、學或體制,一概將自然視同半抽象化的物質、價格單位,生靈不可替代性的光環已黯淡,價值改由價格僭替。

台灣的情況類似,但各面向的時程縮短,19872000年我視為「台灣的文藝復興時代」,之後,不忍檢視,特別是2008年之後滑落萬丈。19872000年正是台灣全民保育的黃金時代,不幸的是欠缺自然精義及文化基盤,我畢生在打建的,正是自然哲學的台灣活水源頭,我以台灣自然史為基業,從而連結天文、地文、人文、生文的同體共構、交互反映或示現。

我視宗教為人與自然的根本橋樑之一,宗教也是人類最後救贖的機會,但如今人類殺神已殺瘋了心,科技成了大魔神與極限的迷信。然而,再強調一次,自然生界淪亡了,人類將變成什麼都不是!

我從自然走向自然禪;心道法師從修行、四禪天走向自然全境的保全,我們在地球生界的終極義匯合,我們將開創自然禪哲學及自然實體全境的新境界。

在此先簡述次生演替正是成熟眾生的基本途徑,而台灣近50年來正在快速、劇烈瓦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