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20日 星期三

【拾穗(23)──無名的悲傷】

陳玉峯



今天慢跑快走回來,經過狐尾榔時,又禁不住被誘惑,撿起石頭往上砸。一個、二個、零個、零個、三個紅果掉下來。石頭落地的聲響很大,驚動了大樓管理員。
管理員手中持著一把拖把走來。
「我用這個幫你打!」

2019年2月18日 星期一

【拾穗(19)──摧毀滿足】

陳玉峯


蘭嶼烏心石(2019.1.13)。


中部校園的蘭嶼烏心石於2018年底開始開花,2019年元月中旬鼎盛。人文世界所謂的得其時,在植物而言必也花果期;生物世界的「核心價值」當然是世代傳承、變異及天演的一切。直到了人種,看出了,也意識到生界及現象界無窮的現象、因果道理、定律等等,也利用發現到的定律、原理,創發龐多滿足意識第一層次所認定的感官識覺,以及第二層次之意志思考所認定的幸福、快樂、滿足、目的、成就、貢獻、榮耀等等,所謂人生的價值、意義。

2019年2月17日 星期日

【拾穗(15)──新人的婚宴】


陳玉峯

28年前我們遷居在今家址。
初來時居家附近尚屬「偏鄉」,門口是無尾路。不久,才打通至西屯路,而西屯路口的一棟大樓公寓落成後,冬季北風恰好灌進大樓下的風隙。每逢際夜,全家人冒著強勁猛灌的北風,要到西屯路外食時,我們都會感嘆「覓食不易」,頗有野動在人為開發、自然殘破區的態勢。

2019年2月14日 星期四

【拾穗(21)──上蒼有好生之德】

陳玉峯


跑步經過草地時,看到一條吳郭魚,魚身上布滿了螞蟻。
這條魚距離東海湖大約百餘公尺遠,我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我邊跑步邊心算。
平均每週我大概慢跑23次。一年看到被棄置的東海湖的吳郭魚約23次。我跑過路線可觀察的面積,大略估算是東海湖及周邊面積的10分之1,漏看率刪除,掉到湖面的魚不計。
對了,我得先交代,是白鷺鷥或暗光鳥,合計大約3種捕魚鳥。牠們捕魚的成功率有多少,我未統計。我說的是,牠們捕抓上來的魚,卻不知因何緣故,無端棄置,並無吃食。究竟是別的大鳥來搶奪,或不小心遺漏,且牠們沒有從陸地上再度撿拾的習慣,或是其他原因,反正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動物界捕獲的獵物,卻被「遺棄」的現象很普遍。
我心算出來,東海湖一年被鳥叼起來,卻掉在地上沒被吃掉的魚,大約有140-210隻。
如果在自然界的狀況,這些「漏魚」提供給其他肉食動物吃掉的可能性較大,不像東海草皮,淪落給螞蟻啃。
熱帶雨林內,靈長類在樹上吃的,遠比掉在地上「分享」給眾多其他動物吃的,少甚多。動物們會爭食,會有地盤分化,會競爭,等等,但是,「意外」丟掉的,還會去「找回來」的,太少。只有人類最在乎「尋找失物」,原始人、全球原住民族很少有「儲蓄」觀念,自然人「只取當下,只當下取」,遑論獅子、老虎不會設置「鹿肉銀行」!
我現在不想討論「佔有慾、貪婪、儲蓄或累聚財富、比較、計較……」的人性演化,而是要談「上蒼有好生之德」。
從我一生在自然界調查、研究的經驗,諸如被鳥捕捉卻「遺棄」的東海湖的魚,是提供食物鏈、消費網的另類供需關係,歷來似乎沒人研究,因為表面上,人們不大注意這等看似「意外、沒有規律性、不確定性」的事件。商業化後的學術研究,只在乎「成本、效率」,等等,以至於罕有人會在乎「真實」,再則時代「典範」或主流價值觀拒絕探討唯物、唯心橋梁的議題,還有其他很多因素。
我說「上蒼有好生之德」,大抵不是人類的慈悲心、仁心之類的「善」,其本質是「機率」。被鳥「棄置」的魚,提供其他物種的「意外之財」,此即「好生之德」;生命的緣起,有一大部分是「意外」、「機率」。
可以計算出來的機率,就不是機率。自然界遠比大數據更更精算而不必算,也沒有在算。是人心才有算計。
戰場上老兵一看砲彈剛爆炸的彈坑,馬上跳進去。你可以說被砲彈連續2次擊中的機率,是一次機率的平方;事實上是同一機率;事實上不是機率,而是人的意志賦予特定目的的概率。自然界沒有目的論。

人類不斷創造抽象的概念,其中許多很「恐怖」的,例如合理化、理性化一切,包括我對鳥棄置魚的估算,當然,也對「神」、「造物主」賦予最高級的「合理化」!「事實上」,神一半合理,一半非合理;神的特徵通通在「非合理」的區塊才能偉大。
我常接到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問我如下列的問題:
「為什麼○○○那樣善良(或一切美德中的美德),他(她)卻遭受如此殘酷的噩運(耗)?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如此殘忍……」
這正是《華嚴經》:「根性是一,緣何有種種差別?」試圖回答的問題,但《華嚴經》給了一大堆更「恐怖」的「答案」,它舉了很多的譬喻,但同一模式是「個個不相知」,就我而言,這一大堆「不相知」包括很大成分或比例的「機率」問題。
宗教為了安撫沒有答案、無法合理化、純機率的現象,「發明了」輪迴業報觀,用多世多重因果去搪塞,也有「凡存在即合理」這類扭曲型的安慰。
上帝會擲骰子,生命處處是豪賭,沒有輸贏。
鳥「丟棄」的魚必有用處,非關合理與否。有人好運,狗屎都可化黃金;有人衰到上帝也搖頭,忙說:不是我的事!
                我正在參那條被棄置的魚。

2019年2月13日 星期三

【拾穗(16)──屋頂上的棄嬰】

陳玉峯

從屋頂下拍四樓陽台,下部是蔓爬屋頂壁的薜荔,還伸出幾串洋吊鐘;中偏右是「棄嬰」,將近30歲的金露花;上左是我種的榕樹(阿鷺每年來築巢一次)、上右是台灣楓香(2019.1.13)。



我爬到屋頂上,拍攝「棄嬰」。
「棄嬰」是一株金露花,1992年在路邊撿到的。當時,「棄嬰」是被剝除花盆後的小灌木,葉子枯萎了大半。不忍看著其枯死,帶回家種在4樓陽台邊。所以,目前「棄嬰」樹齡當在2830歲之譜。
幾乎沒有買過任何植栽。

2019年2月7日 星期四

【拾穗(A7)──神隱】

陳玉峯


        許多人買賣東西計較一塊、五毛錢,平常生活瑣事、費用錙銖必較,卻在大買賣、闊場合一擲千金,虛榮浪費。表面上或類邏輯裡,不少人會嘲笑這樣的行為,此中,含有多重弔詭,並非台灣人一句「小貪、不智」所能涵蓋。而美國富豪說的,地上有銅板,他還是會撿起來。
        事實上這是人性中潛在的「比例原則」判斷,不自覺地流露,何況眼前的1千塊錢,比遠方的1千萬實在多了,這是從動物性「只求一餐飽」,不會去想明天,演化而來。所以有此性質的人不用在意,至少很「自然」,但是,太計較小東西的,可得自我警惕,因為會「上癮」,也會「變本加厲」,進而影響人際關係,且具連鎖負面效應而降低人性。
        一般來說,人的計較心當然是尋常二元論而來,也隨著後天環境被感染,先天、後天都有複雜的動態影響與變化。心胸、格局也未必跟比較、計較相關。無論如何,後天教育、自我教育、機緣等,都可大大改變。
        我一生最在乎「社會人格」(註:此詞是自創,至少必須是公大於私才算是。),也不斷強調價值原理(價值是人賦予的,價值是感染的,以及價值是創造的,人必須創造這個社會尚未存在的善與道德),不管社會如何「沉淪」,我了然本來無善非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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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寫了三篇較抽象的靈、自我的解析。就今人閱讀及思考向度而言,大概較硬。還是拉回尋常事。
       看了日本曹洞宗建功寺住持,枡野俊明庭園設計師的小書《看不見的設計》,讓我「汗顏」,因為他寫的「禪思」是何其一般話,一般人大多看得下去,不像我,寫得人家都「看不懂」,也會惹來自認為是「佛學大師」的人,很有「學問」地來「指正」那個字詞「不對」,等等。
        然而,依我看,那是神秀的層次以下。太多字詞是形容詞,愈是美美的,「大家」稱讚的,愈假、愈妄。我只知道,作者玩得很真,而且,真中多假,假中有真,最重要的,作者真的時時勤拂拭,也因為他的真誠(不是他說的禪),更且,他的確也寫出了許多日本文化的平實內容。
        該作者在全球各地設計庭園,設計品也很有其特性。
        我欣賞他寫出的一部分,例如他說歐洲是石的文化,著重於「形」,而歐洲的庭園是左右對稱(註:中國皇城的子午線,何嘗不是左右對稱?日本的或世界的許多建物皆然);日本的庭園相反,氛圍更重於「形」,而且重視精神性,日本是木的文化。
        我想台灣文化呢?毫無疑問,西南半壁是草及竹的文化;北台是木的文化;新竹是風的文化……真的是多元歧異的文化,如果從大約4百年華人等移民文化來檢視,迄今,最強烈顯著的是:不在乎文化的文化,沒靈魂的文化。
        直接說,也許是因為日本人、日本文化的氣質,先於該書、該作者,因而該作者的創造可以弘揚而成大師,或說日本文化成就該大師。
        我看日本庭園的設計,至少在文字敘述、書寫而言,漏掉了觀賞者的主體性,而未必「見性」。日本的集體文化,蓋過了靈或個人主體。台灣恰好反過來,不幸的是「沒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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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看了拙文〈指月之指〉及〈靈與法〉之後,大概因為我語氣未了,所以丟了「期待」兩字來。等到看完〈自我與命運〉,來信鼓舞:
      「哇!你愈寫愈是挑戰一般人的認知了,我倒想看看這一系列慢慢挖掘、慢慢解剖,後來挖剖出什麼東西來?!你那所謂未來不來的弔詭和心理分析,真的很絕,而你解釋了一些佛經的話,對一些人而言,應該會很有感吧?……」
       我回:「別笑我,我寫這些,可能一般人有看沒有懂,也會引來『佛學大小師』反彈。太多困思邏輯,而世人多執,反正非關我事,我只要誠實地自我釐析就好了。」
        朋友還是熱心地刺激:「對啊,就是解自己的惑嘛,這是最重要的,你所謂的『被命運』在這裡就解釋得很清楚。你以前只是提出來,卻沒有深入解釋,你該講清楚,否則就只是說說而已。」
       我回:「以前就認為很清楚,不必多費口舌。」
       朋友:「那是你心裡『清楚』,別人可能認為你在亂罵人,哈!」
      我再回:「要講清楚,要有大耐心,得要又臭又長,很『痛苦』的!」
        朋友還是不放棄:「阿就講一次又臭又長就好。」;「不簡單!」
        我想又臭又長是「不簡單」,何況禪悟非學問,更不是用來「教人」的。如同我畢生山旅調查,只是自己與山林的呢喃、對話,如今,依先前看過的,些微有感的經文等,偶而心血來潮,書寫散漫的,自己同自己的對話罷了。
       隨筆,隨順,風吹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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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該關閉臉書、部落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