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8日 星期三

【獎與講】

陳玉峯

 

 

國際殼斗科(橡樹)協會(International Oak Society)今年107日,在墨西哥瓦哈卡(Oaxaca)舉辦的大會晚宴上,頒發「特別服務獎(Special Service Award)」給我。因為我沒前往參加,會會長羅德里克卡梅倫主席(President Roderick Cameron)寫信給我,要我寫個書面感想,讓他們在大會中宣讀。

獎項說是「頒發對橡樹殼斗科知識的深化、保育與欣賞,並將有關橡樹及其地的知識傳播給大眾」做出貢獻者,會長信中說我「在橡樹的保護展現遠見卓識,將科學洞見與公眾的倡導相結合……培養對瀕危橡樹生態系統的倫理……」云云

最近三個月,我回溯了19801990年代我做了什麼事,感受到我似乎一輩子可比別人的三輩子,工作的效能、效率、速度及數據,好像只有起乩或瘋狂才做出來,而且,狀似徹底命投入的「付出」,如今終於領悟了並非我「付出」了什麼,而是台灣生界賦予我這樣的機緣,我才可能感悟佛家所說的「願而來」,冥冥之中我是命而來,我是「有任務」的人,我總算了盡我的該而已。我滿懷無限的感恩,沒有什麼付不付出;我慶幸我如此幸運與如今的安詳。

如同我在卑南主山頂的表達:「年來我一直誤以為我們在搶救山林,直到近年來我才了悟,我們從來沒在搶救山林,而是山林從來都在搶救我們!」因為只有界的完整,我們的靈魂才不會殘缺,我們才是全完整的人,所我們所該做,只不過是讓我們個「人」而已!

我回給大會的感言如下:

Remarks of Thanks

Friends of the International Oak Society, thank you. I'm grateful for living web of oak roots that seems to weave our hearts together across the Earth.

 

Since the 1980s I have thrown myself into movements to "save Taiwan's forests." Only later did I understand that it is the forests that have been saving us-rescuing the parts of our humanity that modern life forgets, and reminding us how to be fully human.

 

In the past 5 years we have watched, with love and concern, the magnificent oak forests of southeastern Taiwan. They are an irreplaceable piece of the world's oak mosaic; when these gene pools endure, something in the human spirit remains whole.

 

My heartfelt thanks to Roderick, Amy, Dan, Phillip, and Joeri of the International Oak Society for giving Taiwan's oaks a voice. I hope more friends from around the world will come to Taiwan to work with us, and here at home we have a special part to play in this global effort.

 

Hallelujah. With sincere thanks and respect,

 

Yueh-Fong Chen

 

想起在山林的面向,我參與台灣第一次森林運動;我發起第二次林運動,成台灣當局宣禁伐天然」;我發起第三次林運動,把抗爭標的轉向「農業上山」,遭受茶農山葵農的威脅、恐嚇;我參與最是劇烈的第四次森林運動,19982002年的搶救棲蘭檜木林,我遭受到抹黑、誣衊、威脅、恐嚇,聽說有數千人在痛罵我,我在職的大學,校長也接到「檢舉」我的黑函等等,有趣的是,有些當年在抹黑我的人,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保育」的功臣、倡導者。

幾十年過去了,山林或森林的議題上,從來沒有人會「什麼「」給我,反而是如今的外國人,他們只是來台灣跟我們上了一趟山、開了一個研討會。於台灣界的前途,我們當然需要全球人的挹注,我心懷感恩,但是,我心沒有什麼,只是希望東南區台灣的櫟林可以健康續存罷了。

突然我想這個IOS一定是純民間的國際組織吧

記得公視柯導演在東南區一大片被剷除得光禿禿的原櫟林地問我:「陳老師,你為山林奮戰數十年,如今卻又看到這樣的場景,你有何感受?!」我一開始想要長篇闊論、痛一番,但是講沒兩句,我突然轉身面對被屠殺殆盡的黃土地說:「山林冤魂們,我已力盡,就請你們自報仇去吧!」我只能掩面慟泣,我還能有什麼感想、感受?!

史迄今,台灣有誰比我的呼籲搶救寫得更多、講得更多、抗爭更多,為山林眾生靈?!50年山林眾生天涯路,能不孤孑立槁也難。然而,我還是無限感恩任何遇或創傷,是山林神靈,賦予我參進意識的本體、領悟了我靈的來處與去處而無來去。

 

 



1 則留言:

  1. 有幸在靜宜大學就讀期間,選修植物學課,並參與了搶救棲蘭山運動。當時對於老師講述的環境知識一知半解,但熱情充滿,就覺得應該做點什麼;時至今日,那份被教導的真切熱情還在,雖然能力有限,力量微薄,仍總是感謝當年老師的薰陶,使對人和環境的善念長存於心。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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