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9日 星期四

【那一條山徑上(2) ──開走】


陳玉峯

菲律賓楠開花(2006.3.9;台20112.3K)。



朋友看了「迷漾山林」幾天短文,特別是「水漾」的照片後,傳句話來:「水漾山林真的好美,而且靜中有淨,是照片應現拍攝者的心境,還是山林應現拍攝者的心境?連死掉的植物都這麼美!」。
我回他:「生、死都美;美中生、死。」。
事實上,不落入文化的窠臼,專注、詳實閱讀自然的心態,本身就是美。美,完全不需要理論;「美」一旦成為「美學」,甚至「美學理論」,美就成為糟粕。求求你,千萬別帶著糟粕看世界。絕大多數生命感受美之際,絕對不是來自「美學」。
同樣的,「那一條山徑上」系列,本質是美,我只是撿些枯枝落葉,以及抽象的「知識」或「紀錄」,而這些「美感」時而成為別人的糟粕,時而化腐朽為神奇,跨越時空。許多植物的名稱是「紀錄」、「印記」此時、此地、此人、此象的片斷。朋友們在特定機緣下,有時「管用」,通常是路邊落葉。
§ 行豐吊橋
我們在9:58開走,我對著錄音筆不停地說話。
物種、個體太多,「老朋友」無法一一打招呼。
很快地遇見分岔路,右上即前往「仙夢園」、「石夢谷」,然後直上眠月線鐵路在88災變之後,已棄置的塔山車站;我們左下,往行豐吊橋。
行豐吊橋東西橫跨石夢谷溪,也就是塔山地壘崩塌區的流水所切割下來的大溪溝;佇立吊橋上,楊國禎教授闡釋著地體、地形的前世今生,我們走過這條大約170公尺長(我沒測量)的大吊橋,花了7分鐘。
蔡宜珊在行豐吊橋上(2018.10.710:04)。

一行於吊橋上觀察(2018.10.710:07)。

吊橋上上眺石夢谷溪谷頭阿里山脈(2018.10.710:08)。

陳月霞與楊國禎(2018.10.710:03)。

吊橋上下瞰石夢谷溪下流(2018.10.710:06)。

由這條V型谷的下坡段,短期相對穩定或不穩定的草生地可知,地表的穩定期不超過3年;溪溝流水部位的大小石塊橫陳,也說明隨時皆是「滾動山河」。
現今的「行豐吊橋」竣工於20049月,是由「何明德行善團」所捐獻且興建的第300座橋梁,其工程不小,懸吊力甚鉅。
關於「何明德行善團」,網路等訊息可查。就個人觀點,它大抵是台灣三、四百年傳統善行的呈現,真的默默「鋪橋造路、嘉惠眾生」,也是台灣諸多神廟、善書等,在世間的效應。
吊橋之後,往小徑,一開始有石階,徑旁常見冷清草、熱帶鱗蓋蕨、五節芒、小葉桑、長梗紫麻、刺柄碗蕨、台灣山桂花、異葉卷柏、天門冬、山棕、台灣桫欏、糙葉榕等,低海拔山區物種。一株屏東木薑子正盛花。
總的說,馬上就得攀岩的路徑,登山客是不會去注意兩側植物的,因為我們的教育使然,何況登山行程的估算,從未考量生界現象的觀察。
行豐吊橋東端,左起蔡宜珊、邱柏榮及梁羽楓(2018.10.710:08)。

竣工後不久的行豐吊橋(黃吾 提供)。
台灣桫欏之前的屏東木薑子秋季開花(2018.10.710:09)。

§ 登山雜思
登山原本是讓現代人走進人類演化過程的回溯,貼近生命所來自的神奇之旅;透過洪荒的體會,激發所有感官識覺,重溫人類的軌跡;最直接切身的經歷,每個人必須腳踏實地,一步一腳印地搬動自己的身體,他怎可能不去辨識環境的一切呢?!
現代人的弔詭之一,拚命運用文明的產物,幫助自己進入自然而想盡一切辦法去隔離自己跟自然,真的很怪異吔!你不來不就了?
好吧,我不反對現代化一大堆聰明巧妙的工具在山上使用,而既然擁有這麼多精妙、輕便的工具,不就是讓我們得有更充裕的時間、精力,去體會、品味自然界的一切?又為什麼不屑一顧於你所走過的一草一木、一蟲一鳥?
當人造階梯架上山路,自然也算殘廢了。自然山徑的特色之一,一天走了15,000步,沒有任何二步是完全一樣的,這才叫做登山,而人體各種感官識覺、神經傳導、內外在從呼吸到肌腱的協調使力,都讓全身有了完美的密切連動,全面和諧的達成,也導引心靈的向度朝向自由奔放、解放啊!
想一下,大夥兒迷信著世上唯一一件的商品,或限量製作的產品,為什麼不懂得寶貝山林中每一步唯一、唯一一步的真實呢?!

§ 「幼葉林」地名的由來
沿著之字形山徑挺升,左側石鼓盤溪的支流明滅於樹林、地勢,水流聲則不絕於耳。
從吊橋東端上升海拔百餘公尺之間,盡屬於此石山的溪谷型下坡段,植物社會的主體是「大葉楠社會」,如同登山口至吊橋段落,然而,海拔1,0001,100公尺之間,中海拔的物種已然零星跌落在此,例如假長葉楠、三斗柯、瓊楠、臭節草、鬼懸鉤子等;有個小段落,地上布滿被飛鼠咬落的,破裂的三斗柯堅果。
除了登山口附近登錄的物種之外,在此加註:溪頭秋海棠、五掌楠、台灣溲疏、台灣木通、白匏子、扇葉鐵角蕨、華八仙、杜英、小葉複葉耳蕨、樹杞、玉山紫金牛、威氏鐵角蕨、瓶蕨等等,也看見一株稀少的藤相思樹。
到了山徑一急轉彎的角落邊,該出現的代表性樹種──菲律賓楠,終於現身!
在生態上,菲律賓楠正是台灣西南半壁山地的特徵樹種,嘉義梅山鄉的瑞里,其古地名叫做「幼葉林」,「幼葉林」指的就是菲律賓楠繁盛之地。瑞里東北方1公里餘處,就有一座山叫做「幼葉林山(1,246公尺)」。可以說,瑞里、瑞峯一帶,原始森林的主體正是「菲律賓楠優勢社會」,代表中海拔下段,岩石山風化尚未完全,半岩生植被的森林亞極相(subclimax)社會,另一特徵物種即樟葉楓。
日本人在台時代的研究,針對菲律賓楠、樟樹等,樹葉不大,葉面如同打蠟的這類樹林,特地賦予「照葉林」的專有名詞。
下回,我將以南橫西段的菲律賓楠,稍作強調。
菲律賓楠與楊國禎(2018.10.710:24)。

20120.8K的菲律賓楠。

2018年11月28日 星期三

【慶生是最佳的打臉與恩典】

陳玉峯




女兒好意,從美國回台,說是要為老爸過個65歲生日,要我邀請幾位朋友聚聚;日前,我想我已屆齡該「退休」了,所以向院、校遞出辭呈(註:因為系主任行政職聘期3年,尚未到期),而且,人生無時不刻都處於未知變數之中,何妨藉此機緣,在不干擾別人的情況下,找幾位老友敘舊、前瞻與感恩?
老輩台灣人除了達官貴人等,一輩子只知刻苦耐勞、勤奮工作,壓根兒不知享受、休閒為何物,更沒有過生日、慶生這類玩意兒,一生最大的「生日禮儀」,大概是在自己沒記憶,長大無痕跡的「滿月與週歲」吧,其他,吃卡飽咧!

2018年11月27日 星期二

【敬悼林梵】

陳玉峯

春華秋葉,哀悼、永懷林瑞明老師!


肉身生生死死,眼淚會流盡;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終有時,原本自自然然。
有種精神、大化意識卻透過肉身生命,從開天闢地、第一因開始,永遠傳承與躍進,而超越生死。
林瑞明教授就是我台灣土地生界、文化,永續傳承、開創的標竿及典範!他本身就是超越。
林瑞明老師傳承永世的台灣精神與文化。

20181127日上午1056分,我突然接到來自系辦的通知,林瑞明教授於昨夜往生,而窗外雨霧蕭瑟中的落葉飄零,我心一陣哀慽!

立即書寫一短訊向全系同仁通告:
「我們的前輩老師,大家敬重的林瑞明教授走向遙遠而美麗的地方去了,他帶給人世間的心靈甘露,一樣映照在陽光與星辰,永遠與我們同在!!
敬悼、祝禱林瑞明教授,台文系所師生同哀!!」
強忍著心緒,回答學校新聞中心同仁的來電後,搜尋過往我拍攝林教授的影像,因為泣血的況味沒有語言。
於是,我依照日期,排列出林師與我的因緣如下:
2015510日,林瑞明教授在國立台南生活美學館演藝廳,參加追思傳道法師的音樂會。


201562日,林瑞明教授在前「公會堂」柳茶屋接受我的口訪。
 
瑞明前輩與柳茶屋主葉東泰先生(2015.6.2)。

林教授於訪談後,帶著我逛老街、話從前(2015.6.2)。


20151112日,我邀請李前總統登輝先生前來台文系演講之後,我們前往餐廳用餐。用餐前的林教授與楠弘的葉昭琴經理。

2017413日,台文系老師們聚餐,林老師的致辭與期許。

201751214日,台灣文學系師生前往台東南橫天龍等地,進行戶外生態教學。林瑞明教授在六口溫泉講述原住民文學。

林瑞明老師(前中右)與台文系師生合影(2017.5.14;南橫天龍飯店)。

林瑞明老師跟台文系師生在三仙台海濱合影(2017.5.14)。

林瑞明老師向空拍機揮手(2017.5.14;三仙台)。

2017531日,成大台灣文學系系館舉行建館百年慶開幕剪綵,前排右二的林瑞明老師。

林瑞明老師在台文系館百年慶中回溯、前瞻與期許(2017.5.31)。
 
林瑞明老師與陳玉女院長(20171111日;成大校慶運動會場)。
 
林老師大力襄贊台文系友會的成立(2018.1.6;台文系友會第一次籌備會議)。

台文系友會成立大會,右二為林瑞明老師(2018.6.2)。

台文系友會成立大會時,林瑞明老師殷殷的祝福(2018.6.2)。


人家說人在殞滅之際,一生的經歷會像電影般快速倒帶流轉,我不知道,而林師走了,我腦海卻浮現台灣島的前世今生,林師身上一襲原民服裝的宣誓;也想起去年我想出版他的詩集,我永遠記得他強拉著我,吟誦他對台灣的癡情,他未了的志業,他望向台灣前途的憂心!
「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嗎?《三時繫念》如是說,我不以為然。
印度阿占塔(Ajanta)石窟的銘文:「一個人只要在世間留下清晰生動的記憶,他就會繼續在天堂享受幸福。因此,人們應當在心中建立一座紀念碑,讓他永存於世,與日月同輝!」(略加改2字)。
銘文也罷,千風之歌也好,林師之於我台灣文學系、台灣文學史,必將永世傳頌!他在花草樹木的芽尖,他在朝輝、夕暈的每一次悸動,他是你我台灣人心靈中永遠的梵唱!
我們敬愛的林瑞明老師前往美麗而遙遠的地方去了,但他的精神、情感如同星辰、陽光,永遠與我們同在。

2018年11月26日 星期一

【那一條山徑上(1) ──序幕】

陳玉峯
§ 引子
個把月前我選訂107日至11日上山,是因為避開上課的週三。
沒有天氣預測,全然委之老天。
不是幸不幸運,而是天、地、生文與我的默契,台灣許我以秋季石鼓盤集水區系,全幅大塊的氛圍,我甚至連雨衣褲都不備,只帶15塊錢的一件的「小飛俠」。
並非我輕忽,我只是想在林野「自然」。
然而,我還是做著一輩子的工作或享受:凡走過必留痕跡,見證心靈意識造訪時空萬象的波動。
        回來後,先書寫影像聚焦的若干情懷,如今,壓過山徑,左右搖擺的滾筒,合該拓印生界些微的聲音。
仙人洞、水漾調查之旅,登山口處合影。左起:邱柏榮、楊國禎、蔡宜珊、陳玉峯、王豫煌、陳月霞(前)、梁羽楓、曾加泓(2018.10.79:51)。



2018年11月25日 星期日

【暫時性的選擇 ──選舉】

陳玉峯



當人抱持自我經驗的觀點去看社會現象或萬象,他就會看出他眼前、腳下的一番見地,如同暗夜裡的一把手電筒,穿越不了時空。
當一些人恰好湊合過來,多把手電筒聚焦於一點,他們常會認為看見「真理」且彼此相濡以沫,或許這種現象近似於網路時代所謂的「同溫層」。
大白天也是一樣。
相似的經歷、性格,加上時空交錯的偶然或意外,人的兩眼是交叉、聚焦成像,小群人的聚焦,焦點也會稍擴大,然而,亮度太強時,這群人也將看不見焦點。
我常提醒自己,也常把手電筒丟棄。我用眼看,也用所有感官看,更嘗試用心看,止息地觀。我永遠記得我平凡、平庸的,還是一把手電筒的事實,也以雙眼聚焦生活。
朋友找我談2018年選舉。
我沒多餘的看法,因為從20164月我撰寫給總統府的建言,以及2年半來,分散批判「傲慢、私天下、自我感覺良好」的各地方政權等等,還有總括的文化、價值、信仰議題,早已點出「亡台在台」、「教育體系及宗教信仰系統再不革命,台灣永遠在短暫近利的幻變」,而欠缺健全主體共識的歷史大病,恆存三大斷層:統治階層與普羅草根的大斷層;台灣文化與台灣土地生界的大隔離;台灣價值信仰與本命土的大鴻溝,當權者完全漠視。
直接而淺顯的批判如:民進黨的權二、三代的超級墮落;全然抄襲且進化版的統治技巧;派系分贓且比KMTKMT、更紅黨的排斥、孤立、分化異議人士;長期以來的「國、民」合體(還有更厲害的國、民、紅合體),等等,就是不肯籌謀根本大計。我甚至於白話到:蔡政權你們究竟要把台灣帶到哪裡去?能不能讓草根人民感受到這是一個有正義、有希望的社會?我也分析政黨心態……。
我沒有任何想要「說服」任何人的心態或目的。
這次選舉的短暫結果,台灣主體的確又大敗一次,台灣似乎還得「死幾次而後新生」!民進黨有大敗嗎?非常弔詭,因為必須從龐多角度看。
朋友們如果想得到表象「答案」,只消將接下來一、二個月內的「各家、名家見解」,全數集結,分門別類,總歸類事後諸葛的看法,就可得出讓人相對「滿意」,卻只是「幻象」的自我安慰。台灣目前最需要的是探索「勝利者」及其背後的,今後全面的「策略及實踐」!
我沒「寄望」中央執政黨能否深度反省或實質改變,因為欠缺足夠的文化涵養,原本就沒有那樣的文化結構。
這次選舉期間,我只替二位市議員候選人寫了一、二篇鼓舞的話,其他全然無著墨,也沒有參與任何選情場所,大勢早已底定。而我選前最擔憂的「公投」,果然全軍覆沒。
選舉日及前一、二天,我一樣走在「那一條山徑上」的系列文章。我沒投票,我只能在渺小個人能做的、該做的面向,始終一貫地耕耘。
就長遠時空的觀點,選舉的短暫結果「也不錯」,但台灣土地生界、環境議題必然雪上加霜,後代子孫的前景更加惡化。太多的話我不想說。
太多新危機已然檯面上啟動。
不要一時情緒,無論正、反。
       再如何渺小,我們都該盡心盡力地做出一番該然;我所看到的希望,是從我每一滴血汗落下的每一步實在,祝福大家,祝福台灣,祝福生界!

2018年11月22日 星期四

【迷漾山林(9) ──水漾的草花籃】

陳玉峯
§ 斷幹上的草花籃
午后,我從西稜走下水漾入水口的營地時,正值水霧迷茫。
強烈擒住視覺神經的是,水體之上,「一盆」草花籃:
夢幻水漾、水漾夢幻的草花籃(2018.10.913:18)。

雲霧濃淡不一,與時飄移(2018.10.913:15)。

霧氣間歇流轉淡化時,草花籃一襲青衫(2018.10.913:15)。

隔日早晨,半天陰時的面目(2018.10.106:37)。
斷幹草花籃(2018.10.106:36)。


斷幹草花籃(2018.10.106:38)。



我只是在時空的一個切片,介入一點的偶然。
然後,在我心海銀幕上,從天搖地跳、十方晃動,夾帶著地體怒吼及潰散中,所有柳杉、草木,歷經爛醉狂舞的痙攣,到事後回想了百日,一樣大小不等的顫慄之後,幾株柳杉猛然大叫:「我們正在泡澡吔,我的根毛無法呼吸啊!」
大約1,500株同齡層的柳杉弟兄們(註:我由空拍放大圖一株一株計算得頭昏眼花,最後決定隨便啦!)同缸泡浴,原來,西南斜走的溪澗南端,不知大震的幾次潰決中,大小多塊岩石,不偏不倚地跌落且交疊,如同雙手交叉緊握,圍欄似地,封出了一湖水漾,還有,隨後上游下沖的土石,灌漿似地,填補了各種孔隙,迄今將近20年固若金湯!
每逢豪大雨的洪峯下注,又是何等景觀驚心動魄?
七千多個晨昏以來,每一天、每時辰、每株樹、每粒土砂,發生了何事?情節因緣如何意與外?而總成我與水漾這份短暫的交談?
凝視所謂的宿營地,三條北、東、西注入的,入水口的土石落葉淤泥的累進、加成;而優養化的東支流,顯然是登山客「吉普賽」的傑作,是即「殺風景」。
反正水漾表面如同草履蟲、變形蟲,攤出天地的一幅鏡面,或洶湧,或平寧,不斷幻變歲月的容顏。

§ 草花籃的歲月
我已經錯失了柳杉如何窒息、死亡的流年,以及枝葉、樹皮如何剝離,乃至洪峯急流中,木石如何撞擊,而入水口附近這株柳杉枯立木,竟然可以離水面約1公尺處,齊切斷折?否則倒木就倒木,怎會橫生斷折?如此概率,依水漾樣品而言,大約落在千分之一。
眼前坐禪的斷幹,卻在心材上長出了「草花籃」鼎盛。何時、何種、為何入厝(茨)?
一般程序寫在從岸邊到水中。
柳杉林內的附生植物一般來說不多,只在林緣因光照度較充足,附生植物適宜入居。
柳杉林因密植,林內、林下光度微弱,除了少數陰生型物種之外,附生植物量少,由此樹幹投影可知(2018.10.9)。

水漾水體旁,根部被泡水死亡的柳杉,我認為是整批死樹當中,最後往生的一批,如下圖:
最後一批死亡柳杉的二株,樹皮、一些枝椏尚未剝落,而大枝掛繡球攀纏滿幹(2018.10.106:42)。

由於柳杉枝葉漸落的過程,攀藤更加發達,乃因光亮增加使然。然而,隨著死幹風化,樹皮剝落,心材光滑,機械攀附力失卻,附生植物隨剝落而落地,或在風雨中殞落,最後全幹裸白,隨著陽光或陰雨,更替白木林的一般樣相,因此,必有一段時期,水漾枯木正是水上的白木林。 
水上白木林寫意(2018.10.915:06)。

而我估計,大約自2012年起,剝落樹皮之後的白木幹基,因應水分子毛細作用上溯的潤溼帶,大約可抵離水面約1.5公尺處。於是,近56年來,因著風傳、鳥類排遺、水漂等種源,可在木頭潤溼帶上黏附、著床而萌發,於是,不像附生的附生或叫著生植物逐次編築「草花籃」!
當然,愈靠近岸邊的枯立幹,直接可由周遭的物種攀緣而上,但在水中者,必須由種子著床而始生。
從陸地循淤泥而攀上枯死幹的戟葉蓼、大莞草及蕁麻科的小草本(018.10.106:45)。

陸域淤積水域,從陸域延展伸展向枯木幹上的大枝掛繡球(2018.10.106:52)。

台灣蘆竹叢在水畔枯幹上,可攀上至約2公尺高(2018.10.106:54)。


然而,為什麼「草花籃」僅限於離水面0.5公尺至約1.5公尺之間?(註:我沒有實測,希望以後搭橡皮艇,一株一株枯立幹測量)
「下限」顯然是雨季洪峯切割之所致;植物生長的下限,也就是洪峯水位的上限。
植物著生的「上限」,大致約是枯立幹毛細水,充分的段落。
因子相關還很多,而我認為諸如這類生態小景、小議題,只消一、二天的細部調查,就可以得出很有意思的、有趣的生態解說研究報告。
「草花籃」訴說著洪峯水位、毛細水溼、物種傳播及假附生現象的新議題。

自然,是生命、生機的無窮變化;自然與意識互為應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