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11日 星期六

【徵名啟事】


陳玉峯

「我們三個小朋友去年有來聽老師演講,今年又來了,可不可以跟老師合照呢?」大姊姊帶著小朋友跑來跟我說。



2018728日,我應高雄市關懷台灣協會之邀,前往鳳山高雄市議會演講。可能又是南國的熱情,我又不自覺地嘮叨了3個多小時。
講完後,一些朋友要求合照,其中,這三位小男孩就是坐在較前排。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們在聽講中時而「爽」到東倒西歪、前仆後仰!原本我的聽眾年齡是999歲,如今可能得要下修。
合照走人後,我才想到:「糟糕,我又忘了留人家姓名!」,我在演講中才剛講到陳定南前部長、縣長的故事,我怎麼又忘了禮貌呢?!
19894月,我寄了一本書給陳定南縣長(註:因為環境運動的緣故,很早就認識他),他當時是宜蘭縣長任內的最後一年,因為積勞成疾,住院了4個月,因而沒看到寄給他的書,當然也未開封。我老早就忘了這事。
不料,2003109日中午,當時是法務部長的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跟我道歉,而我一頭霧水。原來是相隔14年半,他才發現我寄給他的書,打開來立即來電致意!
這就是陳青天的人格風範小細節!陳前部長對人、對土地生界、對台灣、對自己的一絲不苟,尊重、自重等等高尚的人格,真的是舉世無雙吧!
我還記得有次,某立委為了棲蘭檜木林案,找我去立法院召開公聽會,由我主講、報告,因為這位立委的意識形態是「反台的」,加上似乎有些人格上的「問題」,當時也是立委的陳定南先生突然跑來跟我說:
「你怎麼可以跟他在一起?!」,讓我啼笑皆非。好可愛的陳青天!
話說回來。
我一年365天,除了研究撰寫、野外調查之外,還是研撰等工作,很少有人際關係。認識的朋友,大多都是因為運動、抗爭的過程中而結緣。太多演講時的「朋友」,又因我記性太差,人名我大多不記得,以致於對人的禮貌很不周到,像今天我又忘了留下小朋友的名字!
因此,特地撰此短文,拜請朋友們若有認識相片中的人名者,請惠告知。寫此短文前,我先傳照片求助高市關懷台灣協會的蔡瓊慧小姐,她告訴我的是:
「穿黑衣服的,是協會的常務理事王惠慧老師;其他是惠慧老師的學生與家長。」
我一生倡議隔代改造,如今再怎麼每況愈下,我對小朋友、年輕人,永遠懷抱著無窮的願力與希望。也希望壯、老年人善待我們的未來,由衷感謝!

演講前(2018.7.28;高雄市議會)。


2018年8月10日 星期五

【Ku-la-pau ──大山鼠】

陳玉峯


無限生機!


「光是他的電鋸咆哮之下,鋸下來的牛樟塊,就足以裝滿15噸的卡車二百多台!」朋友告訴我,全村的人都知道,而朋友沒有檢舉他,他是大飯店的老闆,地方要人。
這隻大山鼠就坐在我眼前高談闊論,接受我的訪問。
大山鼠是草莽人物,在黨外時代或更早年代,曾拜某某反KMT的政治聞人為義父,那位「義父」被KMT下獄多年,他的家人一開始靠著悲情拜票而躍居民代,子女也繼承衣缽,當上地方首長等等。
於是,大山鼠如虎添翼。他告訴我,首長如何跟他配合,搞創個社區、「造福鄉里」,當然他更大的「造福自己」,是不會說出來的;他談到如何開路、如何開發,如同山寨經營史。他吹噓自己的「功勞」,也咒罵「政府」,因為「超過百萬元,需要公開招標」者,吃得到的都是分贓的大戶,他只吃得到小額(註:他專吃違法、違規的地下大額)。
大山鼠!

而他,某個角度標榜自己是反KMT的「人民英雄」,然後現在,又反過來「痛罵」執政黨!內容大多是負面自私人性的範疇,而且都使用富麗堂皇的理由來塘塞,學習自政客的伶牙俐嘴、包藏禍心、虛偽噁心的口是心非等等,試問,當這樣的「要人」全面取代過往的「仕紳」,則社會的風氣如何?
當一個十足欠缺人文或文化深度的民族,遇上形式自由、民主,又處在典範完全消失的不正常國家時,生物性欲望的展現達到高峯。事實上,草根基層中的「小政客」多如牛毛,而結構上的根本成因:台灣已然失竊掉「政策」及「國家終極理想、目標及價值、信仰」,只在一片私利、近利的私心欲望大洋中,打撈龐多分贓利益的碎片。我何其盼望有誰可以告訴我,滿朝文武多少人、何人是有涵養、智慧、文化厚度、高瞻遠矚、心懷理念或信仰、恢弘大器、大公無私、充分台灣主體意識等等,而願意獻身付出者?
當從政只是懷抱著豆點的目的;當主張只是針對兆億中渺小的一、二個時弊標榜;當「成功」靠藉的是對手的缺陷或「失敗」;當「政策」只是為了救私黨之急;當選民只在乎一時情緒;當社會任憑是非全然沉淪;當國家只善待敵國人、卻全面封殺正直善良、是非明辨、籌謀深遠的人才之際──恭禧台灣,台灣即將脫胎換骨、邁向有希望的新生國家!
數十年了,從319個大小鄉鎮市偏鄉深山到大都會;從自然生界、無生界到個人、族群、社會、國家、全球異文化;從單純意念到跨界、跨域、抽象世界、神靈界;從小時候累進自我、「成就自我」、看透自我妄相、出離自我或無我,我看到無窮大化流轉中,遠處大光明。
面對大山鼠、每個「好人」或「壞人」,我就拉開時空省視;當「我」還有個身軀存在,只能善用「它」,能做些什麼正向能量就做去。一年四時景致、飽滿生機的程度自有合宜處,無須矯飾。
就在我寫完本文之際,有個讀友來訊FB,說她讀過我寫的書,她也爬山、也……,如果我能夠像某基金會的某某人出來競選,則她會「支持」我。她說的「某某人」正是我「曾經的」學生,因為太現實、演很大,我已斷絕關係。我接受,也一直在向年輕的心學習,包容一切,但也可以隨時隨地拒絕偽善者。
註:Ku-la-pau原住民語,山老鼠,真的老鼠。
生界的演化流轉。

2018年8月8日 星期三

【普世人性在台灣的演化 ──以畫壇表現主義側寫來興仔】


陳玉峯轉引彭宇薰教授講稿






不知道台灣的儀式文化,是從哪個確定的時間點開始俗世化,將例如宗教的聖與俗,完全「融合」成徹底的虛假應對、面面討好的歌頌與催眠?而我差不多只能確定,選舉絕對是個關鍵性的因素,只消從台灣的選舉史檢視,大概足以瞭解噁心的過程及其機制。
曾經參加過沒算過幾次的藝文展覽、研討會、洛哥索哥的什麼碗糕會,只要主辦單位找我要「致辭」,我就很頭痛,因為簡短的致辭是難度最高的演講,考驗講者化約的能力及口條,而且,很麻煩的是,講者很容易受到其所處在的場域氛圍的影響,打亂掉原本內在秩序的步調及內容,因而濃縮再濃縮的摘要內涵,根本難以帶動或感染人心的力道,特別是幽微深沉的結晶。也就是說,開幕式等等的多樣、歧異的場合,致辭是從俗與切題、精簡與感染力(根本沒時間讓你經營感染背景或張力)、客觀與主觀、內涵與形式……往往是二元對立的矛盾或相剋,更何況原本約定你講5分鐘,到場通知你3分鐘,臨場說你只有1分鐘,搞得適應力不佳或老化的「大老」,光是楞在那邊就浪費了半分鐘,以致於深諳此道的人,例如政客,訓練出基本模式、行禮如儀,因而一般的致辭變成講講俏皮話、應景應場,厚厚臉皮,擠出些美麗(其實言不由衷)的詞藻,逢場作戲地大演「修辭學」!很難有人願意精實準備、認真敬業。時日久了,講者還以為「觀眾聽不懂啦!」、「沒人在乎你在講啥啦!」,造成現今的開幕致辭往往比布袋戲的「扮仙」更無聊。
然而,2018729日陳來興畫展的致辭者彭宇薰教授,以精要明確、有條不紊,優雅的遣詞用字,以及穩健大將的台風,將陳來興畫作的特徵,無縫銜接歐陸(特別是德國)的「表現主義」,可以說是近年來我所聽過,最有「營養」的致辭。事後,一些朋友還讚不絕口!
靜宜大學藝術中心主任彭宇薰教授(右)與梁美慧小姐(左)(2018.7.29)。




不須我再畫蛇添足,直接援引其講稿如下:(彭教授致辭文稿)
1.感謝林秀免老師邀請致詞,使我可以代表靜宜大學向陳來興老師致敬。2004年陳老師在靜宜大學的展覽令我印象深刻,當時我正開始研究西方繪畫、音樂、舞蹈藝術中的表現主義精神,陳老師的作品正給我一個近距離觀察這類作品的機會。我簡單介紹一點表現主義的來由。
2.西方表現主義可追溯到十九世紀末的孟克和梵谷,但它主要是在德國發展,並且延伸到1920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尼采是表現主義運動最重要的啟發者,因為他認為只有藉非理性之酒神力量,才能使過度道德化和智性化的歐洲文明,重新獲得活力。酒神代表一種衝撞力、無窮的生命力來反抗傳統道德、以及乏味無生氣的宗教信仰,尋找創造性與肯定性的生命突破。
3.表現主義藝術家一開始著重在追求個人自由的創作手法與內在心靈的表現,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之後,他們漸漸摒棄過去只偏重藝術美學的想法,轉而追求藝術家與群眾的關係,並且常以殘酷的戰爭景象作為主題,為社會不公不義發聲。我以三個面向分享對這類作品的理解。
4.第一,肯定性與否定性是表現主義作品的重要內涵。雖然說人生充滿無所不在的殘酷面向,尼采期許我們以「超人」的毅力,從灰燼中再生,從鬥爭中求存,這是生命力量的表現。但是,面對苦難,我們不能以天真、不切實際、廉價的樂觀主義欺騙自己,而必須以否定的力量,剷除不公不義的現象。我們看陳來興作品中充滿否定性的對社會、對惡人的控訴,但也呈現對善良的、具有大善美德的人具備肯定性的歌頌。
5.第二,理性與非理性是表現主義的創作本質。畫家經常將本能的、非理性的感覺投射在畫面上,常以即興快速的筆觸、騷動的線條、躁鬱的顏色、與扭曲的造型作為表現樣式。但是畫家在選擇題材、考慮溝通的可能時,它必須理性的在控制與不控制中執行符合藝術高度的創作。我們看到陳來興作品中情緒的張力、憤怒,或是情感的濃烈與依戀,都是高度非理性的潑灑以及理性收束的結果。
6.第三,美與醜的概念辯證是表現主義中不可避免的美學挑戰。表現主義作品對於「醜陋」的模擬,是來自於社會的醜陋與黑暗,這才真確傳達與面對了「真實」。我們很難說陳來興的作品是「美麗」的作品,但只有醜的力量,才能展開對傳統美感標準的批判,達到真善美中的「真」境界,也只有從「真」開始,才有美和善的可能。
7.陳老師作品對我們內心的家國意識、土地情懷一直扮演提點的角色,他作品所蘊含的情感是台灣人最純真質樸的情感。表現主義只是一個和世界連結的符碼,我相信他的藝術是為生命、為台灣而有的真、善、美的存在。恭喜陳來興老師,謝謝大家!


左前排右起:陳來興先生、藝壇前輩鐘俊雄、彭宇薰教授、蘇振輝董事長、葉博文先生及趙宗冠畫家(2018.7.29;台中)。

陳來興畫展開幕式一隅(2018.7.29;台中)。


2018年8月7日 星期二

【跑步】


陳玉峯
我跑步繞經東海湖時,一隻暗光鳥(夜鷺)叼著一尾手掌大的吳郭魚飛起。飛沒幾步路,大概魚太重了,牠又落地,我又趕上了。這回牠索性不飛了,只戒備地盯著我。我很確定,我不會跟牠搶那條魚,但另隻強盜大鳥卻飛來搶奪,反而是我的跑步驅離了大鳥。我好奇的是,暗光鳥怎麼吃下「大魚」?
我沒去追。自然界要讓我知道,我就會遇見。
不是我消極,我已經夠「貪心」了,不能每件境遇都要刻意看清楚。
我跑步的路徑也會經過這種不動的動物區。
有回,也是跑步路過。突然,樟樹上一隻松鼠跳撲一隻紅鳩,前爪撲到了鳥身,而兩隻同時墜落。
就在離地約1公尺左右,紅鳩翻身飛起,遺留兩支羽毛緩緩而翩翩落地;可憐的松鼠可沒如此優雅,直愣愣地,噗地一聲撞地。一撞之下,松鼠昏厥了我跑了3步的時程,牠猛然驚醒,有些搖晃地,迅速再度上樹。
先前我不知道松鼠也會獵鳥,抑或只是遊戲?我也無法得知這隻摔暈的松鼠,還會不會有嘗試錯誤的第二次?
看最多的是飛鳥捕蟬。
結局是蟬驚叫了一短聲,而蟬、鳥交叉飛離;或者,飛鳥啣著斷續哀叫的蟬,劃過天際。我的統計,兩者約佔各半的頻度。
秋聲近,滿地蟬屍;颱風後,鳥巢多落地。
有一年,我跑步路線上的一株無患子,掉下了最後二、三片黃葉的同一天夜間,傳道法師圓寂了。
如今,那株無患子不久之後,就會第四度落葉。

我以《心經》的一個字,配合我的一步。一次跑步大約默唸了三十次268字的經文。如今,我只能跑唸十五次。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
我從來不知道唸經有什麼「好處」;想要什麼「好處」的,就別唸誦經文。我只用它來計算腳步。


2018年8月6日 星期一

【伯公的祝福】4/4

陳玉峯
§員山里麻園肚雞油伯公廟
古伯公小祠,一度加蓋拜亭,1996年二度改建的「雞油伯公」,大概是因為建築加大,由祠轉廟?
有些客家鄉親把黃連木叫成「雞油樹」,因而明明鎮座的大樹是黃連木,廟祠名卻喚「雞油伯公」。
黃連木不只在廟斜後撐起場域,原本道路右側尚有一株大樹,而我前來時,該立足於水泥及柏油路夾擊下的老樹,成了其別名「爛心木」的寫照,斷折摔下駁崁下。由枯乾宿存的樹葉,可知先斷折,而後枯乾。
神樹及廟體位在竹東鎮下員山路16550號的斜對面,似乎也是處在上、下河階台地的邊緣。
如此地形及黃連木的立地,由員山里集會所左側,經鍾屋伯公,乃至雞油伯公,都是位於河階下切邊緣,教我想像這連線,曾經是頭前溪在遠古時代溪谷地的西南側,無論是荖濃溪谷、新武呂溪谷、十八重溪溪谷等等,都是如此的現象,以黃連木為主體的植群,捍衛溪谷地的穩定。
過往我在山林調查,鄉人告訴我:黃連木、台灣櫸木等樹種皆叫「抱壁虎」,其生態地位昭然,正是低海拔河川溪谷地正字標記的土地公,是自然界安邦定土的天兵天將。
事實上,現今頭前溪谷兩側,無論初生或次生,黃連木都是最佳護土、護岸,符合原生環境的最佳樹種之一。
鳳山溪亦然。
黃連木是內陸物種,而延展至海岸前岸靠近海岸線處。
    「雞油伯公」大黃連木樹下,伴生有朴樹小徑木;廟體另一側為龍眼樹。


「雞油伯公」的「雞油」是指黃連木2018.7.14)。
大黃連木樹下有朴樹自生2018.7.14)。
倒斃不久的黃連木原生樹2018.7.14)。

「雞油伯公」於1996年之前,古祠加上拜亭的舊照片2018.7.14)。

今之「雞油伯公」古意盡失2018.7.14)。

原客家伯公也有被閩南人改造為土地公的現象,換上了一般神尊2018.7.8;通霄嶺頂土地公廟)。


§代結語
此度新竹內陸及頭前溪畔的生態勘調,帶有濃厚的客家伯公石板小祠的人文氣息,初步體會客家族群進入山區墾殖的足跡。
早在19801981年,我在恆春半島南仁山區原始林內的調查,借住在唯一一戶林信一村長工寮式的住家,算是對客家族群如何在低山蠻荒的開疆闢土,有了充分的時空體會。38年後,我才適逢隨順,品嚐起客家人的土地、靈界的況味。
大概是因為一生行走山林,我對伯公的親切度,實非一般人所能感受。
伯公祠其實就是土地、大樹精靈們,同大地子民精神交會的窗口。雖然同樣是「福德正神」,至少在台灣山地的伯公,顯然異於閩南人的價值系統,多了一份更深沉的人地交流,以及無比的臍帶關係。
也許不恰當,但我還是要說:伯公就是土地公的原型,是農林時代華人土地倫理的表徵。而台灣閩南人的土地公,已然呈現強烈的人本倫理,欠缺一份自然情操。
在環境較艱困的山頂、稜線,伯公祠僅由在地石塊堆置代表,它截然異於我在高雄馬頭山區遇見的印度濕婆神崇拜(石頭公);台灣不僅是北半球至赤道自然生界的諾亞方舟,台灣也是自然文化極為多元的殘存,儘管一切都在式微或消逝。
我對伯公靈界的參悟,待日後深入聯結之後才能書寫。
本書,我只藉助於客家伯公文化之保存自然生界物種的孑遺,找出新竹生態綠化的絕佳代表性物種:
1.樟樹是新竹縣市人口密集或聚落處,最合宜最通俗的植栽,其樹齡亦屬最高行列。
2.中生環境宜以香楠、樟樹為喬木植栽。
3.溪谷或溼生環境,以茄冬、大葉楠為代表。
4.最具代表性的新竹樹種為朴樹。自風空五步哭山以迄海岸林內,朴樹為全方位造林、造園的最佳樹種。
5.黃連木是頭前溪、鳳山溪谷的原生植群,今後也是最合宜廣植的綠化植栽之一。
6.魯花樹可能是因應新竹地區偏強勁的東北季風及西南氣流,由海岸衝風有刺灌叢的元素,因應因子補償而伸展內陸。
這是依據新竹低山環境,原生且最具文化代表意義的選種。

2018年8月5日 星期日

【伯公的祝福】3/4


陳玉峯


§鍾屋伯公黃連木
拜別姜屋樹祠,吳前里長引導前往鍾屋伯公,入口即下員山路197巷口。
鍾屋伯公坐西南,朝東北。可能因地勢所在,由樹姿看不出東北季風是否猛烈。
這株黃連木的胸徑不小,我粗估樹齡高於150年,樹上攀纏薜荔、三葉崖爬藤等等藤蔓。
老樹下,灌木或小樹有朴樹、海桐、構樹、魯花樹等;草本以大花咸豐草為優勢,伴生有月桃、瑪瑙珠、三角葉西番蓮、薜荔、月橘、金銀花等等。
由在地環境判斷,姜屋伯公位於頭前溪較古老、較上位的河階台地;鍾屋伯公位於中位河階,而頭前溪不斷下切。中及下河階台地是謂「麻園肚」?這裡,隔著台68快速路及頭前溪,望向北方對岸的新竹高鐵站;南方背山即新竹科學園區及五步哭山。
員山里正好是先進工商業區之間,被包夾的下位農業文化區。
鍾屋伯公的下方,殆即下位河階台地,布列著水田及旱作。
由下員山路197巷口,反方向走下田埂,到達鍾屋伯公(2018.7.14)。




鍾屋伯公(2018.7.14)。


鍾屋伯公黃連木(2018.7.14)。

§詹屋伯公
烈陽酷熱,我汗流浹背。
我們轉往詹屋伯公。詹屋伯公是人植綠竹圍起的,半圓綠蔭下的石製小祠。我一樣卸下屋頂的紅布,拍攝原本的古意。
我席地而坐,頭倚伯公小祠,彷彿是做田後的老農,斜靠著伯公祠,望向自己的田園小憩。
這麼一坐,坐出了伯公與人的意境。再也沒有什麼比得上如此親密的「神靈」,不是「神」、不是「靈」,而是單純土地的慰藉,不需神力,無假神蹟,只是踏踏實實的耕耘,工作與休息,日夜與星辰,晨曦與夕照,四季與成長。伯公是一切長輩、祖靈及土地的總象徵,具足厚生與慈愛,適合坐下來傾訴與交談。伯公接納一切,孕育一切。
伯公是跟人對等的,生命力的載體。
我初睹石板(材)伯公祠,那塊屋脊兩端上翹的「翹脊」,直觀上第一聯結,便是日本自然神教,「太陽神體」乘坐的「御船代木」。
「御船代木」是船體形的日本扁柏所製作,象徵「即令全日本都沉到海底去了,神體仍然浮在水面上」!這是我去日本追溯台灣檜木的來源時,日本宗教信仰告訴我的神諭,我書寫在拙作《七笑因緣》的109頁(2017年)。
我不知道客家伯公祠的打石文化,有無受到日本文化的影響,而我不自覺地必須交代這種體會。
吳前里長拍下我的小憩;我正坐後,請他用我的手機再拍,因為跟我過往純自然的體會、感受有別。吳拍照時,可能沒注意到觀景窗上灑下一道天光。
然後,我們前往麻園肚雞油伯公,同樣在員山里內。
詹屋伯公小祠(2018.7.14)。

我倚在伯公祠上冥思(2018.7.14;吳慶杰 攝)。

我請吳前里長拍照時,他似乎沒注意到漏光(2018.7.14;吳慶杰 攝)。

伯公祠的翹脊(2018.7.14)。

「御船代木」跟伯公祠的「翹脊」有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