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1990年代我協助林俊義教授、台中民進黨人等選舉事務,為撰寫文宣,我得抓準字眼,從龐雜詞彙的蒐集、考訓等著手。其實,此面向我的興趣在於,不同民族、國家、族群、區域的人們,對於感官、識覺、心理反應、內在感受、思想底下的感覺、感覺底下的思想,或心靈全光譜之與人類語言、文字的相關或如何聯結,或所謂人性的表達與呈現的奧妙。
西方自從達爾文以來,對五種感官識覺的唯物演化探討,已獲致龐大研究的成果,包括如種種味覺與基因的關係等等,也形成「達爾文醫學」太多有趣的種種「解釋」,然而,我始終認為人類語言、文字的進展太過緩慢或停滯,無能承載、對應「實際上」心靈的感受、演繹或富饒多變的韻味、況味,因而留給諸多藝術發揮的無窮空間。
「邏輯實證論」的開山祖師維根斯坦(L.
J. J. Wittgenstein,1889-1951)早已分析論證過了:除了自然科學語言(例如數學、邏輯演算)有真、假值之外,人類所有「語言」都沒有真、假值。這當然是從亞里斯多德的邏輯出發,截然異於印度、中國的困思邏輯。
就生活尋常內容而言,絕大部分都是非理性、非邏輯語言或現象。而我在通識課程中,歷來強調的思辨能力、批判思維(critical thinking)的訓練,就是引用一本很好的「老」書,《Critical
Thinking》(Paul. R. 1990. Center for Critical
Thinking and Moral Critique. Sonora State University, CA.),書中對思辨能力列有35項訓練的策略,在在都是搭起理性語言與非理性語言的橋樑,例如:「感情與理性、邏輯語言與非邏輯語言之間的轉換或延展;發展智性的謙虛;開拓智性、理性的道德勇氣,培養知識的力量;開發智性的是非善惡與完整性的追尋;培養智性的耐心,孕育求真的定力與毅力;開拓暗示性的含意,並推衍之,且能看出其影響或後果……」
保羅撰文、思維的細膩讓我自嘆不如,這本書很值得大學生精讀。
而針對文學院學生(只是刻意縮小範圍,其實是任何人),我認為如果能唸通(至少可以用自己的話,精準地說出作者的旨意)巴森(J. Barzun,1907-2012)在2000年(當時他高齡93歲)出版的《From Down to Decadence》(中譯本,《從黎明到衰頹:五百年來西方文化生活》),以及另本中譯小書《文化的衰頹:史學大師巴森的12堂課》,則「大學生」當之無愧!
我自己看得很「爽」,真的是「大師」,從「前文藝復興時代」融會貫通到如今,是我近十多年來看過的,唯一大格局通透的史家,雖然許多西方文化脈絡的貫串我無能瞭解細節,也無能判斷其偏執與否,至少可以讓我讚嘆不已,就算是後面那本小書的一、二篇簡單的文章,簡直將現今台灣的大學教育罵得狗血淋頭(例如「追求卓越」等等)!
又如文學理論等批判,「替我」罵盡今之學院的「不學有術」。這學期我上了台文系博士班的「方法論」課程,特地指定巴森這2本書,要求碩、博士生寫報告。雖然我給了學生「高分」,但我說實話,幾份報告根本是狗屁不通,沒一個抓得住旨趣,都在末梢枝節說自己的夢話。
筆者邀請蘇振輝董事長演講,分享人生經驗(20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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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明白無法要求現今台灣從大學部到博士班研究生真能讀通巴森或保羅的作品或智慧,但只要激盪出哪怕只是一分智性的耐心,實實在在下功夫嘗試去理解即已足夠,我不會要求學生在現行教育系統之下,可以如此融通,畢竟我懷疑的是,大學教職又有幾人有此涵養,包括我在內。
為什麼我重複寫了多次巴森、保羅的雜文?
因為20世紀以降,從自然科學到人文學科最嚴重的問題之一正是「切割化(fragmentation)」,不僅是地球生態體系的大問題,也是人類精神、文化的大弊病,且呈現每況愈下的現象,而我推薦的書,相當於整體論(Holism)的經典。
另一本中譯書,E. O. Wilson的《知識大融通》也很有趣。我喜歡威爾森勇於嘗試將生物演化與文化演化大聯結,但我不欣賞他太過於唯物化的科學決定論。前此,拙雜文曾說有機會我想談人性,有臉友表示期待,我在此建議,不妨先去讀威爾森的《論人性(On Human Nature)》。
唉!我一生「述而不作」的17冊《台灣自然史˙台灣植被誌》只是窮個人最多時程,忠實記載台灣的植物社會,如果有機緣,我想以20年的時程撰寫《台灣文化史》,畢竟這一面向才可能揭開台灣文化的大融通,偏偏我始終過度於「良性的不專心」,無法置身度外於社運、環運;如果可以專注於純學術創作,真是奢侈的幸福啊!奈何台灣生界的潰決如此殘酷,就是哀莫大於心不死吧!還有我最鍾情的《台灣自然哲思》呢?何時可以開撰呢?!
我寫不出全境、全局的貫通性著作,至少可以欣賞、享受全球大師們的大智慧,也樂於推薦、分享給年輕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