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龍
「如果我能有所選擇,要我再出生在台灣一次,那我是絕對不幹的。」
月前,友人蘇董送來林義雄先生新著「只有香如故」上下集套書,蘇董說:「這是絕版書,以後會看不到。」林律師爲廢核而進行禁食,我才想到蘇董的言外之意。記得當年林律師在受難之後,曾出版一同名書,今書更添增許多篇幅,以書信方式向唯一倖存女兒奐均,述說他完整的各層面人生看法、心路歷程。每章節後並節錄東西文明醒世經典。我及時翻閱、先映入眼的是前面類似身後交代話語,內心不禁抖然一震,尤其「最後的話」前一段尾:「如果我能有所選擇,要我再出生在台灣一次,那我是絕對不幹的。」多麼令人心酸地在哀悼這塊土地生界。太陽花學運後,「帆、廷」出關立法院,有幾次電子媒體畫面重播「帆、廷」與林律師相擁拍肩的鏡頭,也幾次令我想到這句話而鼻酸、目眶濕濕。
儘管這兩天有各路黨政重要人士前往探視與關心、聲援,也有藍營名嘴公然指明謾罵、誣蔑林義雄先生;面對可能的生命終結,林律師為廢核而看破生死界的悲壯形色,已然撼動了島國社會;「無權者的權利是語言、有權者的權利是權力」,林律師的經歷、人格與行動影響,已超乎語言與權力,無論如何發展,如此從容、軒昂赴死,放眼今日台灣社會幾人能夠!?以政治受難苦主經歷的肉身為理想、爲全台生界請命而面對死亡,此一情操已然激勵人心、凝修成高尚性靈,如此優雅面對生死,除鄭南榕先生外,台人文化正就獨缺此生命元素;難怪藍營抓狂、馬政府寸步不讓!
台灣自由民主路途何其坎坷
林義雄先生如此方式尋求去處,讓人不禁聯想及台灣自由民主路途的坎坷、不幸。台灣自由民主的坎坷路途過去主要波及三戶人家:林義雄先生、鄭南榕先生、與陳水扁先生。鄭南榕先生的歷史定位已是共識、不在本文話下。林陳兩氏仍在世,林義雄先生也是阿扁得以成為總統的關鍵提拔與創造者,可惜造化弄人,而至今兩位台灣自由民主受難者曾同途而殊歸、至今形同陌路,思此者為之扼腕!
兩年前、總統選舉前半年,林律師南下演講「台灣民主運動史」,會後接受提問。我問他兩個疑惑:其一是,「您何時會去探視阿扁?」他沉默了數秒鐘,我接著問他:「您如果不想回答,那就不用回應。」他隨即說:「那我不想回答。」可以想像,台灣政治獻金制度的缺憾與人性對金錢權力的懦弱抗拒、而陷阿扁落入今日身心衰退地步,也讓林扁關係生變、疏遠。這樣場景令支持者情何以堪?直到近日,南部親扁綠色電台對此雖仍口尊林先生,話依然酸溜。
其次,我問他關於核電與核廢料問題:「芬蘭王室為說服人民接受核廢料的安全處置,就象徵性的取一桶核廢料放在皇宮地下室、以昭公信。在核電及核廢料未終極處置之前,您若有朝一日在總統位置,您可以這樣做嗎?」他回答:「我不會、也不可能當總統,沒核電會缺電問題是公權力部門誤導民眾,其實只要節約能源措施做好,每年可以省下四百億以上的電費,取其中一小部份做宣導更可達到節約、而不用再秏費資源開發核電!…」
政治當然是科學、不是藝術!…
記憶中,當年林家祖孫受難,是接續於台美斷交、美麗島事件、林家祖孫血案,受難又在二二八當日。當時媒體分析為何血案會發生於林律師身上、而非在其他美麗島同案受難者?有一菁英論點是,林律師個性黑白分明、嫉惡如仇,認為「政治是科學、不是藝術。」因之,從政過程二話不說以追求真理。我上述參訪中也再問他此觀點:「多年以後,是不是仍然認為:政治是科學、而不是藝術?」他依然回答說:「政治當然是科學、不是藝術!…」
堅持,對公眾人物而言是美德、也是考驗,考驗的是堅持的議題是否民之所需、社會倚命的點,以及身體力行。林義雄先生此番再度引爆台灣社會痛楚、痛處,不是為自己,是以生命捍衛普世價值-自由民主及程序;生命誠可貴、自由民主價更高!其衝擊影響,不會只止於社會人心了!
深層的控訴
這樣,他做了人生的最後一搏:禁食廢核!
林律師禁食聲明的「禁食若不幸,是掌權者殺害了我」,其實,那是在深層的控訴所有掌權者;在此,我真想說的是:「林律師不要走!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不要赴死!」,而不是「該走的沒走、不該走的竟然要先走」!
天祐林義雄、天祐台灣!
本文轉載自民報:「該走的沒走…」—林義雄先生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