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1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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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峯

林義雄先生座談會,隊員李宜潔提問(2013.10.11;慈林;陳玉峯攝)

§ 平實的根基

    長年來,「……我都在茨;最近幾年,做這本(林先生送給每位隊員一本2010年出版的《慈林語錄續編》),我所看過的,古聖先賢的智慧,從中篩選、編輯成冊,希望可以提供國人看看、想想,能否從中得到啟發。西方國家等,他們有宗教深遠的影響,基督教對人民的影響很大,回教也是,你看印尼來的外勞,他們做人、做事就是那樣地不同款,那是宗教的影響,但咱台灣人沒啊!每項事誌,幾乎沒有給你語言、行為指導的準則,例如,人要不要誠實都還在遲疑,還在想!就連能不能說假話還在辯論;一個政治人物的政見要不要實現?政見不需要實現?還在辯、還在寫文章?!......你說的就得做啊,這是基本的(原則)啊!這款的文化、這款的社會,怎可能好?!這是為什麼?我們欠缺一些原則可以指導行為!貪汙也可以辯護?貪汙就是不對,你就該站出來說我不對,這是人性的弱點,我錯了,請原諒……台灣人都為了自己的暫時方便……他們說,做政治不這樣怎行?做政治沒收紅包,選舉要怎麼選?這是台灣人普遍的現象。」

    「所以我努力地去找些古早人說的,對的、好的,這本書送給你。你可以放在眠床頭,想到,看一下,看幾句。你若覺得較好的,你就打一個勾。你一定要看到這個密件變成你的思想、你的行為,而可自然反射……

    隨著林先生樸素、肯切的語言,我腦海中不時閃過佐賀的阿嬤、貢寮反核的耆老、我訪問過的,一張張草根的臉龐,他們平凡、質素、語言簡單而毫無矯飾;他們都是從真實生活,漫長困頓走出來的智慧,更是苦難淬鍊後的經驗結晶,沒有任何花俏。我也想起阿難在2,500多年前對佛教的定義:諸惡莫做、眾善奉行,而沒有那麼多偉大的道理。根本處清楚、簡單、單純。

    短短的歡迎辭講完,林先生接著與隊員問答。
    隊員提問:朋友及我都參加過多年前舉辦的非武力抗爭研習營,朋友後來投入社運,他深受您的啟發,做得很好。而我看慈林館的展示內容,我希望能看到一些您的思想、特色、形成過程等?
   

§ 生活無事不政治,民主社會無英雄!

    林先生:我有個大的觀念是,在民主社會裡沒有英雄啦。你不要突顯個人;你自己也不要讓人家突顯你,所以我們這裏沒有那種東西!儘量減少個人的東西,那是很基本的民主的觀念。有人這樣說,表示對「我」真好,但這樣對「民主」是不對的。個人事實上做了些什麼,當然可以講,但民主運動整百年,那麼多事情,做多少,怎可能逞英雄?

    隊員問:但林先生,您的社運策略不是跟別人不同嗎?
    林先生:不一定跟別人不同,很多都同款,我也是學別人的……前人耕耘的非武力抗爭,為此而犧牲的人太多了!妳的好意我知道了,妳不要害我!

    陳玉峯:這議題有太多面向,林先生是自一個角度回答。

    隊員問:我研究所畢業後,第一個工作就是到……,政黨輪替前,很多像我這樣的年輕人,都很希望投入政治,改變社會、環境,但是為什麼到現在會讓許多年輕人避諱政治;現今許多社運團體都刻意撇清「我與政治無關」,「我不屬於政治」、「政治人物是很糟糕的」……,讓優秀的年輕人不想涉入政治,不願投身改革?(長此以往,台灣的未來?)
    林先生:政治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沒有人能夠說我不參與政治。你不參與政治,但政治參與你的生活,每樣事情,像你們今天走路,就是參與政治,就是要改變政治的決定,反核就是做政治,就是要改變既有的政治決定,那有說不涉政治,不可能不涉政治。公民團體說不涉政治,那是中了KMT的宣傳,比如說政治不好,DDP也真否啊,甚至比我爛,所以你不要支持DDP。好,你不支持DDP,咱自己也沒才調去選舉,讓KMT永遠贏DDP。所以,公民團體要有其議程Agenda,也就是奮鬥到什麼程度,我就要影響政治人物。反核到最後,還是政治人物在決定啊。DDP可以當我盟友,我就吸引DDPKMT裏面有委員可以加盟,我就去吸收該委員,讓我們的行動可以加速,這是一項……目前這社會,政治現況不大可能大改變!
    你當議員、立委……,你要很打拚,你得做出模範:「政治人物就要像我這樣!」你若用這樣的心理、態度去做,當然你可以參選,你可以走出:「選舉就要像我這樣選才對!」,不可以像以前那樣亂撫(註:台語讀如”),這才是正確的心態。如果好人都不涉政治,社會如何好起來?所以,你不能對政治冷漠。你說的是傳統威權體制威懗下的「不可涉政治、政治真骯髒……
    藍綠共爛?但有程度之別。一定要有政治上可以跟KMT抗衡的力量,你把這股力量推開,不對!你不同意他,你可站出來跟他說:你不對,你該如何、如何……

    隊員問:這是台灣人的個性使然!
    林先生:不是台灣人的個性,是KMT宣傳(教化)的成功!

    我在旁側聆聽隊員與林先生的問答,發問者還有曾經上過我開授的「環境佈道師」、「山林書院」的學員,竟然問出不自覺、自甘墮落的問題,而且還認為是台灣人的本然,我實在是無地自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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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義雄先生核四公投千里苦行行伍(2013.10.11;慈林展示照片;陳玉峯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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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峯



慈林社運展示的當年頭巾(條)(2013.10.11;慈林展示;陳玉峯攝)

§ 積小善、行大惡;有良心地做錯事,善意地做壞事

    19801990年代,我年度演講時而逾百場,林先生洞燭的內涵及統治強權的汙染與誤導的辨證,我講了無數次,例如,20001119日,我為創建生態系館的一場遊募演講,題目訂為:「為什麼我選擇教育作為志業?」一開頭我引述千禧年前後流傳的一則笑話:
   「一群新加坡人、香港、中國及台灣人聚會,討論人民與政府的關係,他們得到一個結論。
    新加坡人:政府規定不可以做的事,人民沒有人敢去做。
    香港人:政府還沒有規定的事,人民趕快去做。
    中國人:政府規定可以做的事,人民不大敢去做。
    台灣人:政府規定不可以做的事,人民拚命去做。」
    事實上,這是歷史上系列醜化台灣人、「台灣蟳無膏」的一貫誣蔑!而我從四百年來,荷治、鄭治、清治、日治,到國府統治時代,一一舉例比較台灣人民的人格展現模式,期能喚醒自覺。

    7年來,我則由台灣傳統的宗教信仰切入,明確釐清,台灣人本質的禪宗文化造就潛沉的良善。台灣人的「好」沒有問題,比較全球(近年來我繞大半個地球兩次),台灣人「好到爆」,問題是台灣人的好,多集中在個人的行徑,或舗橋造路、賑災救濟、搶救貓狗等等「慈善」,表現出無以倫比的同情心,熱情蓋世,但真正的問題出在,為什麼多只侷限在個人的「好」,卻無能邁向集體的好、制度的好、社會的好、國家的好或「大好」;為什麼幾個「好人」在一起,就會生出一堆「不好」?為什麼數十、數百年來,始終停滯在「積小善、行大惡」、「有良心地做錯事,善意地做壞事!」,此中,包括宗教界或社會「名言」:「我們不涉政治」,也是主因之一!

    現在的台灣人已經被養成「吃重鹼」的惡習,我不確定如林先生很平實的話,多少人聽得進幾寸深意?!

§ 自覺、自由意志、主體意識

    林先生繼續說:「……你若要涉政治,你得清楚你的目的,不是很快就要改變什麼。你要讓社會知道,怎樣才是好的!你不能放棄選舉投票,不能說都是不好的人,所以你不去選。你不去選,他們更得意(正中下懷),要知,要一下子大改變,很困難。你們有人以後要參選的嗎?」

    我說多半是吧,全部都是吧?!

    林先生:好啊,你就去選。但選舉足悿!(註:很累人!)每天透早起來,到半瞑,像你們今天行腳走的路,不算悿啊。你當議員了,有的、沒的一大堆,完全沒有生活品質,那是很不簡單的。你要樹立「政治人物要怎樣才對!」……
    你若選上了,咱才再擱講!
    若要選舉,大家要去設計一套「看要怎樣選才對」,你每件事都要訓練、演練,構思後就要反覆演練,演練後再修訂。選舉的簡單原則就是,儘量讓人民瞭解你的意見!「如果你選給我,我會怎樣做」……

    筆者也舉去年台中的選舉為例附和,說明類似鼓勵年輕人投入選舉的作法。

    接著有人提問:「馬的民調只有9.2%,全世界最低的(註:全球倒數第二),那您對台灣前途憂不憂心,或還有什麼期待?」
    林先生:台灣前途是咱台灣人在決定的,馬英九不重要,他民調不可能高,因他的政策違反台灣人的意志,第二,他人已經被人家看破了,所以,他是過去的人,你不用談他,你要談的是你自己:「我現在是台灣的主人,我要去想我該怎麼做……做事誌必須要有計劃,要決定自己。你想去選,就不要一次選不上就煞,你得將之當成志業,要做一個好的政治人物,需要的知識、能力太多了,需要的修養太嚴肅了!讓你選上了,人家請你吃飯,去不去?第一次不去,第二次呢?再來呢?怎管控?家人跟你說:人家議員當得多風光,你當議員如此寒酸,還有呢?一切都得慢慢訓練出來的。

    隊員提問:現今許多社運,靠著這些衝撞,靠著選票來改變一些事情,但是群眾很健忘,選舉時也不因過往誰怎樣而能作正確的選擇,您的看法呢?
    林先生:那個沒辦法!只能慢慢提升選民的素質,這是長程教育的過程,你講這樣,至少你就不要忘記嘛!你沒忘,你可以到處跟人家講,朋友、家人……都提醒大家。就因為大家健忘,所以現在政治才這麼差,所以我們不能忘記啊!沒有什麼好辦法啦,人要成長。你父母養你230年,都還無法改變你多少,一個民族要提升,也得好幾個世代累積下來吧!為何日本人比我們先進?日本比我們較早西化,可能也有其他原因……唯一的辦法是改變自己,自己不斷地提升,影響你周邊的,再影響更多的人,也不斷地校正自己……

    隊員提問:您剛說選舉是(不)簡單的事,我已經選了4次了,慢慢累積了方法,但在過程中有個很大的問題……可是,就不是我,那該怎麼辦?
    林先生:沒有辦法!你選4次都沒選上,一定有原因的……
    
    某隊員插話:因為沒有錢!
    林先生:這是絕對錯誤的觀念!選舉不用多少錢,那是另外的原因,不是沒錢選不上。你若把其他原因克服了,錢就來了,知道嘛?瞭解我意思嗎?(有人回應:不瞭解)你人品不好、學識不好、態度不佳、素行不良,人家討厭你,不看重你,等等,將這些克服了,錢就進來了……
    (筆者插嘴:他不是在罵你喔!大家哄堂大笑)
   ……我第一次選舉,幾乎沒有錢。記得親戚朋友給我的錢大概450萬元,沒用完。那時oo縣,也是黨外的,選個省議員要花1,800萬,30年前的黨外喔,OO黨則要花3千萬。當時,我事務所設了2桌,也沒人敢來吃啊!
    人家相形之下,比較相信你。當時那種氣氛,人啊,到某種程度,會追求理想的!整個民族,大部份的人,都會追求理想……你不能選輸了,就罵人家:你們這些憨百姓,不是這樣啦,一定是你自己的問題(眾笑!)。你說DDP那些頭人,歸世人在選舉,誰用自己的錢?也沒那麼多錢。有些人第一次出來,靠的一定是形象牌。你修養好,人家加減會給一點,啊你一點兒就夠了,靠修養而不是靠錢啦!
    你形象否(否,台語讀如buy),你方法不對……人家就看不起你。這些沒有,其他就不用說了……

    此時,筆者插話:
   「我想補充一下林先生的說法,是有時代的落差。以前社會,那一代,一股清流或可造就特定人物,但經由230年下來,現今230歲以下的人,看的電視百餘個頻道,特別是新聞台,24小時吃、喝、玩、樂、腥、羶、下流,你可去做個統計,在這樣(視聽)環境下長大的人如何?還有,昨天、今天的新聞,大家看到的,先前一副咬牙切齒、不共戴天模樣的惡鬥,接著,笑臉迎人連握5次手,這樣教化了國人什麼?!(人要誠實,要虛偽,要口蜜腹劍,要……?)剛林先生說要教小孩誠實,還是教人虛偽、詐騙,讓所有人認為政治就是這個模樣?……所以我必須下個註腳,前輩他站在期待晚輩的自發自覺,但並非說你選4次沒去反省,有些時候實在是非戰之罪……這些都做了,真的,有些時候是眾人的迷思吧,沒關係啦,再選一次,明年我陪你選,我選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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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慈林,左起陳玉峯、蘇振輝董事長、方素敏女士、
林義雄先生(2013.10.11;慈林文教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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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峯



廢核行腳宜蘭行(2013.10.10;頭城街道;陳玉峯攝)



§ 真愛無敵

隊員問:我們參觀了館內展示,台灣的民主進展及社會運動,……台灣整個進程、歷史,在您身上看得見,最碰觸我心的一點,就2.28那事件……不管怎樣原諒對方,您是如何做到「原諒」這事?
林先生:(笑)那個,不知道吔(笑)。我常碰到很多好的人,或壞的,對我很不好的人,但是,我的成長過程中,我碰到更多好人。以我家庭來說,我的爸爸、我的媽媽,他們都是很平常的台灣人,知識程度也不是多好,但是他們對我非常愛護,所以說,我從小生長在愛的環境中;我在學校,我的老師、我的同學對我好,對我非常好,這一些,讓我碰到被人傷害的時候,很自然地不會去恨……因為我在社會上經常得到很多、很多人的幫助,這些人,從我坐牢、出國……其他國家對我的幫助,我也都非常感動。整個我的人生,碰到好的、接受到好的關懷太多了!接受到的傷害,那比較是意外,所以我對特別的人,沒有特別懷恨的心……,另外,你的思想。自古以來,我們所認為讓人尊敬的宗教家、思想家,他們從來沒有提倡恨,他們一定提倡愛,提倡以愛止恨……你接受這個道理,你要去實踐,比較容易去實踐……好!最後一個提問。

隊員問:馬做得這麼爛,DDP應該有很好的機會,但我看好多人都要競選台北市長,爭來爭去是不是爭到最後連機會都流失?
 林先生:(笑)我若像你這樣煩惱,早就煩惱死了。不用煩惱啦,他們那樣,
你袜沒伊法咧,你沒法度咧!我們能做什麼,去做就好了。不管他們如何,DDP總是比KMT較有本土意識,程度之別,你說貪污,DDP也比KMT貪少一些……你無辦法嘛!目前選舉就是這樣,兩個否(台語bai)吔,選個不那麼否吔!不是說都沒有好的人,一些個人是有啦。這是民主國家,人民可以(當家)控制就好了,不能,那就否了!
每個政黨一開始看起來都很清新,過一陣子就開始變化了……DDP像你這麼年輕……還有一項(愛注意),如果他看起來很popular,大家都說他好,你得注意,他一定有做否吔!如果大家都崇拜誰,那就否啊,隨時要(懂得反省)……人家把台灣前途寄望在你身上,你驚袜驚死,咱就沒那麼堯(音Gau,很行的意思)。很多人接受掌聲就誤以為自己足堯……人家以千萬人的期待放在你身上,那是何其沉重啊,驚袜驚死!被掌聲沖昏頭的人,不行。

隊員問:您昔日為反核千里苦行,現今看這些年輕人行腳,您的看法如何?是否給這些年輕人鼓勵一下?
林先生:福島核災後,有人說林義雄核四公投怎麼不作聲了?你也不出來做什麼,那是個大好機會吔。我說大好機會讓別人去把握就好了。如果台灣人不知道把握機會我就會去講。你們今天會走,那是絕對正確地!但在過程中,要不斷地研究,怎樣讓它更好,都有技巧的;核四公投也應該檢討,看有什麼需要改進的。我們當年在走,憨憨,要過馬路時,用兩台車阻擋著走過去,結果是我們太過鴨霸,不可這樣,我們等就好了衣服該怎麼穿?同一色就比較壯觀,雖然只有十幾個人而已……都要檢討,你們戴的斗笠,沒有台灣味,是進口貨;鞋子……都可檢討。對人發傳單,要想想說什麼,千萬不可以背對著人發,要正面且面帶笑容,雖然你已走得足悿吔,你還是得笑容迎人;你若愁眉苦臉,還不如不要發……要研究走到那裏會有人願意來聽講。辦演講會、座談會之前,你得詳加準備,要練習,要模擬那些做法。你一定要不斷、不斷提升。你若走得真悿了,你得去找新的人進來替換……

林先生真可謂苦口婆心、諄諄教誨。至此,我說:「感恩林先生的接待與分享,我就是留這段,恰好林先生幫我們講出來了。每天有新的(自我)期待,每晚有段時間沉澱反思,不斷改進。記錄一切,即使自己用不著,也可傳遞或幫助別人。無論如何,(轉身,面向林先生)高山仰止(林先生謙虛回應)!我們這些年輕人,也將締造另外一座座山頂(林先生口應:好!好!),感恩!!

隨後,我先行離開,驅車回台中,隊員則投宿慈林文教基金會。

回程乃迄於今,林先生和藹慈祥的臉龐,不時浮現我腦海。他那張圓圓又方方的慈顏,紅潤飽滿,平實可親。尋常書寫的文字大約二千個,林先生口中講出的,可能寥寥三、五百,素樸平凡得可愛。我初一見面所提出請教的議題,他多以「我不知影咧,這問題太大,沒法度回答」、「我袜不知」、「我確實不知,我沒懂那麼多」、「我不知,我做的不多;我做的不夠多」、「不要這樣說!」相應,他是誠懇如實應答。我只能跟他說:「見到您,如同我進入自然山林叩訪老樹,實在也不必多說啊!」他還是說:「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

他是台灣現代史、政治史、文化史上,道道地地的修行人,修出了平實、平易、平凡的真實,好似台灣的厚重,都匯聚在他一身。近年來我所探望過的人士當中,就屬林先生讓我感受最自然、愉悅,當他跟廢核行腳隊伍年輕人的談天,更流露出一代台灣的平常心。

全世界有三千多種語言,有些時候一句也用不上;有些時候三千種都講遍也不夠,一切但念念作怪啊!世間業何其多,智慧得在方寸間落腳啊,但願年輕的行腳者,受教於林先生之後,可以體悟更多,且回饋吾土吾民!

贈書消息

《原子彈掉下來の那一天》贈書索取連結


楊博名先生素描/郭聰田


一個讓女人愛戀,讓男人愛慕,讓世界變得更美妙的人
郭聰田

    很榮幸能受邀為此書提供序文,就一個好友的觀點,談談楊博名先生。

   博名兄是個充滿朝氣與活力,風趣又健談的人。朋友聚會中,只要有他在場,空氣中便會神奇地散發出喜悅的分子,感染到周遭的每一個人。

   由於博名兄的魅力與凝聚力,我們有四、五十位好友們平均每月聚會一次,形成一個共同學習、成長、分享與聯誼的團體。成員頗具多元性(企業家、老師、藝術家、律師、工程師、醫師、音樂家等),個性皆誠懇樸實,而且,具相互包容力,能毫無保留地交談,分享一些工作上、生活上的經驗與觀點。我們將其定位為高品質的心靈交流聚會,盡量不碰觸個人政治與宗教信仰的話題,主題與內容具高度之知識性、趣味性與感性。

    除了上述聚會之外,博名兄每年都會為大家安排出遊,接觸各地獨特的景色、文化與美食。團員之間在幾天的聚會中,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深度的交流與聯誼,而且,幾乎每天晚上都邀請社會傑出人士蒞臨演講及交流。在這樣完美與周密的安排之下,每次都帶給朋友們知性與感性上的極大收穫與滿足。

    最近,博名兄又幫大家安排了一次蘭陽平原之旅,我特將其邀請函及行程規劃表附上 (如下) ,相信大家可以直接深深感受到博名兄的認真、用心、感性、熱情、分享等特質。

歷年來我們走過的部分行程:
我親愛的朋友們:
2007年的日月潭之旅,我們自在的聽風、賞月,
2008年的花蓮之旅,我們愉快的觀山、看海,
2009年的台東之旅,我們體驗一段身心靈漫遊的喜悅旅程。
2011年的南投梅峰農場之旅,我們有一段豐富心靈、沐浴自然的春天之旅。
春天之旅,先來到台南府城一座擁有百年歷史的國定古蹟國立台灣文學館,在百年建築裡,欣賞台灣文學的世代更迭。再到「安平樹屋」---一個自然生態與產業人文融合的歷史痕跡,你一定會驚嘆那特殊的情調與神祕的氣息。「草祭二手書店」亦是府城不可錯過的空間精選。
下一站,來到山區的小小桃花源。
具有獨特的中高海拔山區生態環境、氣候與生物條件的梅峰農場。
我們一起,走入山間,賞花、談天。
我們一起體驗,和樹一起呼吸;真實行腳於大地。
好友的相聚,除了相知相惜,還有,一起共享人間美好的哲理。
桃花舞著春風,2011年的春天,我們在梅峰。
2012秋天的約會,我們到蘭陽平原  

    看了這份感性的邀請函以及精心設計的行程,就會了解,作為博名兄的朋友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博名兄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像個小孩:
    保有純真與強烈的好奇心,充滿熱情與活力,時時刻刻活在成長與驚喜之中。

    他是個詩人:
    他對於環境有極其敏銳的觀察力與感受力;他具有詩人般的自由心靈與幽默感;他認真地活在每一個當下,他是個以生活為作品展現的詩人。

    他是個貼心的談話對象,也是個述說生命故事的人:
    他有強烈的同理心、包容心與憐憫心,使得每一次心連心的交談,都像是完成了一次心靈的充電。

    他是個與大地熱戀中的人:
    他喜歡食物、朋友、音樂、文學、歷史、文化,他特別喜歡山林;
    他對大自然有深深的感情,並且毫不隱藏內心對這一切的愛。

    在出遊之中,特別是在深山步道中,他經常會情不自禁地大聲朗誦一些很感人的詩文,例如:

天上的飛鳥
天上的飛鳥 是我兄弟 地上的百花 是我姐妹
樹木 是我朋友 山、河、萬物 我愛護、我看顧
綠色大地是母親 青天深處有神靈
我愛眾生情同手足 我愛眾生情同手足
                       ----約瑟夫柯內爾(Joseph Cornell)----

此刻平靜至極   風止草靜  如此奇妙
自然萬物與我渾然合一 宛如是我的一部分
又像創造生命的父母
陽光灑在心上而不止於身上 溪流穿注身軀而非從旁而過
激盪  振奮  震動了身體的 每一個細胞與肌肉
令他們展翅欲飛  歌唱不息
                      ----約翰繆爾(John Muir)----



    我對博名兄最簡潔的一句評語是:
    他是個既美麗又瀟灑的人他是個能讓女人愛戀,讓男人愛慕的人;
    這個世界因為他而變得更美妙,更多人願意無怨無悔來此走一回。

    作為楊博名的朋友,我感到無上的榮幸與驕傲。



                                 
郭聰田
聚和文化藝術基金會 董事長
2012820於澄清湖畔


~本文摘自《台灣素人》
*****************************************(延伸閱讀→)側寫陽光、淨土的文化企業家—楊博名先生


《自然與宗教》簡介-1/4

陳玉峯

 ~我旅行的時間很長,旅途也很漫長。天剛破曉,我已驅車起行,穿越廣闊的世界……,也留下痕跡。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遙遠;最簡單的音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旅遊者需要在每個陌生人的門口敲門,才能敲開自己的家門;人要在時空逆旅漂泊,最後才能走到最深邃的起始處~改寫自泰戈爾
 ~沒有宗教能夠脫離自然而存在;宗教是綁繫人類到自然的鏈環;宗教移除人類心中的自我,讓人得以了知及經驗他與自然的合一~阿瑪
~寬容是一道神諭,上帝已經明確希望有多種宗教……上帝喜歡人們用不同方式表達對祂的忠誠,基督徒用一種方式,希臘人用一種方式,埃及人用另種方式……~泰米斯.提厄斯

 
  本來就這樣、只是這樣(just so;公理?自明之道),不需要加以解釋、說明的叫做自然。動、植物、一切生命、非生命,乃至天體之不假思考或複雜思考的,也是自然。開始思考,且需要為自然作解釋,殆即你在此當下,狹義的不自然。
所有語言能及、不能及的任何一切的總和謂之自然,無論存在、不存在或非存在,畢竟,我們能用來溝通或認知的媒介極為有限與薄弱。
依據人類感官、心智對宇宙中所有物質、能量、現象的察知,乃至描述、思考之後,開始將人從自然中漸次抽離出來,特別是意志或人本中心的概念愈來愈強之後,人與自然就明顯區隔,但直到工業革命以降,人力使役自然力的能力突破了人體極限,對自然的毀滅,超越了人力所無法抗拒,於是,形成人為與自然的分水大嶺,導致人與自然對決的困境。
而隨著數萬年來,人種在全球各地區的分化,以及各自文化、文明的躍進,人類對自然的概念、觀念的差異,漸次地可大分為唯心的自然觀,以及唯物的自然觀。前者盛行於東方;後者發達於西方。其基本的差異,在於思考與認知的方式前者內求、後者外訴。
所謂內求、外訴大抵區分如下。
人的五官,眼有視覺、耳有聽覺、鼻有嗅覺、舌有味覺、肉身除了很少部分之外有觸覺,加上能感之覺,或謂「五官六感」,即佛教的認識論所謂的認識、認知的主體之「六根」,或稱「內六處」,也就是人能感受、思考的官能及心力,簡化說成認知,當人將大部分感官、觀察力,集中在自己之外的事物、現象,例如觀察一株樹樹形、樹葉、樹幹、枝葉、花果等,是何形狀、顏色、質地、排列方式、數量、測繪、比較、找出重點特徵……,仔細統計、歸納等等,進行所謂客觀的描述,得出結論或推論等,進而思考、研究該樹與環境因子的相關……,是謂科學或唯物科學式的認知途徑,如此方式的自然觀謂之「唯物或科學的自然觀」。
相對的,當人觀察到外界事物,無論從其所見(色)、聞(聲)、嗅(味)、嚐(味)、覺(觸)之所感,他將注意力、思考等,集中在任何一個感覺機能向內心走,例如眼前的一株樹,從眼睛所呈現出的形象等,到內心如何「識」其影,以迄「心」的成像、成識的過程,從而感悟到我們所「見」的任何形相,不過是感知的一種恆在變動的影像,而且,所有的現象,正是心力的一種「幻覺」而已,因而「萬法唯識」,再進一步,內溯到心「意」的運作方式,且探索終極處的「靈」。於是,這條循著感官作用向內心溯源的路線,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階段,會有不等程度的深淺,更且,從其最深處再走出來,敘述這些進出過程中的經驗談,殆即所謂「經、律、論」的呈現。如此,這類內走的自然觀,或即「唯心或唯識的自然觀」。
事實上以上只是一種傾向的分類,任何人都瞭解唯心中有唯物、唯物中有唯心,只是不同的程度或傾向而已。唯物的觀察也可進臻唯心的感受,例如近年來對海中章魚的觀察,已經瞭解到牠的認知方式截然不同於人的認知系統,而牠的「思考系統」在皮膚,牠具有某類「高等智慧」,平行於我們「心的作用」。這暗示著唯心思惟的無常體悟,也可由唯物思惟中得到印證。
不過,人類進行唯心或唯物傾向的思考之前,沒有此等區別,人以所有本能面對自然與自己。
依據唯物觀點的證據顯示,大約在10萬年前前後,人類驚訝、恐懼、無助、求生於無常的自然界中,開始他們對生、死的思考,而以壁畫的方式,留下最初宗教的證據,同時,他們對自然界一切現象的畏懼、敬仰、讚嘆、無知的感受下,也漸次形成「神」的概念,或所謂自然現象背後的某種東西,掌握住自然界一切變化的「超自然的力量」。有別於現今大家所熟悉的「宗教」觀念(雖然沒有二個人有完全一樣的觀念),我將之稱為「前宗教(prereligion)」,凡此原始人類對宇宙、自然萬象的整體觀,遂可謂之「原始的自然觀」。此一漫長的時期中,人類受制於自然環境的全方位制約。
據說,早期人類並不相信死亡是自然現象,就像新不列顛島上原住民的一個神話所說,善神坎比娜娜要祂那愚蠢的弟弟,到人間去告訴人類:「把皮剝下來,就可以免去死亡」,另外告訴毒蛇說:「你們必定要死」,結果,愚蠢的弟弟搞混了,他將長生不死的秘訣告訴了毒蛇,却把陰森的死亡送給人類,從此,人必須一死。
對死亡的恐懼,一般咸信起因於對死亡暨之後的不可知,以及其原因的不可思議,從而寄望於「神助」,或歸於神的國土,由是,宗教信仰產生。然而,與其說死亡是宗教之始,莫若說恐懼是宗教之母,而且不只恐懼,包括生命永遠存在的迷惑、不安、失望、寂寞……,只要進行由具象到抽象的思考,無不是宗教的緣起。自然界有無窮的驚訝,就有無窮的神明寄生;自然即宗教,宗教却往往非自然。
前宗教時期,例如全球舊石器時代或原始文明的孑遺,最重大的特徵便是豐腴的女體塑像,而常被暱稱為「維納斯」,她們的共同特徵是身軀豐滿、乳房發達、肥腴肚身(甚至是懷孕現象),考古學、比較民族學、宗教學的研究共同認定,這些「維納斯」代表原始人祈求豐收的象徵。迄今,出土的最古老「維納斯」石雕,年代約在25千年前,位於奧地利的維倫多弗。
南亞印度的舊石器時代,約在5萬到1萬年前,例如北印及北迴歸線貫穿的中央邦首府博帕爾(Bhopal)市周邊地區,發現數千幅南亞最早的視覺藝術的原始洞窟壁畫,內容即游獵生活,表現出狩獵、巫術、戰爭、舞蹈等等,充滿生殖崇拜的性交場面、生殖器官,象徵祈求豐收、人種繁衍的順利。
即令20世紀全球各地的原始部落或原住民族,依然存在著生產、生殖、種族圖存的基本前宗教現象:
麻六甲群島的原住民,認為樹木開花即懷孕期,嚴禁大聲喧嘩、火燒,或其他干擾樹木安靜的行為。
印尼的Amboyna城,在稻米開花時,不准人們在周遭大聲喊叫,否則收成會受影響。
祖魯族的巫師(藥劑師)將壯年夭折的男士的生殖器油煎之後,研磨成粉末,撒在田裏,祈求豐收。
爪哇的農夫與妻子們,為了保證稻田肥沃豐收,就在田裏交配,他們認為植物生長、結實與婦女的生育是同一道理。
北美印地安人認為其失敗的主因,歸罪於白人將樹林夷平。他們認為伐木是十足的謀殺行為。
對樹木、瀑布、江河、山嶽的崇敬,乃亞洲遺留下來最古老的宗教觀。
世界各地原始部落幾乎都在播種季節裏,實施「亂交節」,一者作為倫理的寬容期(回憶早期時代性關係的自由);二者讓不能行人道的男人欲使妻子生育的方法之一;三者代表春天到來,土地解凍,種子萌芽,預期量產豐盛。「亂交節」例如非洲剛果的Cameroon族、好望角的Kaffir、蠻族Hottentot;中南非的Bantu,而參加節日狂歡的人,禁止與自己的配偶性交。
類似的節日,出現在歷史的文明中者,例如希臘的酒神(Bacchus)節、羅馬的農神節(Saturnalia)、中世紀法蘭西的Fe’te des Fous節、英格蘭的五月節……
這等生殖崇拜,誠乃原始人類的共同思惟模式,以及普遍的巫術行為,就印度河文明而言,發展到了距今約5~3千多年前的「哈拉帕文化」(Harappa;以哈拉帕及莫亨佐達羅兩城遺址為代表),更有許多原始生殖崇拜的形象標誌,例如大量小型女體的地母神、後世濕婆神原型的「萬獸之王」圖案、陽具崇拜、靈魂不滅及輪迴思想、以樹木為居處的男夜叉(Yaksha)及女夜叉(Yakshi)等等,甚至於在距今約3,500~3,000年前被入侵的印歐民族雅利安人(游牧文化)消滅之後,其生殖崇拜的農耕文化仍與雅利安人的自然崇拜文化,相互交融而構成原始多神教的吠陀教文化,其在約3,500~2,700年前,留下許多的鄉土守護神(神農及夜叉)、繁榮女神、母親女神等神像。
而雅利安人的游牧文化則以龐雜的自然現象神為特徵,他們將自然界現象神格化,視整個宇宙為神的活動大舞台,概分為天界、空界及地界。三十三天自然神包括日、月、星辰之神;空界如風、雨、雷、電之神;地界如山、河、草、木、人間萬象、與人為敵之活物諸神,複雜得不得了。
換句話說,從「原始的自然觀」進入「宗教的自然觀」,賦予自然界任何現象皆可存有神的活動,當然也流行著未知、神祕、超自然異象、禁忌、圖騰的口述與遺跡,但「原始的自然觀」與「宗教的自然觀」不見得有明確的分界,甚至於時空交錯,我只是用來區別原始人類進展到特定文明、文化的規模或程度之分而已。然而,有些民族幾近於沒有宗教、沒有圖騰、偶像及神,埋葬死人也沒有任何儀式,甚至連迷信也不存在,但這些是例外。
另一方面,由於人類係由群居型靈長類演化而來,靠著智力的突出,發展出群體求活、綿衍不絕的合作方式,以及節制個人的繁多策略,早於宗教而存在的倫理,或群體規範個人的秩序與規則,其變遷的速率遠比宗教為快。宗教並非倫理的基礎,却有助於倫理的維護,且使用神話與禁忌這兩個手段來維持倫理。神話、禁忌、倫理約略為原始人類的法律。
前述,土地、地球幾乎是被任何原民視同偉大的母親,而語言、文字,頻常是代表原始或無意識信仰的紀念物,故如物質(materia)與母親(mother)便有高度的相似度;宗教的拉丁字源即含有「連接、連結」的意義,連結人與土地、人與神、人所來自、人與終極歸宿的橋樑;中國文字的「鬼」,古意即「歸」,也就是生命死亡之後,歸去其所來自的地方。
規範群體的個人之外,積極面更需團結的共同特徵,圖騰便是幫助部落團結、認同的象徵物,透過許多祭禮、儀式顯示,恐懼很可能是圖騰的根源。而相對於脆弱的人體,許多動物是人們強壯有力的嚮往,故而動物崇拜也形成動物神,或圖騰的具像。
人面獸身代表人對動物力的神往例證之一,許多的人神係由動物神蛻變而來。圖騰隨著文明、文化演進也漸次脫離動物,却依然活躍到現今許多國家的國徽之上,例如獅、鷹等等。毫無疑問,如今的國旗、國徽,正是如假包換的圖騰,故而損毀自己的國旗是禁忌、違法。

聖經中藏納刻有摩西十誡石頭的盒子叫「約櫃」,正是基督宗教的大禁忌,是來自宗教、神話維持信徒倫理的神諭。許多人視宗教為對超自然能力的想像、崇拜與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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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玉峯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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