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30日 星期三

土地的兒女

陳玉峯 

    日治時代阿里山林場主任伊藤猛,先前住在現今阿里山工作站對面的宿舍,且宿舍旁則闢為網球場。當年他手植一株來自日本的黑松,是否聊藉以慰思鄉不忘本之情,則筆者不敢確定。他的女兒就在該地出生,在那兒成長,呼吸的是台灣霧林帶芬芳潤濕的大氣,喝飲的是阿里山甜美的山泉,果腹的當然是這片土地的孕育。

    終戰後伊藤女兒夥同絕大多數的日本人讉返東灜,時年十餘歲,毫無疑問,她是具備阿里山永久記憶的「日本人」。回日後,她是如何「思鄉」筆者無從想像。月前,她在病榻彌留之際,家人問有何最終願望,她說願飲一瓢阿里山水,家人為難中她悄然過世。遵照她的遺囑,伊藤之孫帶著她的骨灰來到阿里山,辛苦找尋之後,如她囑咐,深埋骨灰於黑松樹下,同時,帶回一瓶阿里山泉水,灑在日本的墳碑上。

    我聆聽阿里山親人講述不久前發生的小故事,我不知道這位平凡的「日本人」是不是就是典範型的「台灣人」,只知此段平凡的敘述,好像含著太多在台「中國人」或「台灣人」所難以解的情愫,卻又那麼自然平淡,沒有理論,欠缺喧嘩,無人強調,乏人在意,一切只像野地花開花謝、葉出葉落。

    事實上阿里山慈雲寺旁荒煙蔓草間,聳天的檜木樹下,安息著許多日本人的遺骸,無論有碑無墓,近年來多所遺族、親人前來搜尋、祭拜,但鮮少有人要將之運回。世界各國國藉法大抵依出生地為依歸,只有台灣人的一些族群荒腔走板的演出,自始自終拒絕認同台灣,到底爭的是「春秋大義」這是「政治利益」令人目不暇給,這些「外國人」犯上了「干預內政」的惡行,卻不要臉的咒罵某些台灣人「包庇」日本人,兩相對照,「日本人」與台灣人的「外國人」,令我思考的倒不是誰是台灣的人渣問題,而是什麼樣的統治文化塑造何等價值觀?為何所謂三、四百年在台華人仍然孕育不出土地情操?而現階段文化的走向,卻存有諸多挖死人骨頭、找族譜、追中國根的「文化復興運動」,假想台灣再度被「統」走了,難以想像這批人會不會反過來溯台灣的源、找台灣的根?!

    生物學的知識早已告訴我們,人類幾乎都是「雜種」,封建遺毒、氏族觀念更是愚蠢至極,這一代台灣人何時才能稍稍體悟「生物地域主義」,也就是以土地為依歸,以認同為價值的根本?!

    行筆至此,忽聞媒體報導日治時代第七任總督明石元二郎的木棺出土,其孫元紹仍尊重祖父遺願,永遠埋骨台灣而另覓地安葬,令我感嘆萬千,此一軍國政權汶化,上至總督、下至平民,皆擁有如許的土地倫理與認同情操,而在台華人異類卻排斥台灣無所不用其極!我復想起,三、四百年來多少西方傳教士如馬偕博士,何嘗不是以同樣的情懷從一而終,死心塌地貢獻於此、安魂於此!!骯髒的政治偏見,可否遠離這些聖潔的靈魂?!又為何老是有一票人,以狹隘的民族主義厲魂,故意用政治圖騰來污染純粹的土地認同情操,卻耍嘴皮說是對不起「抗日義士」,如是顧左右言他的託辭,根本關鍵是,三、四百年都是「外來」的今之在台任何人,肯不肯承認我們是不是土地的兒女,屬不屬於這裡而根連相生的認同這裡罷了!
~原載於《台灣日報》1997.9.3

~本文摘自《土地倫理與921大震》


陳玉峯

一生迄今沒正式跳過一次(曲)舞,一向認為自己欠缺「舞」細胞,特別是結婚以後,太太眼中的我是根杵木頭,而她花甲之年了,還在肚皮舞、牛皮舞、芭蕾舞、街舞、排舞、國標……,三不五時硬要教我「蛇腰」、「西米」,整得我竹竿打結、腰酸背痛,只惹來一身罵!

我最怕太太要教我跳舞。好笑的是,我曾經跟她上台表演過一次,還有一次,在印尼的曠野上,我們跳起排舞。

    女兒國一時,有次找一堆同學來家中開party,我順著音樂,舞動極限,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全都躲在牆角,深怕被乩童掃到。據說我跳起舞來,遠比林美秀的「今罵無尪」震撼百倍。

我最怕跳舞。

2010919日,太太三姊的兒子結婚,選在世界有名的觀光聖地印尼巴里島舉行婚禮。婚禮party選在一處海拔百餘米的岬角上,會場有各種亭檯、泳池,配合大海、蒼穹,直令人心曠神怡。

新娘是愛爾蘭人,新郎是澳洲人,他們的朋友來自世界各地,但以白種年輕人為多。他們在泳池畔、在舞池,大跳特跳,西方年輕的熱門搖滾驚濤駭浪。太太與眾姊妹們以台灣人參加喜宴的心情盛裝而來,因而也不便熱舞一番,只在一長櫈上排坐,欣賞年輕歐美人的狂歡。

    我散漫地咬食食物,看著隨著音樂顫抖、躍動,扭擺的一具具活力身軀,漸漸地,我感受到節奏、舞步,呀!沒錯,原來人類所有舞蹈的根本模式是心音,心臟跳動的動與靜,閉合與開張,打從子宮開始,在母胎中,聆聽母親最原始的韻律,漸次加進了自己的節奏,一呼一應、一張一弛,純然的放鬆,進入始源的旋律,旋律的來處與去處。原來,所謂的跳舞,正是回去母胎生命的原點!我似乎懂了這原理。

    我走到太太及姐妹們的長櫈前,遠遠背對著數十位放浪四射的舞者。我面對著數十年斷定我是木頭的太太前,隨著樂音,腳盤開始小幅振動。我穿著唯一一套可上檯面的西裝,工整的領帶與皮鞋。

    我放鬆,由腳腿到身軀,到雙手,開始進入心音的顫動。我挑釁地瞪著我太太開始獨舞。我忘掉一切,進入始源的節拍,不必思考,沒有分秒的遲疑,全身每一條、每一塊肌肉,感覺只像是浪濤起伏的定音鼓。

    忽然,我察覺到天地之間只有音樂,近百人的場地似乎闃無人聲。猛一打住,我回頭,發現所有的舞者呆若木雞,全場的人盯看著我一人獨舞,然後,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嚇得我往角落閃躲。

    回程,美國人Jack跟我說:「陳玉峯,你真的會跳舞,你很有跳舞的天賦!」我咀嚼著這是否真實的恭維?

 雖然此後,太太一樣認定我只是廟會上的童乩,但我知道,我跳出了生平唯一一次「正式」的獨舞。

後來我得知,那一天,進入原始舞蹈的有兩位。除了我,還一位是個當地的巫師。他受聘前來婚晏場地,獨自在岬角最高點作法,他負責不讓喜宴場地範圍內下雨。雖然他身軀並無舞動,但我知道他的心念隨著氣流流轉。

我們驅車離開喜晏地,驀然察覺,馬路、草地上一片水濕!


神與魔反核論

陳玉峯


20131026日中午,公視播出德國建核、反核、廢核的過程,以及現今的廢核共識,所有政黨一律奉行,乃至於他們在綠能產業的發展等。片尾講北京話的德國人,還呼籲台灣不要重蹈德國覆轍,花太多時程在討論、辯論技術性議題,而不能早日釐訂長遠的能源總政策。我邊看邊哭!

看完該節目,我心悲愴。多少年了,我的想法、構思與今之德國思潮幾乎完全一致,而長年來不斷呼籲台灣能否超越黨派、跨越世代,制訂永世國土計畫暨世代環境政策(無論任何政黨執政,不管誰當總統、行政院長,皆該永世奉行),並全力發展綠能產業。我拜訪了各級要員、曾經的國家領袖、宗教大師、政黨菁英,乃至於所謂的環保人士不知凡幾,絕大多數他們都回答我:「好」,然後,無聲無息。

明明誰都知道,全世界所有計算核電的發電成本,根本沒算進善後處理的天文代價,為何2013年台灣還耗費龐大的無聊,在討論核能發電成本一度幾塊錢?明明知道,核魔債留子孫,危機凌駕有史以來所有的人為環境災難,為何40年來還在相信台電的天大謊言?為什麼台灣這等匪類政權,奸佞台電還可以吃香喝辣、吃定全民與世代?更將整個台灣生界一步步推向地獄深淵?

哀莫大於心不死(我講了230年矣!),所以廢核行腳的主訴求,我列出5大項:

1.立即廢核四!核一、二、三儘速除役!

2.尋求國際合作,限期清核廢,還我無核汙環境!

3.限期制訂永世國土計畫暨世代環境政策,無論任何政黨執政,不管誰當總統、院長,皆該永世奉行!

4.全力發展綠能產業,解散怪獸電力公司!

5.立即修訂鳥籠公投法,還我有效直接民權!

也就是說,還是得繼續講。

地球生命演化了二、三十億年,發展到今天的所謂人類,儘管抽象能力、智慧已臻化境,但整體心智似乎相去動物仍然不遠,甚至於我懷疑「二元對立」(例如善惡、對錯、黑白……)就是最原本的獸性?!神魔本來就是同一個東西,否則怎會有人不斷地製造核電這類型產品,用來誘惑並終結人類呢?!難怪古人曾經質疑所謂的神或上帝:如果不是上帝不想除惡,就是上帝不是萬能;如果上帝是萬能,則顯然祂是惡毒的神,否則世界上怎可能存在萬惡如核電呢?!

只有一種可能最實在,神即人心。任何人必須在內心及行為,實踐人性普遍承認的善、真、美,從而挺身對抗世間存在的惡魔。我堅信,如果宗教信仰承認有所謂的神、是非或一切二元對立的觀念,則有宗教歸依,或有特定信仰的人若不反核,殆即承認自己就是邪魔!

2013年10月28日 星期一

閒!

陳玉峯


    自從10月10日廢核接力行腳在貢寮啟程,我在11日深夜回到台中以後,開始整理拜會林義雄先生的錄音,轉成逐字稿後,撰成文稿一篇,另撰其他短文二篇,並著手挑照片、寫序文、編輯接力行腳的第一本書《民國廢核元年》,至10月26日止,多虧智豪幫忙,總算順利完稿,而於10月27日寄給出版社,另也製作一張廢核行腳主訴求的文宣(傳單),期能對喚醒全民廢核意識暨行動,產生些微的助力。

    這半個月時日,說忙未必,說閒實苦,內心最繫念者,行腳朋友們的進程,以及行腳大義及其內涵能否感染、激發偏遠地區人們的警覺心等等。或許是我的期許陳義不合時宜,此間撥接的電話、傳訊、調節等等,超過我近七年來的任一時段,幾位青壯朋友賦予我「成長」的機會,我學習到不少心念的焠煉!套用林義雄先生常掛在嘴邊的話:「我做得不夠多!」、「這個問題很大,我實在不知影!」

    此間,我到斗六演講一場,看了一次中醫,方儉陳秉亨黃勵爵廖清校等友人分別來訪,我下廚及外食的次數各半,可以說,是古人所謂的「境愈閒而心益苦」!

    於是,我選擇了一個下午逛逛黃昏市場,看看琳瑯滿目、五顏六色的蔬果,聽聽尋常買賣的對話,品味市井小民生活的喜樂與哀愁,特別是看見小孩的容顏,我心常不由自主地歡喜起來,也為街角一位少婦正與小女孩賭氣的一幕,佇足遠觀。反正最後是小女孩嚎啕大哭,硬是被少婦連拖帶拉地揪走。我心有點痛,但非廉價「同情」,世間恒如是,我只能壁上觀(壁虎眼中的世界煞是有趣吧?!)

    於是,我又回復海闊天空,我必須再度準備下一場演講的內容。愈是簡短五分鐘、十分鐘的「致辭」,愈是棘手艱困,只因我在乎善盡當下最可能的盡責、盡力,雖然一生的演講經驗教我瞭解,頻常是沒有人在乎你曾說過什麼,而且,我們一生最多的語言,跟街頭巷尾的貓叫、狗吠雷同。即令如此,我還是得在「苦」中榨出一點「閒」,而「閒」的常態就是「沒事」。

2013年10月26日 星期六

讓鳥獸松鼠聽經 讓節氣天候歌唱

陳玉峰

    從濁水溪上游治卯山下的雙龍、南化西阿里關山、大願山,到楠梓仙溪畔的甲仙,九月底三兩假日我奔馳了七百公里路,賞攬深山幽谷、水瀑銀絲、鏡面浮島,以及讓我感慨萬分的民間生機。

    多年來不時有捎自山林鄉野有心人士的邀約,或原住民文化關懷、環保運動抗爭、生態保育規劃等等,近來則宗教界淨土、淨心的橫向思考逐次活躍。一通來自西阿里關山下的山寺電話,我前往勘查千年櫸木的天然孑遺,據聞該巨木為南台僅見巨靈,土地管理者費盡千辛萬苦,不畏強權劣紳始得確保迄今。

    台三線公路兩側山坡地近十年來的拓植,如同全台瘋狂的開發,尤其自三百公里以降,檳榔山的壯觀足以顛覆下個世紀中南部的安危。當都會生活、消費浪費的靡爛席捲新生代的同時,台灣中生代及耆老們秉持傳統的勤奮與堅韌,將海拔一千五百公尺以下的山地,完全開墾為生產場所,提供富裕奢華風潮下,製造垃圾的基本素材;當台灣所謂山坡地保育條例、水土保持、國土保安的法規汗牛充棟、應有盡有的如今,土地賴以永續維生的水源涵養區早已萬劫不復。幾近於所有違規、違法的取締工作,陷滯於口號與文宣,頑抗執法的理由都是可憐的生計,違法而後就地合法,合法後再違法,步步蠶食鯨吞。而缺水的窘境責成政府拚命開鑿水庫,水庫旁的林地卻形成終結水庫的淤沙源。當我俯瞰、近觀曾文、南化水庫的集水區系,可以預測,不久後的下個世紀,台灣水庫裝盛的,將是人民的淚水。

    然而,當導引我勘查山區的住持師父一開口,即帶給我莫大的衝擊與震撼,「十年來台灣山林的破壞,林務局除外,就屬佛教徒最嚴重!」「我們請您來有幾個問題討教,其一,您所勘查的大願山在三、四十年前其實都是原始巨木林,楓香、九芎多三、五人合抱,我從小在此山區長大,親眼目睹為了墾植麻竹,我們伐砍、焚燒了全面山林,如今下游水旱並生當然是我們造的孽。過往,我年幼無力回天,可是,二十餘年來我發下一願,有生之年,我要讓大願山回復原生林生機,讓飛禽走獸、鳥叫蟲鳴重新尋回天地之家,我們想請教您如何復育。」

    「我心目中的美,是天然林複雜中的單純,多層次、多樣相,各有所依,林床的落葉腐植層褐黑且充滿彈性,整個林相深邃幽遠;人造林如桃花,雖美但不超塵,天然林美且莊嚴,帶給人單純的喜悅」;「華嚴經文滿載自然天機,其與自然參悟如出一轍。依我瞭解,佛教徒要砍一棵比人高的樹,必須要同那株樹商量,徵詢它的同意。如今,佛教界不是師父渡信眾,而是信眾渡師父,社會富裕、人民有錢,心靈即極度空虛,募資破山入關蓋寺建廟宛若雨後春筍,蓋寺廟總愛挑危崖山巔,其破壞山林無遠弗屆,表面上靈修淨心,實質上焚琴煮鶴,兼害世代蒼生。」

    反對大興土木的師父除了要復育天然林之外,她希望闢建自然專修道場。「其二,請教你如何規劃自然道場,建構林木扶疏、簡易蔽雨建物,讓人們走進得以無言而化,讓鳥獸松鼠皆可聽經,讓節氣天候皆得歌唱」;「雖然我知道這理想坎坷、困難重重,但總會有護法前來襄助」。

    我訝異於為台灣山林奔波的二十年來,第一次聽到如此草根的呼籲,且深深契入自然本質,無巧不奇,這位師父「隱藏二十餘年的思考,今日才和盤托出」;我回台中數日後,師父興奮來電,說是已說服內英山脈的某信眾,要捐出幾十甲地作生態綠化。

    想我長年運動、抗爭、講演、撰稿的聲嘶力竭下,從未募得半分坪地從事復育,宗教力量之大足以讓環運人士深切反省。在雙龍濁水溪畔,我眼見為原住民文化付出大半輩子而卓然有成的老師;全台各地不時捎進覺醒護土的呼喚;而九月底的南台勘查,讓我在蕭瑟秋風中體悟,台灣的春天或將很快的到來。

~本文摘自《土地倫理與921大震》

2013年10月25日 星期五

蟑螂與蚊子~黑心油花邊



陳玉峯

新近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的某份研究報告宣稱,使用葡萄糖當誘餌的殺蟑螂藥物,在一段時時程之後,誘發該地的德國蟑螂突變,德國蟑螂的神經元發展出一遇到葡萄糖,立即懂得逃避,且這類突變的族群,數量越來越多。

不只蟑螂,長期在牆壁上噴灑殺蟲劑的結果,「導致瘧蚊改變棲息習慣,如今牠們已經喜歡停在天花板或外牆上了」。

諸如此類的研究或成果,都與古老英國工業革命之後,因為工廠排放黑煙,薰黑了原本白色的樹皮,導致停佇其上的白蛾,明顯突出,因而被捕食者大量掠殺,反之,突變為黑色的蛾族群,因棲地已改變為黑色而得到庇蔭,從而繁延增加,以致於工業革命之後,白蛾變成黑蛾。此例證正是過往教科書上,用來說明達爾文演化理論的「最佳範例」,但也有人駁斥其乃造假之說。

事實上,上述說法或遣詞用字都不精確,而有違於達爾文演化論的精義。

使用葡萄糖誘餌的殺蟑劑、牆壁上噴灑殺蟲劑等,並沒有「誘發」德國蟑螂突變,也沒有導致瘧蚊改變棲息的習慣。要知,基因的突變並沒有方向性,突變是逢機的;演化論是分成兩大階段的,有了逢機且無特定發展方向的突變,加上後來環境條件變化所導致的選擇(天擇或人擇),才賦予族群發展的方向性或傾向、趨勢。

因此,不能說使用葡萄糖誘餌誘發或者造成突變,也不能說使用殺蟲劑噴牆壁改變了瘧蚊的停佇習性,而是,嗜停牆壁的瘧蚊被殺光了,逢機突變產生的嗜停天花板或外牆的瘧蚊由是而數量增多;是因人類使用葡萄糖誘餌殺蟑劑,殺掉大部份嗜吃葡萄糖誘餌的蟑螂,讓出了棲地或食物,引致突變族群(反葡萄糖者)趁機大量繁延。

然而,以上所有說法,絕非自然界的「完整事實」或「真理」,真相遠比上述解釋更複雜多了;真實的變數龐多,演化論只是單純、化約地,說出目前人類理性所能接受的相對「圓滿」的解釋罷了。生命並不違反物化定律與邏輯,但生命遠比人類的物化真理更複雜,人智目前仍然參不透。

目前的研究結果如果可為科學界所接受,則不必做研究,只憑觀察、感受,我也可以宣稱,台中的蚊子近年來隨著氣候變遷,氣溫大幅上下振盪,導致台中多種蚊子的生活史縮短,不到一、二天時程即可孵化、蛻變成蚊;台北的蒼蠅因為大量噴殺、打殺等人為撲滅,演化出刁鑽飛快的新族群,等等,或諸如此類輕率、不究竟的「偽科學」之辭。

再類推,人類社會的世代風氣、價值觀亦然。黑心油、毒澱粉、塑化劑等等現代化工魔術的演化,其來有自。早期農業時代,窮困人們遇有病死豬禽,不忍丟棄,以高溫、重調味烹調,勉強吃食,還分享左右鄰居,筆者小時後偶而會吃到鄰居贈送的此類肉品,但母親總是排斥之。

而在KMT「好話講盡、壞事做絕」、「事看誰辦、法看誰犯」的領導風格下,台灣社會漸次由日治時代不說謊話、耿直行事、不可做否事誌的民風,蛻變為現今諸多「黑心人種」,或各階層的「骯髒權貴、“特種”行業」。

毫無疑問,KMT、日本軍國的施政或風格,就是葡萄糖殺蟑劑、噴牆(行為)殺蟲劑,他們擔任天擇、人擇的導向機制。許多台灣人「相當於」昆蟲眾生界,善類在反淘汰的管控下,數量優勢漸降;惡類族群則暴增。

於是,反映在現象界,配合工技發展、化工神技,在食品牟利面向,漸次由餿水油時代,演化出多氯聯苯、戴奧辛時代,進臻現今龐雜的黑心食物。

另一方面,工業革命迄今,人類創造或提煉出的化學物質,光是歐盟列管有案的就超過10萬種,其中,經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指證,可能影響人體荷爾蒙的化學物質大約8百種,遍佈於食、衣、住、行的天羅地網,而台灣目前僅只列管302種;有人估計,台灣流通的化學物質約79千多種,有誰清楚哪些化物對人體無害?這些鋪天蓋地的「殺手」,構成我們生活的環境,加上直接吃下肚的,難以估計的化物,即令完全忠誠於法規,也難逃於毒汙,遑論越來越多的「大統」毒品泛濫!!

一個緲小的案例:雪山369山莊的酒紅朱雀,長期啄食登山客丟出的廚餘,導致鳥喙長出黑點、硬塊及黴菌,被毒死的更不知凡幾!

從演化論的邏輯推衍,要改變當今社會的龐多毒汙,最佳辦法就是換政權,且得經過數十年的風氣導正,才可能有差強人意的根本性變革!

書寫至此,突然接到聯合報記者來電問,該報今年度的選字,要筆者舉一個字作代表,我只好說:「假」,最足以象徵台灣今年的現象界。從9月罵王的嘴臉,到105次握手,以及黑心油的爆發(註:冰山一小小小角),上、下徹底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