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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1日 星期日

【天邪眼!】

陳玉峯

科技凌駕人性的結果,人已失去自己的發聲權(陳來興 畫)

過往說科技反應或來自人性,如今科技早已霸凌人性、腐蝕且入侵人格的完整性,甚至於在破壞正面人性,分解人的尊嚴,剝奪自由意志的選擇權!更關鍵地說,科技早已在左右人種的演化,從生理、心理到靈性,全面滲透、穿刺。
1980年代我們研讀、談論科學哲學,批判科學充滿政治性、政治化,科學不僅存有嚴重的「性別化」,科學普見是特定社會化、秘密化、軍事化、官僚化、特權化、金權(錢)化、恐怖化,有「好的」科學,更有「壞的、邪惡的」科學,我們嘲諷1940-50年代的「蒙頓標準(Mertonian norms)」,說什麼科學是自由化、科學是中立的、科學是為科學而科學的、科學是創新的……,一些天真故作無知的科學論,偏偏台灣始終停滯在此等「神話」之中,迄今還在自欺欺人。
大約從阿諾的《魔鬼終結者》以降,西方電影從各種面向,以所謂的科幻片,反思科學、科技之反噬人類、人性者,不可勝數。所謂的「真實」、記憶、情感、感官識覺等等,「只不過是大腦的化學反應而已,科技可以改變、創造它們」,以此出發,編杜種種離奇的劇情,反正最後通常是以最籠統、宗教式的普世人性「愛」、「獻身」等,來瓦解各式各樣的危機。也就是說,標準模式正是以《浮士德》的主旨,戰勝科技的胡作非為。
戲劇歸戲劇,現實人生呢?有些部分固然不然,有些部分早已有過之而無不及!「文明人」往往被「大數據」所統治,平均值是「政治正確性」(平均值絕非真理!),負面群性凌駕一切;多元差異性喊得滿天震響,實質上邁向將所有的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然後,空中畫大餅,描繪人類的遠景在外太空,而持續破壞生界、摧毀地球生態系。究竟3個世紀以來的科技是「文明」,還是「文暗」、「文墨」?!
《國家地理》雜誌195期「替我」寫出了近230年來對科技最大的「不滿」之一,奧威爾名作《1984》的警語:「老大哥正盯著你」完全成真!如今,只要「老大哥」要「分解你」,你的數以千、萬、億筆的資訊,瞬間整合成徹底「透明」的你,從內、外在生理結構、形態、慣習、舉止、生活的一切,乃至於價值觀、選擇傾向的概率,都可替你決定!
現今的人類近乎全然沒有隱私權,我只能告訴學生,一旦使用手機,你就完全沒有祕密。即令你要過「原始人」的生活,一樣難逃從外太空到街頭密麻監視器「天眼」的穿透!

1980年代弱勢運動者的電話,偶而可聽見錄音帶結束後的「叩!叩!叩!」聲,到近年來,只要我辦活動,就常碰到無法通訊的狀況!誰可以告訴我,我們的「老大哥」是誰?誰在操控天邪眼、天邪網?!是人、鬼……,還是科技?

2018年1月13日 星期六

【好老師、好長輩──先從說故事談起】

陳玉峯



美國曾經在1988年進行一項普查,歸結出最佳教師的頭三項條件:
1.  能夠深入瞭解他的授課內容。
2.  能為學生解決困難。
3.  能讓學生有所發揮。
    這項結果很有意思,也很諷剌,原來太多的教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教什麼碗糕!後兩項涉及師生互動、美國人該時代的教育價值觀等等。
    筆者在中部一所中偏上段班的大學課堂上講解上述,並要求百餘位大學生寫出他們心目中「好老師」的要件,另述何謂好的長輩或父母,而且筆者要求學生每敘述一項要件的後面,加註相對的,學生又(該)如何?我還解釋了老半天,這是相對性的思考:give and take、對應關係。
由於我採取自由發揮方式,而非問卷調查,因此,隔了半個月後,百餘位學生交上來的見解,幾乎沒有一致的「要件」,而可以歸結出的「好老師的要件」也超過百餘項,但對長輩的「要求」卻只約十來項,最主要的三項依序為:言、行合一,長輩得以身作則,是楷模、典範,而且有擔當、講信用;其次是具備同理心、有傾聽能力,善於溝通且關懷;第三,不斷成長、更新、跟得上時代。
關於「好老師」的部分,歧異非常,予我最大的訝異是,勉強只有一位學生,在乎當今所有大學,對老師們要求的「授課大綱」,也就是說,大學最重視、特別要求每位教師開授每門課的內容、綱要等等,在學生心目中似乎「存而不論」,相反的,學生們最在乎的,首推師生的互動關係,包括老師具不具備同理心,有無傾聽的能力與耐心,態度是否親切、平易近人,能否像朋友一般,值得信任且信任學生,能夠給予學生肯定或正面的能量;其次,好老師必須具備充分的熱情、真誠,有學生甚至於質疑老師是否明白自己為何教書,或說,教書必須是志業,而非職業,學生們厭惡那些只顧自己升等、研究的現實利益取向者,或說,學生們期盼深具使命感的老師!
高居前兩大項的「好老師要件」,恰好正是當今國家考評高教師「最忽略」的人格特質。似乎可以說,國家威權只考評好老師的「發表」、「研究成果」,反而忽略受教者最期待的內容!此現象我毋寧採取正面的解讀:教師資格的鑑定由專業社群去執行,學生最期待的教師志業或人格特質,正是從事教職者最起碼或必備的基本條件,然而,最可能的是:兩者我都「錯了」!
台灣體制或教育改革最需要正視者,包括「三師」乃至各種「專業」的「鑑定權、考核權」若始終掌握在政府手中,則政府不得不獨裁!為什麼數十年的民主改革,不能挑戰真正的結構主因?試看美國教育部的「職權」,相較於台灣,這才是最嚴重的問題!而台灣的各種專業「社群」準備好了嗎?
學生們關切的第三項要件乃是「教學藝術」,包括活潑的表達技巧,豐富的個人閱歷,如何以善於「說故事」且幽默的方式,啟發學生的志趣或興趣。一般說來,學生最討厭「照本宣科」的教師,且視賣弄權威與威權的教師為「全班公敵」,有些學生表達出渴望具備思想解放、引領社會人格養成、啟發心性成長或價值典範的深度期待。
毫無疑問,台灣現今大學生總體的文化表現,遠遠超越老是在怪咎學生「一代不如一代」的「不適任教師」!
以上簡述,包涵的議題或大綱,若要論述,幾本書也只能談及皮毛,本文只在邊緣處,先小述教學藝術的小小技巧之一:說故事。
壯年時代因應街頭運動我演講頻繁,從而歸結出人們最「愛聽故事」,而且,聽故事的解說、教育效果最佳。因為人類文化的演進,從來都是以聽覺為優先,試看古印度教在森林內親近上師教導的,都是口述、耳聞而銘記在心,是謂《奧義書》的來源;佛教經文無一不是靠藉聽聞傳誦五百年,而後登錄為文字;現代實驗也證明,聽聞比讀文字更有利於記憶。無論現代資訊如何爆炸,教學的藝術,是活體面對面的人際溝通,具有人類文化傳承無可替代的魅力,它可以啟發心智特定程度的活化。
而英文所謂的「教授」professor,也代表「公開宣佈其信仰的人」,其動詞profess,具有表明、自稱、聲稱、表白等義,甚至可說是善於專業化地講故事的「說書人」;我自己詮釋中文的「演講」,乃是表演甚至超過講話的全方位身體藝術行動者。
演講、教學的最好方式之一,善盡心思描繪靈活生動的故事,用以touch people's heart!特別是自己經歷的、深具地方感的、歷史栩栩如生的諸多故事,且藉由譬諭、隱寓,感染或潛移默化人心,激盪出自覺性的創造力。
個人的自我要求:任何上課、演講,務必保持身心最佳狀態,體能必須飽滿,否則心智不聽使喚,終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然而,學生的期盼是最最真切的,教師若欠缺熱情、真誠、愛心,一切只是虛假表象,一位學生許桀豪的一段話,值得大學教職者警惕:

「上了大學以後,發現老師跟學生的互動幾乎為零。老師不再在乎你的人格成長,學生也只在乎自己的學業成績,我們就像過客,學期結束後,不再有任何交集。我們所謂的好老師,變成只是能否帶給我們理論或學識的陌生人,他可能不會關心你,是否會成為一個好人或壞人!」

2018年1月12日 星期五

【杜鵑人,我不玩了!】

陳玉峯
假古玉,紅山文化最古老龍的原型。
我在醫院大廳。有「愛心募款」婦人,一一向人兜募「偏遠地區愛心款」項。沒有人會拿起手機,立即查核她用以示人的「內政部公函」,國人似乎沒有這項習慣,何況在醫院。一般說來,會到醫院的情境、心境也非常態的判斷能力吧?!此中,帶有許多微妙的心理氛圍。
婦人轉向我。一般的概率下,這是詐騙術的比例極高。
我摸左邊口袋,只找到10塊錢,我依國人慣例說:沒帶錢,只丟給她的箱子那個銅板。她說沒關係,要不要為我拍張照片,我隨口說不用。我觀察過,沒有人捐錢而讓她拍照,也沒有人想要知道拍照幹嘛?
她走到另一邊。
我摸右口袋,有錢。我為我說謊而感到不安。
我追過去,再塞進她的箱子一百元。
我是蠢蛋、白癡嗎?我不給也沒礙著任何人,我選擇「不騙人」的原則也是笨蛋嗎?!這些日常空中飛鳥拉下鳥屎事,可以寫下無聊的記事嗎?
1970年代我在台南勝利路騎腳踏車上學時,看見一位殘障的乞丐,我給他零錢;沒想到我車騎到車站附近,他又被放在一角落要錢,原來他是一部「吃角子人肉機」,流動效能、效率比我騎腳踏車還高。
國小六年級的農曆年期間,因為平常少有零用錢,因而拿著壓歲錢要去找乞丐,也才得知:原來乞丐也有放假日。
在社會上從事各種公義行動時,由於在傳媒上曝光較多,惹來許多的詐騙分子。坦白說,騙子多半是「心理分析師」,他們洞燭部分人性的弱點,焦點鎖定「錢」,其他都不重要,他們可以如此「專心」,從而花招千奇百怪、卯足「創造力」,而歷來向我「騙錢」的較「單純」。
總原則是,他們看準我:只要訴諸同情就可以要到錢,是,也不是。我一直在觀察、試驗人性。起初他們使用寫信的方式,寫得文情並茂,大致上都是他的家人多悽慘、他自己多倒霉,但他多勵志向上,反正生死都看你願不願意「借」他一筆錢,然後他翻身之後,定會如何如何報答「再造」之恩,云云。
我懷疑是否有地下詐騙文膽廣告公司,否則怎可能寫得出文科碩、博士也不見得作得出的「騙文」。有兩次,我請一位青年研究生、一位年過半百的助理,親自拿錢去查證,要助理臨場判斷真偽,而事前我斷定詐騙率超過95%,我也了然兩位助理必然受騙。結果如何也不用再說了!
還有一位,假藉我過去在墾丁國家公園任職時,長官的兒子,因為往中國經商,如何潦倒,但他很有骨氣,不輕易向人借貸,是因為其亡父(我長官)在世時跟他說過我如何、如何,所以○○ⅩⅩ,還舉物證等等,而要跟我「借」三萬塊,他要如何從小生意再度打拚,也就是老套啦。
我請助理再度查證以「受騙」,這次我百分百確定助理一定受騙,所以事前把金額減少一些。我還想觀察:如果「捐」出去的錢不是我給的,而是助理本身的,他會不會「捐」出去?這部分我不願意公開。
生物學上有許多的例子,「最」惡名昭彰的,例如從不自己築巢的杜鵑鳥,老是下蛋在別種鳥的巢,還本能比他鳥的蛋早孵出,害死被寄生的小鳥或蛋;又如一些魚種,反正就是混進別種魚父母的口中,吃掉人家的小孩等等。
邏輯上推論生物種AB的關係,如果AB在一起時,對AB都有好處,叫做「互利共生」;如果都是負面結果叫做「競爭」,等等,包括寄生、附生等,共計8種關係,但那只是想當然耳的線性直接推算,事實上每種「關係」中,另有諸多層次的交互相關,更有太多逸出理性推導出來的關係,或說根本不是那8種關係所能形容,而是太複雜的交互動態作用,以及龐多的例外。
所謂的人性,當然也是演化出來的暫時性結果,且隨時都在更新中。現今既存生命絕大多數都是「雜種複合體」,就算是生物的基本單位「細胞」,其實也是源自古老多種細胞相互「吞噬、合體共生」而來,例如細胞中胞器的粒線體、綠色植物的葉綠體等等,遑論「人性」!
演化迄今的研究仍然停滯在以「近似性」來解謎,種化作用(speciation)已發展出多種不見得成熟的「理論」,但「人性」超越「理論」太多,所有形容「人性」的名詞、形容詞都不足以涵蓋人性,但演化迄今,顯然負面的內涵無法佔上風,但極負面的「惡」也永遠不會消滅,除非人類滅絕!
數十年來我在觀察複雜的「人性」,也不斷「試驗」,但我已徹底「沒錢」可玩了,這篇雜文只是用來公告,我不玩了,「騙子」不用再來找我了。改日心血來潮,才來公告我對人性的看法。

2018年1月7日 星期日

【自覺靈悟】

陳玉峯
一個人的出生到死亡的過程叫做人生,也就是靈體分流在現象界(我們宇宙的特定時空段落)複雜交互作用的關係網。人對生前、死後近乎完全無知,因而恐懼、擔憂、想像、創造、迷信、妄想……,因為通常人們互相渲染自己的無知,製作無窮多的迷思安慰自己,很少人清楚現象界背後的奧妙。
要瞭解生死內裏的內涵,除非洞燭現象界在人心作用的層次,只是極其有限的,暫時性動態的樣相(註:在宗教界稱之為假相者,我不用真假形容,因為真假就是現象界的執著),而要瞭解人心認知善變的樣相,就從解析「自我」開始。

回顧從小開始,從相對無知到逐漸形成自以為的「自我」,我們一步一步被我們的「際遇、經驗」所綁架,愈是社會上被認定「成功」的人,被「自我」綁架的可能性愈高,也愈強,因為他愈被「肯定」,就愈發相信他自己,也愈來愈確定他的成就就是他的「自我」,這社會上太多有所「成功、成就」的人,也就愈來愈武斷、愈缺乏天真,也愈來愈不可愛,更愈來愈遠離靈性發展的可能性。
我從小質疑一切,我太多的疑問,嘗試從人類的知識系統去尋求解答,表面上,我從現今人類文明、文化及社會智能的典範中,找到可資「合理」解釋的因果關係、理性及邏輯之與現象的吻合,但我愈來愈清楚我從來不曾瞭解事物、生命底層或終極性的成因。我知識知道愈多,我的困惑也愈多,我知道我所有的知道,只是暫時性說服自己的文化性的麻醉方式而已,事實上我愈來愈無知。我也看到太多太多的人,因為這類無知與空虛,走入荒謬的迷信、虔信、反智或宗教信仰的慰藉,等等。事實上,絕大多數的人終其一生,建立在智能的追求,而以最大的反智終結其一生,製造更大的迷障,自迷也迷惑他人。
很多時候,我所瞭解的所謂「涵養」,很大的部分是自己看清「自我」的程度。
而瞭解「自我」,自古大分為唯心與唯物兩大趨勢,但我所知道的探索,儘管文字堅持徹底唯心、唯物的人很多,事實上大腦從來是左右半合體而毫無分別,而且,愈是在知識、識覺、理性的範疇要去探索「自我」的背後,而那個感知、察覺「自我」的「靈體」或「主體」,註定是不可能的事。反而是脫離意志、思維、感受等,儘可能地放鬆、放空,「幸運」的話,突然就了悟了。
就個人而言,最能形容這樣的「方法論」,大概就是《六祖壇經》中,惠能開示惠明的那段敘述,最為貼切了。我在高中時代第一次閱讀時就很窩心,而且我知道全書許多神話都是胡說八道。
惠能要惠明止息,不作任何思考,渾然不去感受外在種種因素,且內、外在都差不多放空的時候,惠能突然說了一句:
「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而惠明「言下大悟」,又追問從印度傳來的,密語密意之外,還有啥密意?惠能直劈過去:「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
簡單明瞭得一榻糊塗!
不思善、惡,其實就是放下「二元論」,更是去掉「分別識」,歸零。更簡單地說,一動腦,門都沒有了,所以叫「無門關」啊!也就「觀」音了。觀了、悟了,當然沒有啥觀、啥悟,還要啥印不印證?
〔註〕:有朋友問我為什麼「見性開悟」常很清楚地被標示在哪一天?是前所未有的欣悅,人生的轉折?特別值得紀念的一天,像生日一樣?
我隨口說:「這是用來向世人昭告用的,就像神明都要有誕辰日一樣啊!假得很真,真得很假啦!本來如是,又何來轉折?哈哈!」;「另一原因,禪本來不立文字而心印相傳,如此一來,就沒有客觀傳法的『證據』,六祖之前還有所謂衣缽,之後就沒啦,所以就像狗狗尿一下,作個記號吧?!」,繼而加註:「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你提了,我隨口亂說而已。其實,拈花微笑就是這樣的象徵吧!」


2018年1月1日 星期一

【我今年一歲 ──祝福2018】

陳玉峯


自己寫過:從天體運轉、生命演化或大化流轉的設計來看,人是沒有理由將今天的悲傷帶到明天的時光;也別將去年的鬱悶,延展到新年!因為人腦的設計,夜晚就是過濾、沉澱、淨化的日週期機制,因此「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年,則是重生、新生的大週期,所以「一年復始,萬象更新」。而人腦、人心意識又超越唯物世界,是以深悟宇宙道理者,更可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過往由於政教合一得太厲害,以致於教育系統扭曲了太多原本古人跨越時空的智慧,而且,那些智慧的原意、原理都受到了曲解,事實上,產生那些智慧的背景,太多都是由自然界的守恆而來。
每當我「奄奄一息」之際,無論身或心,我都可以很快地歸零再出發。我想我之所如此,來自四十餘年山林自然界的潛移默化,而不是文化上的教條或說教。
朋友們,雖然我們溝通、分享的工具一樣古老,方式似乎也是一成不變,但是相信我們自心,我們現在都是2018年的年齡:一歲,我今年一歲!我是新生兒,再多的皺紋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去年底,我負一歲的時候,我很疲累,因此自我「塞奶」了半天,說什麼在遲疑要休筆,要關閉一切,空中廣播也要熄燈。還好,我已經疲累半天終結,如今重新開張,希望無窮,也祝福一切眾生!

還是「老話」,再老的枝幹,長出的一定是嫩枝、新葉。我是資深的小朋友,祝賀2018

2017年12月29日 星期五

【公休?】

 陳玉峯






 
2017年或許是文曲星亂照,我振筆疾書,合計撰成或出版了9本書。
我寫到肌腱發炎,幾乎每天至少總得留下一、二千字,好像書寫只為了證明還有一口氣。當然疲累,只是因緣際會接二連三。
年底了,我想休筆;期末了,上課也有疲態。常常會覺得,該是回歸山林了,我本不屬於紅塵,只緣俗世未了?而臉書、部落格似乎也該關閉了,廣播呢?
該然與不該然,自己也拿捏不準。
這年頭,沒人會注意或在乎路邊的雜草那株開花、那株結實。
有天,我在東海跑步,兩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外勞走來,向我說:
「阿公,噓噓、噓噓!」,還作勢尿尿狀。
原來要問廁所在哪兒?
幹!第一次被叫阿公還噓噓!禮數真是周到。
他○的!學生都沒我的勁猛,有些觀念、見解還拋開現世至少30年,心當然無年齡,可身不由己啊!幾年前,跑步、登山不輸小伙子,如今後腳跟痛了兩三年,嘴巴可也不敢哼一聲,一些小小毛病羞於出口。
畢竟年底了,霜降兩鬢也久矣!
自己壯年時的感嘆:沒有哪片春芽會記得落葉的滄桑,每片落葉化作春泥更護花。明白歸明白,我還是認為化成泥一樣可吶喊,即令死亡也不放假!
然而,我也得有的時候拒絕自我需要感,以及被需要感。不敢說我能「幫」誰人,俗心一現或累叭時,我也需要被照顧。四顧無人,當然就得自我耍賴,掛起「公休」!?

2017年12月9日 星期六

【人割草、草割人】

陳玉峯

割草!

2017913日台中大肚台地刮起年度第一陣北風,刮落了許多濕地松的毬果,首度中斷了連綿的酷熱暑氣。
而暑假期間,我曾在FBPo出(817日)榕樹下幾近無草,到了林緣部位,草才茂盛起來,顯然光照量是不耐陰的禾草或雜草生長的限制因子之一;暑期當然是植物生長的旺季。
826日,東海湖的草地遭受年度第一次割草機全面清除。割草單位顯然瞭解,在植物最大生長季割草,對草是最大的傷害及壓制,因為入秋後進入旱季,植物生長勢必受到缺水而抑制,再也無力回天。
829日我拍攝滿地蟬屍,93日大肚台地的蟬聲匿跡,但氣溫仍偏高,直到913日第一陣北風刮起,12天內氣溫略降,但旋回高溫。
蟬屍(2017.8.29)。

925日我拍攝東海湖畔無力再度生長的草地,我想只要天無降雨,進入冬枯季則草勢就此停頓。104日中秋。108-11日,年度榕樹第三次大熟果,鳥族召開狂歡年尾大會。1013日,第二陣東北或北風來襲,秋意興起。不料101415日兩天,受到卡奴颱風輕襲東北台,大肚台地下起了稍大的雨勢。於是,東海湖畔的草皮似乎回春,再度有了些許新意。
我不清楚東海的除草單位究竟是太敏銳了,或是除草工人忘卻826日已割除過東海湖畔的草皮,或者東海本來就是年度兩次除草,反正就在1024日,略有起色的草地第二次被清除。毫無疑問,很快地他們會再度斥資種植。
東海湖畔無力再生的草地(2017.9.25)。
二度割草之後。

1111日小雨,11月底又小雨,但整體而言,草皮已然二度受傷後,大致上進入休眠期。
12月初,我邊跑步邊打量著蕭瑟的草地。
123日,我拍攝東海盛花中的外來大喬木黑板樹,想起成大台文系的黑板樹已在上週三大落花。而11月也是小花蔓澤蘭二度的狂花季。最怪異的是,原本都正常行使物候週期的樟樹,201712月初,有些植株已然開花。(「正常」是明年45月開花)
盛花中的黑板樹(2017.12.3)。

千禧年以降,台灣社會大解構,原有的或傳統的道德及典範大瓦解或蕩然不存,生物界一樣大失序。
大混亂當中,還是可以找出亂中有序,只是更複雜。唉,也將是正在進行大洗牌了!如今,我寫文章也順應失序中的秩序,不同的是,我心中自有大篤定,我的時空範疇稍廣,宇宙中的定律不會改變,只隨著表象的大混亂中,穩穩地執行罷了。
關於割草原理始終如一,我曾經在合歡山對玉山箭竹做了56年的試驗,生長旺季的割除,永遠是最大的傷害。在低海拔或平地,氣溫對其生長其實並非限制因子,改由降雨或土壤中乾溼的程度所調整。
印度古人的思想最在乎終極性的東西,所以佛教將現象萬象叫做萬法,法只是定律的表現或表象,絕非定律本身。我愈來愈不理萬法。

2017年11月17日 星期五

【講完了!】

陳玉峯
筆者一生行事,如血桐揮灑的生命圖像。

應邀到都市鬧區演講,事前我探詢停車處等。好不容易在擁塞車道邊找到演講地點。他們告訴我繞到「後面」去停。
我繞了一圈,找不到泊車處。
我要來講「台灣禪」。突然萌生一念,接洽的人氛圍不對,碰面了感覺也不對,事前也沒交代清楚,又找不到停車位。禪嘛?我已經「講完了」,就打道回府了。
電話響起:「找到停車位沒?」
我答:「沒有,我回去了,不講了。」
對方「喔!」一聲。
隔不久,電話再響:「你可以到○○路口那邊去停!」
我答:「不講了!我回家了!」
對方一樣「喔!」一聲。
我掛電話。關機。把他從FB上刪除。
車到西螺休息站,打開FB,有臉友留訊:
「主辦單位宣佈您臨時有事,演講取消!」
主辦單位選擇我不喜歡的古老的「謊言」,他們為什麼不說「事實」?
我腦海早就閃過幾十種可能,他們卻選擇「逃避」,扯個謊搪塞過去,我不講的理由更充分。我期待種種辯證與反思,年輕人卻不願意「面對」!
生平前此有兩次「不講」,都是因為主辦單位只是申請經費應付了事,態度不值得我敘述。也有幾次我「受騙」,到了現場說「沒有演講」!曾經有二或三次,打著「台灣」名義,騙我去演講,主辦人吹噓他多厲害,為台灣做了多少事,然後募款、賣他店的東西,包括我寫的書。那傢伙聽說也是「有名的人」,住台北,姓葉。而事前完全沒說沒有演講費、沒有交通費,就連一杯水也不肯為我準備。
我一生不知講了幾千、幾百場,許多場次不但不收費,還捐款。有的場次捐出龐大的金額,還是借貸來捐獻,因為那些人或單位需要被鼓舞、被肯定,而他們是真正的付出者。

長年經驗教我要做什麼事,就是打從心底歡喜甘願。不管如何,一旦自我承諾,當下淋漓盡致,我是以生命在講課的。而契機不合,掉頭就走,不必事後五四三。

2017年9月20日 星期三

【沉默不等於寡言】

陳玉峯



馬殺雞、雞殺馬。


網友Edwin Chen來訊問我:對「沉默寡言」有何看法?
Edwin鑽研台語文似乎很久了,常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今之提問,先從「diyam-diyam」開始說起。「diyam-diyam」俗作「惦惦dián」,他認為寫成「沉沉」為佳;他從英文、中文、相關語詞延伸,也引魯迅的:
「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最後他問我對「沉默寡言」的看法如何?
沉指心,默指嘴巴。
人心長在每個人的身體裡;話掛在每個人的嘴巴中,我如何能有見不見解?以這樣的「問題」問我這個「職業病大嘴巴」的人,豈不是要我「沉沉」?我答或不答?
如果採取「言語、文字,溝通而已」的角度,「惦惦」是OK啦,反正都使用那麼久了,大多數人一看就懂啊!然而,考據台語文似乎不以為然,「惦惦」是借音轉義而已,是俗轉,一人用,多人跟著用,錯的也變成對啦。
我不回答「沉沉」是否更恰當,台語文專家太多了,輪不到我回答。
惦惦吃三碗公半!惦惦只是不說話,不是沒有話。跟魯迅的「沉默」同不同義,得看使用場合、狀況,變化太大了。
吉人之辭寡,口舌是非多。這是偏向常態性格的解析,的確好好事,也會講講痞phí)!魯迅的「沉默」偏向能否承擔,該不該然的一種抉擇。
我女兒教我的:一句話出口前想一下,如果沒有用,就不要講。這是她在紐約商場、職場爾虞我詐,磨練出來的智能,側重在功能性的心智使用。
查其言,觀其行。這是相對長時程在檢驗一個人的「合一程度」、誠信或老是扯謊。
沉默跟冷漠的差異太大,重疊的機率太低。冷漠跟自私的重疊度很高,但也說不準。
幾十年了,我經常抱怨人類的語言、文字的演化太緩慢、太不長進了,根本遠遠落後於心智的進展。現今的語言、文字,表面上花俏活潑、歧異多變,究其實,故意錯用、亂七八糟而已,一點兒也沒有進步。「言不及意(義)」已經感嘆幾千年了!
嘴巴是用來吃飯飲水,以及溝通講話的,永遠沉默的啞巴還是會出聲。
光憑「沉默寡言」是無法下達判斷的,連鎖、附帶的相關事項、狀況太龐雜了,我無法對「沉默寡言」下達見解。「寡言」的人也可以做公關,一昧「沉默」大概身心有病?
長年來我在大學課堂提醒學生:
會講話,最好先學會聽,深具思辨能力的傾聽,而可以使用自己的話語,精確地表達別人的旨意。訓練自己同別人對談、推論的能力。透過對話,不斷地訓練自己的心智,也該採用種種「辯證法」,善用邏輯語言去推演任何見解、詮釋、說法、理論等等。
自己有了精確思考,當然也會要求自己準確地使用合宜的語言、文字,從而表達你的思維及纖細的感受。我看見太多的所謂「作家」,挖空心思在語言、文字的表達,吊書袋得噁心巴拉地,卻是思想貧乏、老朽,而早該就木。
現今台灣美其名「自由、民主」,大家競相逞強無知與愚蠢。我看過所謂「網紅」數十百萬點閱的「白癡作家」,好像比爛是當令潮流,大家「輸人甭輸陣」,但這是「他家的事、你家的事」,我不想有意見。任何人只要真的這樣可以「爽一輩子」,那麼我可真「服了他」!
大凡以公為重,熱心社會、世代公義的人,常常會因為自己摩頂放踵、聲嘶力竭,而大嘆社會冷漠、別人自私;一些人更因自己急切、焦慮,而怪咎別人冷酷無情、麻木不仁,從而對「沉默寡言」者「氣憤」起來。
唉!「就其義若渴者,其棄義若熱」,如果自己從事的,是為公、為世代、為眾生、為普世人性、為真理等等的,所謂「對的事」,那麼為什麼會讓自己怨尤怪罪別人呢?(當然還有許多狀況不能如此說!)
我假設會問問題,問準問題的人,大多早有「定見」,但我建議,雖不見得一定要「從善如流」(什麼事都「從善如流」的人大有問題!),每個人內心都一定還有最大的空間裝納異議與創見。
說話不只是溝通、傳達,說話的藝術永遠具備無限天機,沉默也是說話、說法的一或多種方式。佛陀生平說最多話的,就是沉默。而說話,可以開拓出暗示性的含意,而且,對於含意有能力推衍,更能看出其可能發生的影響或後果,庶幾乎接近智慧。

這張嘴說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