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7日 星期三

【台灣文化史的復興 ──馬頭山之戰的歷史應現】

陳玉峯


菩提本無樹。
2016下半年我開始研撰《李岳勳傳》,這是緣起於2010年,我因探討高雄興隆淨寺的歷史沿革,感嘆「治台灣史而無本質性或真相的質疑,單憑所謂史料的考證,通常只能『考』出官版史」,前人朱希祖則宣稱:「官書大都不足徵信」;我也因為撰寫《興隆淨寺(一)1895年之前》(2011,愛智圖書公司印行),而「慶幸」自己不是文史科班出身者,且在研撰過程中,從妙心寺的藏書,找出李岳勳前輩的《禪在台灣》,閱讀之後,生平首度感受到:這才是台灣的佛教思想!
三太子是最最佛法的禪除象徵(2010.12.28;台中)。
李岳勳前輩(李孟翰先生提供)。



筆者深受前輩、友人護持,才能追溯我台灣文化的深層結構。左起筆者、地藏王塑像、已圓寂三年的傳道法師及蘇振輝董事長(2013.7.16;妙心寺)。

此間,結合自己數十年的台灣經驗,我將台灣的「隱性文化」特徵,歸納為下列5項:
1.      外來專制強權統治下,被支配者的地下文化、生活文化。
2.      主體性尚存,但已地下化、模糊化或潛意識化。
3.      主要內涵存在於宗教或特定信仰之中。
4.      被支配者的歷史及文化解釋權淪喪。
5.      人地關係、自然情操及土地倫理消失。
我也將台灣這套文化核心的哲學原理找出,也就是禪門的「觀音法理」,藉由本體與應現的手法,逃避外來政權的取締及迫害,從而延續自鄭氏王朝以來,台灣自主、獨立意識的傳承。它,正是台灣歷來揭竿、豎旗抗暴的意識主流,但從來不見諸文字敘述或記載,因為台灣四百年史書,從來都是經由「政治正確性」濾過之後的「官書」。
而我從台灣兩萬多間廟宇抽樣檢視推算,台灣的神明數十、百萬尊以上,何以清國統治212年,而鄭氏王朝僅只20餘年,為何神像的服裝近乎全是明帝國時代或之前的裝扮?誰人制訂這套「體制」?
紅色的千里眼、藍色的順風耳被清國互調顏色,是謂「豬羊變色」!(2010.11.19;北港媽祖廟)。
順風耳本來應該是藍色的(2010.9.7;北港朝天宮)。

20122013年,我為研撰《蘇府王爺》的勘調中,從西南半壁,特別是急水溪流域的口訪,我才確定陳永華及其反清志士,正是運用宗教的「隱形斗蓬」,暗藏政治及主體意識的縝密策劃,從而長遠傳承下來。問題在於傳承這套極其幽微,又能逃避清國212年追緝的文化工程極其浩大,沒有龐多的人力無以致之,何況清國官府及其台灣爪牙的勢力鋪天蓋地,極權屠殺年代的環境又是何其恐怖,由是,在710代人的祕密傳遞過程中,藉由完全不得明講的密語流佈,假借全面混雜的「迷信術語」、「神祕主義」等,裝瘋賣傻地流傳。傳遞這些訊息者,殆即「神棍」、羅漢腳或流浪漢般的鄉野傳奇人物,例如李岳勳(1959162頁)《梅山鄉的全貌》中的賴文同先生,他的行徑怪異,屢受日本警察盯哨監視。
陳永華衣冠塚全景(2012.10.4;果毅後)。



2013714日,筆者以《蘇府王爺》祭拜陳永華墓。

有了「傳奇人物」還不夠,更重要的必須有廣大的群眾。
2016年之前,我確定西南半壁淺山丘陵地的聚落、村莊,必有許多正是鄭氏王朝被清國接收前遁隱族群的後裔,但苦於全然沒有人證、物證,充其量是口傳。而且,明確的這類的人等,行為、性格又多乖離常態,頻常無從捉摸、變化無常,得以「正常」口訪者幾希,且交代「不得曝光」!我猜測這類「傳承」多是經由神秘儀式等,立下「重誓、詛咒」而傳遞,且多社會「邊緣人」?
而大量的鄭氏王朝遺民又如何逃避清國追緝,終可安然傳承?具體的隱性文化又隱寓在何處?這類探索,並非一般學術研究慣行方式所能「考」,而愈分愈細的學科方法論,也無能扣住纖細敏銳的象徵或寓意。我所能連結思維的,大致上雷同於湯因比的方式,或李岳勳前輩的冥思、感悟吧!?
另一方面,當我在2016下半年開撰《李岳勳傳》時,卻在前往瑞峯李前輩故居的茶園禱拜之後,反而陷入「僵局」,且自20172月,我接任台文系系主任之後完全停頓。明明我處理行政的態度讓我很是輕鬆(註:一般搞行政多在權與錢搞自我存在感,而我這一方面早就全然忘卻),我卻以內因外緣故,遲遲將李傳擱置,有別於過往我研撰台灣文史的順暢,例如我寫《蘇府王爺》、〈東勢保安祠考〉等等,都在我向特定無形參拜過後,真的有如神助,而拜祭李前輩之後,卻完全相反。
「古民族未可輕視;真英雄大抵無名」!我台灣隱性文化終於揭開(2011.11.19;北港義民廟)。
直到2017115日及26日,兩度因環保運動勘調馬頭山之後,隨著書寫13篇文稿的歷程,突然豁然開朗!我只能說某種無形的牽引(姑且說李前輩的英靈),讓我打通困思關鍵,我解開了3百餘年台灣歷史的無門公案,附帶地,似乎也是台灣首度提出印度教之隨部分西拉雅族群來到台灣,也就是石頭公母乃濕婆神及其妻雪山女神的原形,卻與華人(鄭氏王朝反清後裔)的宗教習俗合體且蛻變的奧蘊,教我敢於宣稱,鄭氏王朝大量遁入山區的遺民,實乃透過與諸多原住民族的融合,成功地躲避清國的查緝與追殺。
難怪西拉雅宗教可以如此華人化,遠遠超過非家庭化、生活化的宗教結合。
原來是李前輩要我先貫串、打通整個台灣文字歷史完全失落的環節,正式楬櫫台灣史心史脈,從鄭氏王朝迄今從未中斷,而我寫《環保神明大進擊》明揭顯性的鄭家軍遺脈;我寫《馬頭山之戰》才算和盤托出鄭氏王朝主力在台灣的隱性遺傳,從而奠定所謂台灣文化的結構及主體,也彌補人地關係、自然情操的應現,原來,興隆淨寺相關的,已佚失的石碑:「興隆自有興隆日,且看興隆再復興」,指的就是馬頭山之戰的象徵!
筆者與後勁反五輕英雄合影,坐者左起王信長、劉永鈴、鄭懷仁、筆者及蔡朝鵬(2013.7.4;鹿港;粘錫麟老師追思會)。

於是,我相信已可再續前緣,回頭開撰《李岳勳傳》了!
繼《台灣自然史》系列之後,感恩台灣讓我學習台灣文化史!
毫無疑問,李前輩族系正是陳永華策劃,在鄭氏王朝滅亡之後,流竄至瑞峯村的一支系,而我在撰寫完《台灣自然史──台灣植被誌》18冊之後,合該撰述《台灣文化史》,這是我的天職與天責吧?!
且以簡要通俗話勾勒台灣史、台灣文化史或台灣精神暨主體意識的脈流如下:
鄭成功奉明國正朔取下台灣,建立華人在台的第一個政權。而實質拓殖、開闢、施政者陳永華。陳永華反清、反攻政策有明、有暗,尚未來台之前,1658年前後,陳永華殆即從事政戰、諜報及地下幫會的佈局,以媽祖禪為原理,以三太子為宗教手段,發展地下幫會。來台之後,1666年,明設孔廟,暗置明倫堂,另在偏遠地設龍湖巖。1680年前後,陳永華「敗於」鄭氏王朝的內鬥,「詐死」轉進急水溪上游,在果毅後、龍湖巖地域,指揮內外的地下組織運動(註:摘要詳見拙作,2013,《蘇府王爺》,372380頁,整體來龍去脈請見全書)。
李岳勳前輩追溯陳永華及反清志士,之以宗教、幫會手段「反攻大陸」的脈絡(詳見李著,1972,《禪在台灣──媽祖與王爺信仰之宗教哲學及歷史的研究》;陳玉峯,2013,《蘇府王爺》);筆者則踵繼李前輩,認為陳永華對台灣最大的影響力,在於創建台灣傳承至今的,台灣文化或宗教、信仰主體意識的永世佈局。
陳永華及其同志,在清國染指台灣前後,繼屯墾制度之後,「下達」各路志同道合的軍民,轉進內山,伺機而起。而轉進內山的手段,必須藉助原住民的協助,血緣的融合是為最佳方式,從而將鄭氏王朝兩大信仰支柱:皇權倫理及禪門觀音法理,同原住民的土地倫理、自然價值、印度教信仰等等,雜揉而一體成形。此殆即台灣部分民間故事、神話傳說的源頭。
這些遁入山區的反清族群,乃至清國軍臨查緝,不得不在各地流走,形成目前為止我之所知,北起雲、嘉,最東深入至梅山鄉瑞里、瑞峯內山;最南抵旗山、馬頭山區,但這僅指本人勘調過的地區,實際上的分佈範圍可能遍及全台灣。
而反清志士另方面持續寓兵於農,利用廟會等宗教手法,各組「陣頭」操演兵法武功,且因反清志士匯集明帝國最後不臣服清國的各省紛雜姓氏,來源龐雜,因而各地演武路數歧異。平素則藉助神明節日,進行聚落村里集訓;特定大節慶或三年、五年一大規模的操演,或即神明遶境、王爺巡狩的緣由,也藉此會串,募集反清或政治運動的基金,並相互傳遞情報或訊息。
廟會各種陣頭「逗鬧熱」,至少部分是源起於反清志士的操兵(2014.4.18;台南台灣歷史博物館。
富安宮王爺的神馬(2012.6.3);象徵應現於馬頭山。


台灣廟宇的內、外五營,正是鄭氏王朝在軍事面向的空間佈局。圖為富安宮外中營的五營旗(2012.6.3)。

平常時日,頻常利用廟口說書,或藉助被清國職業分類的「下九流」,廣泛口耳相傳,教忠教孝教義等皇權倫理的故事,形成常民精神、價值系統,且不斷因抗衡而蛻變。
另一方面,清國官僚亦如法炮製,因而忠奸不一,是非莫辨。而各種角頭林立,內鬥頻繁,加以族黨割據,負面人性應運滋長,總成台灣文化之大成。
以上以最簡略的方式,說明台灣「隱性文化」根源於鄭氏王朝遺民,之以宗教表象,從事地下政治運動,且形成台灣文化、意識主體的根荄。後世人無從探知虛實,主以「顯性文化」(官方或符合外來強權政治正確性)傳播。至於較深邃的哲學背景,部分已在過往拙作中闡述。

身為我台灣先民先烈子孫,對三、四百年台灣文化史之蒙塵或隱晦不明,逢此因緣際會,終在馬頭山之戰浮一大白!我不得不相信冥冥造化運作之妙,讓我領悟、感懷大化流轉,善盡當代台灣人的天責,感恩!

2017年12月26日 星期二

【本位與交流溝通】

陳玉峯


演講會後的大合照(2017.12.20;成杏廳)。

曾經到過與台灣交流的非洲國家參訪。
台灣駐紮該國的外事人員有外省人、有台灣人。外省人說的是中國文明、「絲綢藍」;台灣人向該國誇示的是台灣土產、「台灣綠」,連植栽、擺飾也是。
如果是我,我會在短時程內學習該國的山川地理、文明風俗、一草一木,瞭解非洲「沙漠褐」。「我」本身就是台灣文化的載體,不需要特別強調外在,交流溝通並非只想推銷自己,何況我們本來都是世界公民、地球村的夥伴及成員,關鍵在於你是否具足內在主體認同意識及台灣文化的內涵,也就是厚實飽滿的台灣靈魂。主體靈魂的充分絕非本位,而是內在的自足與自信,才能自然流露同理心、關懷心,視他人如己出,而無「你、我、他」的內在隔閡。
這次成大台文系邀請北非突尼西亞,2015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全國四方對話」代表性人物之一,人權鬥士梅沙悟德˙荷穆達尼(Messaoud Romdhani)前來演講,雖然他跟我只有簡短兩度的對話,我問他對台灣的初步印象,他說:
「台灣的自由、民主比突尼西亞進步多了,但是,自由民主如果欠缺公義,那也只不過是個空殼子……北高兩市市長似乎都對未來充滿焦慮!……」
荷穆達尼與柯市長的對談(2017.12.20;李文英提供)。

他在成大的演講及交流中(2017.12.20),說明突尼西亞為什麼在系列茉莉花革命的國家中,唯一可以成功的要素在於較成熟的公民社會,而對話溝通的要素,包括沒有預設!
「沒有預設」、沒有底線誠然很理想、中肯,但台灣與中國的對話絲毫沒有這種條件。我認為台、中對話,最好是站在東南亞、東北亞及全球角度,加入其他國家的多方會商,而動態變數太多,沒有什麼不可能。
至於在台灣內部,龐雜公共事務是可以進行無個人或集團預設的嘗試,從而謀求共識的產生。別人如何我無能了知,對我而言理應做得到,畢竟萬法唯識,既不沾黏,何來預設?!
荷穆達尼與筆者在成大台文系門口合影(2017.12.20)。
荷穆達尼與成大校長蘇慧貞寒暄(2017.12.20;成杏廳)。
筆者在荷穆達尼演講前的致辭(2017.12.20;成杏廳)。
演講後的問答(2017.12.20;成杏廳)。


2017年12月24日 星期日

【為馬頭山捐獻世代的慈悲與大愛 ──奉台灣之名認購馬頭山、龍崎地區】

陳玉峯
「沒錢者出錢;無力者出力」可以喚起良知、大德創造典範!

自律律人的警語:「講經之地例禁募捐」(2012.8.9;台中蓮社)
我很欣賞台中有家佛教講堂,講台右側立了一柱警語,上書:
「講經之地例禁募捐」
立牌人了然人性,且自律。
曾經有段時程,我演講後有些人很熱情,也要捐款或建議一大堆,我總是說:
「三天後,你還有同樣念頭,請同我聯絡!」;我也多次公告不要捐款給我,我沒有立案,沒有收據,我沒出口的是:我只有良知。然而,偶而我還是會接到捐款,接到後,也會感到「燙手山芋」,我只能用在適當的時候轉捐,或用在公共事務上。
20179月之後,我在演講中卻公然募款,因為我答允屏東環盟、台南環盟陳椒華教授之邀,為其等募款演講。於是,受人公義之託,我自省良知沒有疑慮,所以帶著拙作、錄音輯,讓聽眾自拿自投。我用個袋子裝錢,一點一滴,然後交給需要的人。
我知道我「捐」給許多人,事實上單就「金錢」而言,我比受款人更沒錢,但我很「富有」;捐獻並非「錢多的人給錢少的人」,而只是藉由物質、金錢,傳遞肯定、同理同在、支持與聲援的落實,帶動更廣泛的正向力量之化為行動,傳統上以「無功用行;三輪體空」來形容,西方以愛來詮釋,而不管使用任何字眼,只要是普世人性正面的能量,就是跨越時空的特徵而無須強調。
抗爭如果沒有信仰與無私的愛,且抗爭的內涵如果跟抗爭者沒有深沉內在的連結,通常很容易隨著激情、挫折或成功而變調。
全球任何國家、任何民族或種族,永遠都有正、反、第三者、漠視者、另類……等等的態度或立場,台灣人在全球人性的光譜上,依我所感知,已經是極端正向的翹楚,我對台灣平均人性的水準抱持永遠的信心,它的底層正是禪門文化,但禪是沒有「門」的內在自覺。
朋友告訴我,馬頭山開發單位疑是黑白兩道大集團,但黑道本來就有江湖道義,以及第三類超越常民或一般的遊戲規則,台灣黑道的老祖宗一追溯,是可以追到忠義至性的陳永華祖師爺!黑道一樣是人,許多黑道中人的人格,遠比許多白道權勢者更有正面人性與水準呢!我那位還在監獄中的老朋友阿賢仔告訴我:「我遇到不少大哥級的人物,才發現舉凡混得出色者,其氣質智慧都自能流露出很不一般,不像一些混蛋的虛偽無華!」
紐約工會抗議資方的道具,但工會黑暗面亦甚恐怖(2010.7.10)。
11月底從美國回來,特地跑來找我的環運老朋友雷壹閑小姐,她先生是碼頭工人,一生從事激進的工運,她細數美國碼頭工會相關的黑暗面,她談愈多愈讓我對台灣生信心!
我在前拙文〈為馬頭山自救會加油!為掩埋場業主祈福!〉中,呼籲國家或企業界大德購買下馬頭山區,設置西南半壁原生刺竹保育區,且業主在先前的投資不應受損的前提下,更可以一念之間流芳千秋萬世!然而,我們也必須客觀檢驗可行性與法源。
即令政府購地的行政程序及法源,必須符合一切現行法規,至少憑藉政商關係,可以公開「關說」大企業主投注在永世公益、公義啊!這也是為「政商、官商關係」扭轉一下人民長期的負面觀感吧?!
產經企業方面,懇請所有朋友競相廣播,這只是因緣而已,有遠見慈悲的大德鉅富多得很,只待善緣相牽!
搶救馬頭山、龍崎生界,就是為世代求得永世的財富!
自救會及旗山、內門、田寮、龍崎鄉親宜同心協力啊!(六和敬)

而兩千多萬人民呢?全球許多國家過往大家出資,小額捐款、聚沙成塔,蔚為螞蟻雄兵,而無堅不摧的案例很多啊!鼓吹者的我,當然得率先站出吧!
不到兩個月前,基於感懷一些捨命、拚命,力保生界環境的鬥士,我捐出對我而言是天文數字的錢,那不是「我的」錢,「我的」薪水也不是「我的」錢,錢在十方,錢在應該投入的地方。過往如此,今後如此。
一些朋友都阻止我「捐」錢,他們都擔心我變成街友,我常戲稱:台灣餓不死人的,流浪貓狗都那麼肥了,何況是人!但願馬頭山自救會發起一股2千元,大家合力集資認購的運動;祈願某些大企業領銜出面,我相信人間至誠至愛必將發揮現世典範;我更相信開發業主大德也將玉成;而政治人物當然應該相挺;宗教團體出手尤其隨順!目前已知一位臉友要捐助(尚未得悉一股或半股)、我的助理認購10股,我出100股。20171028日我在台南環盟演講時強調:台灣環運歷來幾乎都是「沒錢者出錢;無力者出力」,然後蔚為澎湃良知的洪流!
小草雖小,擁有走過的每一吋土地(海螺菊;2013.7.30;塔塔加)。

我的臉書、部落格等,從來不是「網紅」,得以傳播者極其有限。拜請諸多網紅大咖聯袂力促善緣!這是有如電影《教父》主題曲〈Speak Softly Love〉的傾訴!
至於自救會對環評會的進擊,請直攻地方環評會無能客觀、專業審議,責成環保署召開「專家會議」,承擔國土生界續絕存亡之天責!
「莫使大地赤裸,勿讓綠野生瘡」──陳定南先生(2013.2.23;陳定南紀念館)。
馬頭山生界等待愛心垂憐(梅花鹿的祈禱;2014.6.22;綠島)。


2017年12月23日 星期六

【自省、自淨】

陳玉峯





筆者於高雄反空汙大遊行致辭(2017.12.17)。

20171217日我在高雄反空汙遊行致辭時,一開始真是講不出口,因為一輩子走街頭,為什麼抗爭事務愈來愈小,如今連一口氣都得抗爭?而且,為什麼陳椒華教授緊迫盯人,硬要我到高雄?因為她擔心有些環團會抵制!這讓我更加的困惑與悲涼,抗爭不就是拋開私利、偏見,一心只為超越個人、團體的目標邁進,為何個人好惡、利害可以逆行?!我一生在遭遇此類取捨時,唯一的標準是放在時、空、生界的尺度,以及從個人、群體、社會、國家、生態系層層的檢驗來判斷。
遊行當天,公共電視柯金源導演也有感而發,追問我對數十年台灣社運的變遷,以及我個人感受;蘋果日報的記者則兩度問我問題,到了夜間則有中部該報記者來電,問我對各地方政府爭相以數據,力陳他們對降汙減碳的豐功偉績,要我評述。其中,高雄記者提問的問題,包括對KMT各方人馬動員參加遊行的看法。
我在高雄拍攝了不少KMT的影片、照片,也凝視觀察其成員的臉相。坦白說,我只能充滿悲憫。如今的KMT不僅不是沒有「學會」當反對黨,而是他們壓根兒就不要當反對黨!然而,站在環保運動的本質、訴求,以及本該具備的眼界,當然應該敞開心胸,誠懇歡迎、接納。當抱持環保「貞節度」的朋友,硬是趕走插在前導旗後方的「車輪牌」時,我心裡覺得「何必」?數十年來,如果我恰好走在遊行隊伍的前導旗,每每看到各黨各派各種候選人等,要來「搶鏡頭」時,我總是「禮讓」給他們拍個夠,何必在乎、「計較」或生怕「被誤解」?如果一個人的人格真的就因為「場面」被搶就折損,這樣的「人格」自己也該懷疑吧!果真台灣人真的這麼「好騙」,那麼我也認了!
參加反空汙遊行的中國國民黨人士(2017.12.17)。

另一方面,我也贊同朋友驅離「魚目混珠」者。我只是事前有詳實地評估任何可能性,然後下達底限,並當場研判該然與不該然罷了。只是,當一個人的心思、胸襟鎖定在何處,他的高度也只能定在何處!
我平實地回答記者的問題,雖然我心知肚明有些「記者」安什麼心。我知道除了柯導之外,我說出真正關鍵結構性的見解時,依我長期經驗,不可能見諸報導。事實上,我早已被鎖定為「消音行列」,無論紅、澄、黃、綠、藍、靛、紫、黑、白全光譜!這也無妨,這是我的「榮耀」!
本文想要提醒環保界朋友的重點,在於認清時代鉅變中的現實,以及儘可能不受情緒被挑撥的影響。
台灣大約從千禧年之後,社會價值觀及典範開始大解構;2008年以降則全面解體。前此,我已多次解析退出聯合國、解嚴、阿扁當選、KMT奪回政權的四大社會價值觀劇變,我也多次抗議蔡政權在價值觀、社會風氣的完全漠視,只在權謀及選票的伎倆著力,我懷疑該黨早已丟棄理想性,也從未建立長遠的理念、原則,更不用說信仰或中心價值哲學。在這樣的欠缺厚度與涵養的政團領導之下,台灣的前途愈來愈危險,不幸的是,新政黨也「不遑多讓」!
在客觀大環境如此惡劣下,我寄望的還是在民間,特別是「文化創意派」,而環保人士就是其中一大股。所謂的環保人士早就該深層自省、從事改造,並精實內在的價值與信仰,從而拋棄過往「貞節型」、「被迫害歷史情結」、「是非二分法」等等的二元思維,打開心胸同360種行業良好溝通、學習,開創多元民主新政治途徑,成立世界政府,並取得在地政權或至少是未來最大柔性的政黨。
除了遠見、眼界的不斷養成、反思與自我改造之外,從事無私公義抗爭的人,必須自我培育判斷的智能,因為解構、解體之後的台灣,權勢對付公義訴求的破解「公式」,已經蛻變為以最最下駟、下流法,搭配心理戰術,瓦解抗爭者的意志,分散注意力,並將之導引到大是大非無影無蹤的干擾戰,例如最常見的利用網軍。
說網「軍」是極盡侮辱「軍」字;說網「蟑螂」也對不起小強,那些人連蟑螂的格調都不如。其實大部分的網渣多是同一批邪魔借殼在政訐。我看過太多環保人士陷入跟這些魍魎在纏鬥,以致於忘了大遠見、真目標,徒然耗時、耗神在跟影子打鬥!那是完全沒意義的情緒!從事公義抗爭,最好心靈可以淨化而百毒不侵。每次我看到別有居心的報導之後,網渣對我的「謾罵、侮辱」,我都覺得好笑與悲憫,我真心為渣祈福,感恩!
在此,我只能提一個小小建議,多多與全球眼界連線,多接觸一些深厚人文精神的全球友人交流。時空生界、大化思維、隨時隨地自我反思、窮究終極性議題等等,都是洗滌思維、淨化心緒的好方法。
無論順境、逆境儘可能不沾黏。公義是沒有得失、計較的一種澄明,從事公義抗爭者,請忘了公義表相帶給人心的雜染!唉!夜半自省,真是既慚且愧啊!
民進黨政府聽見人民的心聲了嗎?
再度呼籲執政黨對台灣有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