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宗教信仰的「另一個世界」,來世、平行時空、天堂、地獄?這些抽象的概念,到底與當前的生態危機有什麼關係或連結是個奇怪的問題;來世、天堂等「另一個世界」,是否可以對生態危機產生理想的召喚,或是期待救贖的寄情,或是「行動的方向」?是個有點「天才」的提問。
以台灣社會近約40年的歷程來說,1980、1990年代許多關懷環境(註:不及於自然生態)的文章或文學,根本上是一群活過農業時代、農村環境田園風光的人,失落之後的「詠嘆調」,千禧年之後消聲匿跡,你無法期待都會環境成長的小孩去緬懷抓泥鰍的歲月暨環境,時過境遷、人事全非,非關生態保育,遑論地球生態危機,但一旦自家巷道被停車堵塞,免不了也會砸車洩憤,卻對冷水煮青蛙式的空汚、毒汚不痛不癢,有了機緣愛上櫟實,只想多多擁有,常是反保育的佔有行為。
而宗教的「另一個世界」是什麼世界?在此,只就大乘佛教稍微引介。
「居住在」地球東方天文時空遙遠處的「阿閦佛國妙喜世界」,該「國度」沒有會照明的太陽與月亮,也不用發電機,卻24小時永遠白晝,因為是由阿閦佛(不動如來)永世放光普照。這個「妙喜世界」只有人間與天界,人、天之間是由金、銀、琉璃所打造的階梯,永遠沒有負面情緒的人們,隨時可以走上天界,但他們寧願活在「人間」,因為人比天神還幸福。地球人死後,可以入住這個「妙喜世界」,是東方淨土之一。(出自《阿閦佛國經》)
大家耳熟能詳的另一淨土世界當然非「西方極樂世界」莫屬,這個世界有個三溫暖土耳其浴大浴缸,水溫由心念調整,要幾度就幾度;水深、水淺任憑念頭隨時隨意升降;想吃什麼美食應有盡有,只要一起念,立馬現眼前,任何感官識覺所能享受,一概「心想事成」,美好到令人沮喪、想死。今印度人薩古魯還借用來諷刺一番。(請詳閱《無量壽經》及《阿彌陀經》)
這個極樂世界彌陀淨土的門票很便宜,無關存款多少錢,只消唸阿彌陀佛幾萬次。
還有很多的「世界」,例如「淨琉璃世界」、「無憂世界」、「圓滿香積世界」、「光勝世界」、「妙寶世界」等等,各有各自的「如來」佛度化眾生,而這幾個淨土世界(七個)位在銀河系內或外,鬼也不知道,只有「七佛」清楚,然而很奇怪的是,顯然是一堆「重男輕女」的世界,不知是往生過程中硬性規定要實施「變性手術」或之類的,反正女人到了那些世界,都已經變成男性。
既然都是男性,又何必分男性、女性,人就夠了。大概是還是人而已,所以強調是男人世界?
還有東方、西方、南方、北方、東南方、西南方、西北方、東北方、上方、下方等「十方世界」,還有、還有……(《大寶積經》、《佛名經》、《五千五百佛名神咒除障滅罪經》、《大集經》、《密嚴經》……)。
再回到提問,東方人(包括台灣)較熟悉的「另一個世界」如上隨意舉例,怎麼可能會聯結到生態危機,又如何有「行動方向」的啟發,也許勉強可湊個「期待救贖的寄情」,但我絞盡腦汁,只能說發生核戰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後,「另一個世界」就有可能成為「理想的召喚」、「救贖的寄情」及「行動的方向」。
至於5G手機之後的世界,人人可以「觀落陰」,天堂、地獄都比不上電動遊戲,現世禮儀師們必然進入有史以來最快速突變的行列之一,也未可知。
1980、1990年代,台灣的佛教世界同學界舉辦幾次佛(宗)教與環境、社會關懷,探討「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等等,20多年前我撰寫了〈台灣佛教之與環保、保育前論之一—以1990年代兩次佛教研討會為例〉(收錄在拙作《印土苦旅》,2010年,314—364頁),委婉或很客氣地批判了口頭淨土對生態的作為其實搔不著癢處。而已往生的老友蘇南洲先生則從基督教的面向,在其主編的「曠野」雜誌,陸續有不少的論述。凡此,也許可用來答覆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