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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6日 星期一

【4G找3G】



臉書關掉以後,有朋友問我為什麼?只答:世間無常。
任何人隨時隨地可能就死了。愈是相信有常或依常態思考,且身心力道旺盛的人,特別是志得意滿的權勢者,執著也愈強。建立在世間法(現象)的信心,如同朝露流雲。
我有一支3G、一支4G的手機。我常用4G那支打給3G3G
有天在3G上看見3通未接電話的號碼,號碼有點兒熟悉,卻想不出是誰人?查遍朋友通訊欄也都找不著,後來猛然回頭才知道是自己打給自己。
這只是短期記憶不大管用的人常犯的毛病,也可以比喻為現代版的「自我」追尋。
不久前寫了系列破除「自我」或禪悟的短文,很快地「我」向「自我」試劍。試劍時而鮮血淋漓,或俗話說生不如死。「自我」就是「太愛自己」或「自私」。在「親人」眼中,「我」大概是「最自私」的人。
我看過太多這樣的「悲劇」,自己也欠缺智慧去「禪除」。有些狀況,所謂的出家、自殺,毫無疑問,正是最「自私」的人!
任何人都不是「一個人」生活。「活」著就不斷滋生層層重重、大大小小「自我」所造的「業」,善業、惡業都是業。
「業」端視「距離」而呈現「善、惡」的程度之別。
叔本華是否看清這點,我不清楚,但他寫出了很大部分的「事實」,這「事實」在佛家概念而言,微不足道。
西方文化最是優美的世間法,大致建立在「自我」的層層套疊的追求與實踐,加上宗教的美化與「愛」的渲染。叔本華看透這點,名之為悲劇。
東方文化藉由遺忘、寄情化外,扭曲「自我」而成就天文數字的美學表現,愈遠愈美。
也不見得是東、西方的不同,只是程度有別。但丁就是十足東方式。
4G3G忘了4G3G4G呢?
書寫當然是業障的象徵。

2018年3月23日 星期五

【葡萄與漢氏山葡萄】

陳玉峯

第四年漢氏山葡萄結出的小果(2017.12.10)。


四、五年前我在家頂樓的花塢,種了一株葡萄。起初,碩大的葡萄莖葉抽出,攀向馬櫻丹的枝幹上,我也依時澆水,習以為常。
第二年,我發現長出的「葡萄葉」縮小了,葉形也怪怪的,但我只以為土壤環境不佳,生長不良所致而不以為意。
第三年,樹上攀藤的「葡萄」開花了,奇怪,怎麼花序截然不同,花朵迷你、花樣奇特。我竟然想說再等等看。後來,「葡萄果」長出來了,小小的,紫紅、藍綠,鬼才相信它是葡萄。我還是迷信它是我種的葡萄。
第四年,我終於不得不面對事實了。最可能是我種的葡萄在第一年落葉後就死了。第二年長出的,恰好是鳥類排遺的漢氏山葡萄種子,在同樣的位置上萌發,第三年長出了漢氏山葡萄的花序,並開花結果。
好可笑喔!我是「植物學家」!因為我親自種植而「堅信不疑」!
第五年春,被砍掉的漢氏山葡萄重新萌蘗。我得好好保全它,隨時提醒自己「執著」的可怕!
不只是種匏仔生菜瓜吔!
第五年從頭萌長的漢氏山葡萄藤枝葉(2018.3.18)。


2018年3月21日 星期三

【霍金引發我的懺悔】


陳玉峯
霍金(Stephen Hawking)/圖片引自風傳媒(http://www.storm.mg/lifestyle/410792)。

2018313日,傑出的英國物理學家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1942.1.82018.3.13)逝世了。接下來幾天,電視播出他的影集。其中,有一集已經尾聲了,我才無意間看到。
照理說,我該重新看過完整的影片,才來談感受。然而,由於霍金在談的,這一集是跟生命演化的通俗版相關,我只看了幾分鐘就十分感慨!
我打開電視,國家地理頻道畫面上出現的,是兩個年輕人做出的各種形狀的捏塑品,他們不知道捏塑品做何用。捏塑品被古堡上的拋擲器依一定力道拋擲出去,朝向草地上的一個紅靶心。實驗者選取2個最接近靶心的捏塑品,讓兩個年輕人模仿做出「一樣」的捏塑品。不管捏出多麼接近的塑品,一定會有若干程度的差異。然後這批捏塑品再度被拋擲出去。再選出最接近靶心的2個,讓年輕人再複製,再拋擲。結果,沒多少次,就出現抵達靶心的捏塑品。
使用如此機械論的方式,用來詮釋達爾文的演化論。
然後,影片上讓這兩個年輕人沿著煙火跑道長跑,將生命演化的三十餘憶年,模擬跑道的座標刻度,回溯到單細胞的遠古年代。兩個氣喘吁吁的年輕人,終於從現代人的時代跑到了單細胞的時代,他倆對於地球生命演化史的悠遠,當然有了深刻的體悟印象,講出來的話也深邃多了。
我說「感慨」至少有兩大面向。
其一,西方人就是永遠會去做出細膩詳實、又「笨」又「拙」的按部就班的實證試驗或教育,讓年輕人養成一步一腳印的實驗苦工,體驗並養成科學涵養。他們不計「血本」地,投注在如此的文化傳承。我們呢?只想撿便宜、貪方便,而不願意從心志面向,身體力行去從事教育事工。西方的科技、科學教育,事實上是哲學、文學、心智、思維習慣、藝術……全方位的教育,而不是切割化的「方便」法門。
我也看過一位老師要一排同學各自站在同一條草原上的起跑線,賽跑之前,老師說:家庭年收入多少錢以上的同學,向前跨一步,一些學生就向前跨了一步;老師說:父母沒有離異的同學,向前跨一步,一些學生就再向前跨一步;老師繼續說了十幾項社會家庭種種因環境條件差異,造就各個學生各自具有的,並非靠著學生天賦或自行努力的環境差異,還沒有起跑時,許多學生就已站上起跑線前數十步。然後,哨聲響起,所有學生起跑,衝向同一條終點線。
未開跑前,一些黑人學生始終留在起跑線的原點。
老師藉此,誶幹譙地「教育」許多學生因為家庭等優越條件,並非因為自己的努力或天賦秉異,就已取得優越的領先,而有些社會弱勢者,他們必須靠著自己付出比別人更大的努力,才能彌補先天的弱勢,云云。
我是瞥見過去,也沒詳細看影片的內容,反正大意如此。
西方人的教育無論從哪一面向,在在實踐著從「心」教育,而不是僅止於「理解式」的口頭上課方式。
我看過一些關於西方人的教育理想、理念、思想內涵、實際運作,甚至講出的道理,幾乎跟我長年的理念雷同或一樣,連思辨能力的訓練也形同一轍。而我很是懺悔,為何我一直都未能花費更多時間、心力在學生身上!即便全面環境氛圍都在瓦解我的些微用心用力。
另一方面,我也看到眾多比我投注更大心血、時間、精力在學生身上的「好」老師,但是這些老師的思想、教育內涵,卻是我認為正在戕害學生心智、價值觀的大偏頗,而我完全無能關切。
也就是說教育的理念、方式、慣習等等,我明明可以大肆發揮,為何數十年我裹足不前?我不能以自己任何的主觀條件、家庭因素等等推卸責任!
其二,霍金似乎是極端科學決定論的物理學家,如同愛因斯坦原本不相信「上帝也會丟骰子」的,他們大致上都認為宇宙萬象最後都可以以數學公式來表達。霍金在晚年說:「我相信最簡單的解釋就是『沒有上帝』。沒有人創造宇宙,也沒人主宰我們的命運……天堂與來世也不太可能存在。我們只有這一生去欣賞宇宙的宏大設計……」,而且,他說愛因斯坦錯了,上帝不僅玩骰子,也把骰子丟到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霍金在影集中大玩骰子,而且將達爾文的演化論依照逢機的「突變」,在依拋擲器當成「天擇」的環境因子的篩選,定向操作而達陣,十足簡化且由機率與固定的天擇壓力,完成模擬演化論的「機械論」、唯物化的目的!
2011年霍金受訪時,丟出宇宙不必由上帝創造的「無神論」說辭時,「舉世震驚」,傳媒大肆渲染。當時我覺得很奇怪,因為這句話的大意不僅不新鮮,事實上早在大約3,500年前的印度《梨俱吠陀》已敘述:宇宙先於諸神而存在!
而霍金影集丟骰子似的詮釋,數十年前生物學者老早以純概率的比喻,要猴子在鍵盤上打出一句33個字母(加上一個間隔鍵)的句子,理論上打中第一個指定字母的概率是27分之1;而打對的這隻猴子的兒女,全數是打中第一個字母的後代,假設兒女有4隻,則牠們打中第二個字母的概率便是27分之4;依此類推第三、第四……代,配合實際上猴子的繁衍限制,從而推估大約50代的猴子即可打出完整的句子。
唯物生物學家或影片中的霍金都以完全丟骰子的簡化,徹底機械論式地,極為粗糙卻精準地解說達爾文演化論的兩大階段:
1.突變是逢機的,完全沒有方向性。
2.天擇是環境挑選存活後代的,具有方向性的選擇。
然而,這兩項原則都是大有問題的!除了歷來生物學家龐多的理論與事實的質疑之外,其實打從理論的一開始,唯物論者即以先排除掉非理性的成分,一味以「既定原則」推演。對於生命的「衍出性特色(emergent property)」,或說一加一大於二,生物從細胞胞器到細胞,從細胞到組織,從組織到器官,從器官到系統,從系統到個體,從個體到族群,從族群到物種,從物種到生態系等等,每一不同層級之間,都產生其下層級所欠缺的功能及新的特性,這是唯物科學闕如的內涵,無法,至少目前人智無法化約為機械論的範疇,更不用說極為複雜也單純的唯心、唯識等,生命演化出的,或意識本身的「真理」。
德國物理學家普朗克(Max Karl Ernst Ludwing Planck18581947)甚至都說出「意識」才是基礎,物質只是意識的衍生物!彷彿印度哲人或宗教師的口吻。
我以更粗糙的方式反駁唯物論式的演化論,而明明生命、生界遠比天文星體具足更為深沉奧妙的內涵,又徹底連結至唯物宇宙的一切,為何我還滯足於文化或個人習氣而不前?!
有些人質疑輪椅上的「霍金」是「傀儡」,是背後「陰謀者」「想要藉由霍金來恐嚇、洗腦人類,並藉機統治地球」!這種質疑難道不是另種「陰謀」?為何不針對「霍金」的言論與具體的成就去討論或駁斥?這讓我想起某大學針對跳樓自殺的風潮,所做出的解決辦法:行政下令各單位詳細檢查哪些大樓存有可以跳樓的「好地方」,將之封鎖!

2018年3月18日 星期日

【正字標記】


陳玉峯
如玉觀音。

貧窮年代的台灣曾經不得不流行過「鍋蓋頭」,所謂的理髮師不需要有技術,因為理髮方式超簡單,拿個碗公蓋在你頭上,碗外的頭髮全剪掉就了事。可惜,我從沒過經驗。
一年我大約理了4次髮,一次200塊錢,都找同一個理髮師,她是家庭式,就一張理髮椅、一個洗髮台,加上一些必要工具,免稅的副業。
我從她是理髮大姊,理到如今她是理髮阿嬤。這一、二年她的手腳漸漸遲鈍,耳朵也戴上助聽器。我不知道還能理幾次;每次,我看著斷髮叢掉落在圍兜上,從青絲到雪白;每次,我們簡短交談著言不及義,沒人會在意的家常話。
理髮椅座落在寬闊的私人神壇大廳一角落。我曾訪談過她家設立神壇的緣由與經過,反正就是古老的靈驗之類的故事,但她們靈驗的事蹟,是透過「桌頭」寫出的「神降詩句」來拼湊。
如果我去理髮,她還在後室用餐,我就坐在她誦經的供桌前,翻閱她誦唸的《地藏經》之類的,經文每個字都有注音。經文旁有她一本小筆記本,上面以鉛筆寫滿幾百個「正」字。每誦唸完一次經文,她就用鉛筆加上一橫或一豎。
我問她:那些經文很深邃呢!你唸經的感受是何?
她總是回答:啊就比較不會黑白想啦!
對太多誦經的常民而言,誦經的效應的確如是。因為精神專注於不明其義的經文,思考比較不會亂竄,美其名叫「攝心」。或許因為經文「神秘」,配合場域布置的氛圍,賦予經文某種精神的象徵,總成自心加持自心的力量。
隨著年齡或病痛,以及人生不如己意、挫折、創傷等等,人的生命力逐次轉弱時,如同枯水期的草葉,任何水源都成「甘霖」,外在力量的尋求或接受就相形容易。
人心或意識的認識、明白或掌握的程度,乃至察覺人心的作用、察覺能夠察覺的意識本身,之與時空萬物、萬象之間的關係,大抵是人的特質,有別於其他眾生的最大特徵。
身、心極度的煎熬,就容易發生天堂與地獄的想像與心識之像,但是,在天堂或地獄的寓像形成之前,一般人通常先形成精神錯亂,天堂或地獄更常是受苦中人迴光返照之際的心象,或最常是旁側「正常人」賦予的想像聯結。而內溯心思的複雜迴路中,顯然的,唯識論也很容易產生,甚至是必然的後果之一。
我看著理髮阿嬤,從鏡子的映象。也看著自己的落髮白蒼蒼地飛灑。鏡子早已斑駁。
古老的「明星花露水」現今仍然存在,不過淪為廁所芳香劑。


2018年3月13日 星期二

【「我」能否「要」上帝口中的一句話? ── 馬頭山的祈福】


陳玉峯


我能否「要」上帝口中的一句話,讓眾生受苦少一些?

我的書房原本規劃得井然有序、物物定位,因為打從年輕時代起,我一向堅持物品有秩序,使用者才得以自由揮灑,如同肌肉手腳的「記憶」,比老年人的腦袋管用多了。
可是,研究或撰寫的事工仿同肉搏大混戰,每個小角落同時在施工,到處「槍林彈雨、血肉橫飛」。戰場上炸開來的彈坑,不會馬上有人來實施「路平專案」,因而只要我開撰,各種資料雜物一堆堆,狀似亂七八糟,一概隨當下「心智指揮官」命令的下達而堆置,而「指揮官」隨時在更替與陣亡,所以戰場上屍骨遍地、逢機橫陳。
通常「戰案」接二連三,我一年365天似乎沒有「安息日」,遑論禮拜天。每一段時日後,我得清理戰場。通常一角落尚未清好,戰事又起。而總指揮官年事已高,書房戰場形同垃圾掩埋場。
今天我又清理一角落,該垃圾回收的回收,該歸定位的定位。
就在清、翻之間有個新的牛皮紙袋,我隨手探看裡頭,掉出一個卡片信封,顯然過往我沒看過。一打開,滑落出一張卡片及六千塊錢。
卡片上面寫著:
老師,我有看見集資認購馬頭山。這些錢就麻煩老師處理了。想一想,交給您最快了!還有一些菜,自己種的,給老師吃。
○榮敬上
差點丟棄的美意。

原來,這位學生在農曆過年前,特地從他在北台的家,騎著機車2小時,帶給我一些他家栽種的蔬菜,以及卡片2封。我看了一封,另封漏掉了。今早我在清理回收紙類,差一點就把他的心意丟棄了!
而今天在成大早上及下午各有2堂課(201837日)。下課時,一位搭車從中部南下旁聽的程小姐,交給我鼓鼓一袋的物品,裡頭有信、卡片、社寮紫南宮的紅包袋(內裝4,411元)、三包紙鈔及銅板(8,686元)、茶葉包(她重新換包裝)、一本《彌勒會元寶卷》,還有2瓶種子等。
給馬頭山的祝福。
                我看了她的信(附錄)才得知,她也是看到我在臉書上的po文,要集資搶救馬頭山。她的錢數分別代表象徵性的意義,是許願類型的虔誠。她祈願「所有的土地公都站上馬頭山」;她將硬幣「洗澎澎」(也傳給我照片),代表「洗淨、洗錢」,集合十方錢財買下馬頭山,捍衛最後的淨土,云云!
「洗澎澎」的硬幣。

可以想像,她在得知我發出的「願力」之後,一、二個月的細膩心思,乃至行動流程中,念念之間的精誠;我那位學生在冰冷天候下,風霜機車數十、百公里奔馳中,負載如何美麗的意念;而多少男男女女在馬頭山環評會漫長等待、焦慮的,萬萬懸念、恐慌、愛怨、悲喜、恨尤、期盼中,在抽象意識海上,交織合唱著靈界的福音,對抗著邪魔慾望汪洋大海猙獰的爪牙利齒,卑鄙的算計?
這種時刻,我腦海中浮現〈布蘭詩歌〉、《摩訶婆羅多》的骨肉相殘!
講了幾十年,算是私淑的學生朋友劉烘昌教授,一句:老師,您需要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所以劉教授就這樣一頭栽入,不管在天涯海角。還有許多的友人,在各個角落,或明或暗,分攤著我們共同的美麗與哀愁。
「陳老師啊!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一聲,我一定全力……」201813日臨行,王小棣老師再次吩咐我;一位在他鄉的可愛的友人,反覆催促幾次:「需要什麼,告訴我,我託誰人帶回去給你」,而我想破頭也不知道我要什麼、我能要什麼?我要的不是「我要」,一輩子很少要個人之「要」,更珍惜來自赤誠真情的關切。我能否「要」天下人的心更美麗一些,替別人更多想一些?諸如馬頭山、龍崎、藻礁……烽火遍地的,各種殘存的自然或文化遺產,正面臨存亡關頭,我能否「要」上帝口中的一句話?!
我永遠不相信「邪魔惡鬼道」的本質就只貪婪跟邪惡,我也不相信「貪官、汙吏」,或為一點點金錢、名利、地位、什麼無奇不有的「好處」,而踐踏良心、出賣靈魂的「專家、學者」等等,就是天生下流、坑殺生靈的劊子手。不是的,他們歷經的情境、心路歷程,我都走過。如果有地獄,如果有一切的報應,我只祈求造物主,將一切罪孽降臨我身心靈,我也不會希望他們要如何改變!因為我不知道能要什麼!
是的,我還是會時時念著我所遭遇過的友人的好。我能否「要」上主口中的一句話,帶給眾生受苦少一些?如果一定得要正、負抵銷,我祈願一切負面懲罰降臨在我的身心靈!我根本不知道我「要」什麼!

◎附錄:程○○小姐的信
老師好:
很開心又再度來到老師的課堂上,想說老師很忙,要跟老師說明的事項乾脆用寫的比較清楚,因為口語表達我可能不是那麼清楚。
首先,我要解釋一下這些錢的用意,因為之前老師說要買下馬頭山,我就說我要捐二筆:4418世界第一(宇宙全勝)、8686發了發了(花開富貴),這是要給馬頭山的祝福,金額有限、祝福無窮,雖然開始了認捐的活動,卻尚未公布捐款帳戶,但我相信一定會成的,所以我決定先把錢交給老師。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一個村莊久旱不雨,教會牧師辦了一場祈雨大會,當天村莊裡的人幾乎都到場了,但唯獨只有一個小女孩帶了傘。我就是那個小女孩,也這樣深深地相信,相信事情的進展。
於紫南宮求的發財金紅包。
今年特別做了一件從沒做過的事,我跑去紫南宮求了發財金,其實我也不知道發財金怎麼求,平常也不信這套的人,就當成某種儀式。我問顧金爐的大哥說發財金怎麼求,他跟我說一個人卜6杯,第一次聖杯,就不用再繼續了,最多就六百元,依次遞減一百元,有人連續卜了兩次都沒聖杯,這就是土地公告訴當事者,不需要來求的意思,但那位大哥又教我另一個方法,叫我直接跟土地公說一次就讓我聖杯,我再還一仟貳或多少的,還跟我說要怎麼拜之類的,但他說的怎麼拜我並沒有照做,我連香都沒拿,我用手拜,當時(大年初七,222日)已經人擠人了,根本很難移動,我好不容易擠到了土地公的供桌前,拿到了「杯」,我不知道跟土地公說些什麼,根本沒打草稿,連身體健康、闔家平安,那些有的沒的我都沒想到,我只跟土地公說讓我賺更多,我可以捐更多,請祂讓我一次就聖杯,把錢借給我。果然一次聖杯。也不知道是巧合或怎麼樣,反正我借到了發財金六百元,我把紅包袋留下來帶給老師,希望所有的土地公都站上馬頭山,我相信這樣任誰都動不了馬頭山的主意,也算是祈求神明或者冥冥之中的力量護持這一切。今天和媽媽回南投鹿谷小半天,我帶著我一定會賺錢的信念,去把跟土地公的帳算一算,我還了1,111元,我之所以選這個數字,容我抄一段網路上對1111的說法,在我抄這一段之前,我想到佛法講座中聽到的制心一處無事不辦。
另外一點要跟老師報告,我不是需要拿零錢出來湊的人,這一點請老師放心,這是有故事的,也是今天才這樣決定的。回鹿谷小半天,舅舅出門不在家,我掃地掃到舅舅的房間,發現有一堆零錢,我把這些零錢算一算,用自己的大鈔跟舅舅換,想說再拿去換掉,後來又想說把錢洗一洗(PS. 洗錢經過有照片,再傳給老師看,還有洗澎澎,至於日光浴我回家已天黑,就麻煩老師了),我想著想著不換了,直接加到馬頭山生態村的籌備款中,象徵來日自四面八方的錢財不斷湧進來,也藉著洗錢的過程,我希望凡經過我們手的,我們可以把髒的變乾淨,把不好的也變成好的,反正一言難盡,就是給這片土地一個最大的祝福。
最後也要祝福老師心念不空過,千手觀音與老師同在。有願就有力。感謝老師!
2018.3.7  00:25
學生 程○○

◎附註
201839日近午,我又收到W.M.來訊查問捐款帳號出來了沒?我答還卡在環評吧,自救會還沒公布。對方就說:
「啊您不是在研究室有放一個錢盒,大家買書可以自由丟錢,需錢也可以自由去拿?我抽空去放置,拜拜!」
敬愛的朋友們,我一生隨時隨地都是遇見這樣的,先前不認識或認識的十方朋友,這也就是我必須更加隨時警惕自己的原因之一,每個人都是其自身的主體、自主意識,我不要「粉絲」、「信徒」,我「要」上帝口中的一句話,至於眾生的苦難,我祈願就降臨在我身上!

2018年3月10日 星期六

【六識(柿)圖 ──自然與宗教隨筆】

陳玉峯



通常小孩子都很喜歡我。
我在水餃店,鄰桌的小孩一見到我,靦腆地假裝轉頭,卻又偷偷地回頭看我有沒有在看他;我在籃球場上、爬竿場、單槓下,小朋友都來跟我玩了許多年;記得有個離群的小男孩,總是離別人遠遠的,我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瞪著我,隔著一段距離而面無表情。恰好有一、二個禮拜我沒到操場,有天終於再到操場運動。小男孩看見我來,很興奮地跑過來,頭上揚地告訴我的第一句話:
「你,沒有來!吔!你長高了吔!」(註:以前遠遠看我,這天跑到我腳跟前,因此我「長高」了。)
東大附小曾經有我許多小朋友的朋友,趣事不少。直到附小圍起了欄柵,禁止外人入內,我運動的場所只好轉向大學部。
最誇張的一次,我要去市場買菜。
有個小男孩在路邊玩,一見到我,興奮得大叫後,在地上翻了個大筋斗,還像狗狗在水泥地翻來翻去。
「天真無邪」這詞被使用得南轅北轍、不一而足。
小孩無邪是因純本能的部分居多?大人無邪是因順其自然,沒有刻意要耍心機?也不盡然。是否可以「真不真」的程度等第來判定,似乎也說不準。「無所住卻可生其心」也會被誤用為苟且、消極、懦弱、逃避或許多不堪啊!
古人說:詩三百,思無邪。詩三百,包括A片的敘述,例如召南的〈野有死麕〉說:「野有死麕,……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意即「野地裡有隻死獐……有個姑娘嬌美似玉。(姑娘向情人說:)『別猴急啊!慢慢來喲,不要把我的圍裙硬要扯開喲!別驚動狗兒叫起來喲!』」。
請問這首「罵」情人「死鬼」的詩,算不算「思無邪」?



姑且就以心思的誠實度(沒有隱藏私心的目的論,沒有暗藏私利的動機),以及最重要的,不被自我層層累聚的價值觀、概念或觀念所框限或綁架,是我定義「無邪」的傾向。

我認為「心」無年齡,也可以「無邪」,直覺較強或擅長使用直觀的人較容易「讀心」,似乎一些時候我可以直接與小朋友相通,因為我們在自然界中接觸的現象,具有如此的「他心通」。
另一方面,自從我從邏輯實證論的開山祖師維根斯坦得到啟發後,對於佛教經典的領會具有莫大助益,免除我被文字障所蒙蔽,關於本來就沒有真、假值的最龐大的語言、文字,我不會進行或落入雞同鴨講的無意義之爭。這部分不是一般所謂的「修養」,卻對「修養」很有幫助。
今天(2018.3.9)早上,馬頭山自救會的小邪傳了一句「咒語」要我解答,是一位先生自述「夢中」尊者傳授給他唸七次的:
「錦裟迦羅摩訶薩」
我一看到,不用任何思考,立即回她:
「錦繡大地原始植被是最偉大的加持者,保護原始刺竹林勝過一切尋常人間做善事啦!」
事後一想,為什麼我當下如是解?
1. 境由心生;人心、意識、神佛無形,而應物現形。來自內門、馬頭山青灰岩的夢,自當反映在地生界及人心。
2. 「錦裟尊者」毫無疑問就是錦繡大地的護持者。為何錦裟?大地植物因應不同物種、不同季節而開花結實、吐芽落葉,五顏六色、彩妝豐富,在青灰岩地理區當然就是刺竹林。而「摩訶薩」是謂大菩薩。
3. 什麼人「應現」何等心念,沒有「真假值」,只有純真、無邪度的直觀映射。



而中午時分,當我正在林口長庚醫院附近找不到停車位,塞車等紅燈,尿意又十萬火急時,朋友傳來南宋牧谿的,很有名的「六柿圖」。我沒看文字,只看到一幅好像是泛黃宣紙上畫了醜醜的六個柿子。朋友寫說:「日本人非常推崇的禪畫,但是我始終不瞭解這裡的禪意。」,問我的感受。
我在車陣停滯中,回了話:
「六個不方不圓的柿子,黑、白及灰色地帶,不就二元對立及廣大灰色地帶的人間世(柿)。」
好不容易繞了兩大圈,最後停在長庚醫院停車場的五樓陽台頂,匆忙走下五層樓梯,在地面樓的廁所解放完後,才好整以暇,看起朋友的留言:
「京都學派久松真一論及〈禪畫的本質〉時說:
『禪不外是本來的自己,從內外一切形象脫卻開來,不為任何事情所繫縛,自在無礙地作用而已。禪畫即表現這本來的自己的畫。在禪畫中,禪在畫面上表現出來,它不是被對象化了被描畫出來,也不是對象化了的禪被描畫出來,只是禪變成了畫,其自身以主體的姿態自己表現而已。……被描繪的東西,不管是人物、山水、花鳥、靜物等,在描繪中,或在被描繪的東西中,禪只是如如地自己表現而已。』」。
我定睛一看,前面第一個句號之前的話,我首肯。接下來的三分之二的話直讓我誶幹譙,狗屁、放屁狗,胡說八道的「學者禪」,禪都說不得,卻可以「表現本來的自己」?幹!要騙、要掰也得看對象,竟然可以書寫成文字招搖撞騙?!也就是說,禪從一切形象脫卻開來,已經不可說,文字都死光了,卻可以變成畫,然後畫又可以讓你變成文字,指月之指,可以變成指指之月,然後月正如如自己表現?
真是「靠背、靠夭」的妖言惑眾,講得好像是真的一樣。我說靠背,即非靠背,所以是靠背。



這就是「學者禪」,「很有學問」的禪,永遠是大便的禪,害死禪的大便。但是,完全與禪無關。難怪自南宋以後,活蟬漸死,蟬殼愈來愈多,禪子何處去?
問題是人間世就是喜歡、且體制承認這些狗屁是「學問」!靠藉這些吊書袋,不斷滋生概念遊戲、精緻愚蠢的泡沫,用來糊口養生、創造學派、建立名聲地位或利養。唉!古代的澤庵和尚挖苦得猛:
「佛賣法,祖師賣佛,末世之僧賣祖師,有女賣卻四尺色身,消安了一切眾生的煩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柳綠花紅。夜夜明月照清池,心不留亦影不留。」
哈!這大概是佛與妓女平等的最佳敘述。
「學者禪」也讓我想起多年前我在抨擊學者和尚的論文〈草木有性與深層生態學〉等等(詳見拙作《印土苦旅──印度˙佛教史筆記》,2010年,314364頁,前衛出版社)。話說回來,世間法恆如是,我又何必「靠夭」?!
然而,我的朋友相關的書籍啃得比我多,他讀了久松真一的解說時,有困惑,也很客氣地往下表述了這段話:
「我對久松真一此話的評論是:基本上,這禪畫即本來自己的說法,似乎賦予藝術作品過多的期待。禪悟原是如此個人的體證,言語固然難以道斷,藝術或許也只是一個盡可能趨近的表現而已。然而,久松真一的說明或許提示了某些議題:禪畫對創作者與觀賞者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清淨心』或『本來的自己』若有其普遍性的本質,在不同時代背景與生活脈絡中的禪者,是否有類似的禪意作品表現呢?」
你看!我這朋友很真啊,但他很客氣,很有禮貌,不僅溫和地質疑久松真一,還替他找台階下。



而見到朋友如此厚道(或說也很學者方式),我也隨俗指「六柿圖」一掰:
「六柿者六識也(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賴耶隱之。」
朋友回說:
「啊,是這樣啊!另有種說法:南宋末禪宗界的代表畫僧即是牧谿法常,他在中國及日本的繪畫史上都具有非凡的意義。據邢福泉的說法,據禪畫空間與簡單筆色特色的〈六柿圖〉,實係代表佛教中的六度波羅蜜(布施、持戒、忍辱、精進、靜慮,以及般若),此六度波羅蜜有逐一漸進的性質,牧谿以六柿子深淺顏色表示之。然而,我初看到覺得有點牽強,不過似乎沒有其他比較有意義的說法了。」
朋友很純真,也直話委婉地說。要是我,六度波羅蜜深淺顏色?愈描愈黑?還不如我六「識」之六「柿」貼切。否則,請告訴我,「般若」是最黑的那顆柿子嗎?還是「最白」的?還不如我說的,2顆較白的,是眼及耳,因為是接受較抽象的波動;2顆中間型的,是鼻及舌,因為必須有化學物質鼻嗅才能作反應,而舌已經必須具體地吃雞腳、舔東西,才能知其味;身呢?我不好意思說下去了;最後的「意」,當然是最黑的那一個啊!還用得著說嗎?!
唉,這是硬要以「理解」去詮釋「不可理喻」的悟覺及靈覺的誤謬啊!為何不可以無邪地,理就理、悟就悟呢?!
無論如何,我還是以直覺,喜歡我第一眼看到的六柿圖的感受:人間世(柿)
事實上,放下知識障,走進真自然生態系,拜託不要再扯些鬼打架的「師法自然」等等死人的糟粕,而能讓真實自然過濾混濁的心識。當你感受澄明,再來說自然,鬼扯禪或蟬,也就比較可愛無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