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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11日 星期日

【《自然與宗教》隨筆(2)】

陳玉峯
談自然而沒有走進自然生態系上課,很可能是「葉公好龍」、虛幻不實,甚至於只是在誤解自然、褻瀆自然,然而,還有人心積業甚深而很是扭曲的不自然。
2014年我剛到成大台文系開課,我提出每學期我開的課程會有2次外聘演講,一位「大人物」(例如我請過李前總統登輝先生、林義雄先生、王小棣導演等等),一位草根素人(例如綠島國小姚麗吉校長、國寶楊秀卿女士等等),通常約是一「官」一「民」;2次生態旅遊,一山、一海,此外,企業參訪等,偶也穿插年輕人的「偶像」,例如我找過「視網膜」來演講,上學期則有諾貝爾和平獎來台的專題演講。
天龍之旅(2017512日–14日)。
阿里山之旅(2016129日–11日)。

筆者邀請視網膜於台文系演講(2016.10.12;台文講堂)。

這學期的外聘演講,一為台南地檢署的陳鋕銘檢察官;一為歌仔戲國寶楊秀卿率團演暨講(59日),至於生態旅遊的部分,我得看經費狀況而定,畢竟我在成大這4年,說倒貼也不為過。而最近在準備授課內容時,恰好翻出我已忘卻的事件,事關教育及年輕人的「情」事。
20149月開學後,我公布阿里山生態旅遊三天二夜之後(學生自由繳費,我可全額倒貼),有人匿名從美國寄給成大校長「投訴」我的課程「評分方法十分不當」(天啊!匿名者完全不知道我如何評分,且學期才剛開始!),他控訴的理由琳瑯滿目,例如:
1.     戶外教學未徵詢同學意見、沒寫在課綱、訂定日期的通知時間極短,許多事不及安排。
2.     沒有替代方案讓不參與或不想付費的學生能接受公平方式期中評分。
3.     該戶外教學需自費,且提供住宿的商家並未經過公開招標或批核程序,有圖利特定商家之嫌,且學生安全無保障。
4.     利用期中評分方式強逼學生參加,付費才能得到期中成績!
5.     該戶外教學日集中於國慶假日,以期中成績強逼學生,剝奪假日休息。
6.     該活動並無列在課程大綱,學校有無批准?萬一出事,何人究責?
7.     沒有保障貧困學生之受教權與考試權。
云云,希望學校能適當處理。
這封「媲美」白色恐怖時代的抹黑、栽贓黑函傳到校長室後,校方批個「請台文系卓處,並副知校長室」,於是我看到這封「投訴信」。
一開始我誤以為是「政治抹黑」,但所有指控全部捏造,哪有那麼低能的抹黑方法,不可能吧!於是,接下來的上課,我就把信公開,讀給學生聽,引起學生群情激憤,終於逼出實情來,隔不久,我收到黑函指控人寫來的道歉函(e-mail)。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寫黑函的人是成大畢業生,正在美國留學,他(她?)跟台文系的「伴侶」約好1010日–13日回台相聚,因為該「伴侶」向他說要去「戶外教學」(有可能他的「伴侶」向他亂扯期中成績是在阿里山評量,以為推脫?),引發他在道歉信上說的:「……我有如晴天霹靂,又加上身處國外不久,並無多少知心好友……導致一時衝動,在未清楚了解……便向學校……投訴……希望老師諒解我個人對情感的重視與痴狂……實在是非常抱歉,真的真的極為對不起! 學生敬上」
我不會說為什麼「國立大學畢業的留學研究生」之類的,也不會說「現今大學生」云云,因為我從不認為國立大學與不識字的就該有何差別,智慧不會與特定階層有何必然的相關,但說今之大學生等,相當於徹底的3C世代,而無分學歷。
即令我一直在觀察世代價值觀的變遷,我還是有些訝異於整體或個案已然離譜太大!我也替系上那位「伴侶」隱約擔心碰上的,會否是「恐怖情人」;另一方面我也可以欣賞或瞭解年輕的「痴狂」,因為「痴狂」之為用大矣!人不輕狂枉「少壯年」?!
不管如何用同理心、體諒,整個流變社會所形塑出來的,極不穩定的心性自我管理才是我所關切的。前一陣子另有個「博士生」,我不認識,也沒修過我的課,突然因為自己某項「功課」不及格多次,寫信來「罵我」一頓,還數落我不是在社會為「公義」發聲、打拚嗎?怎可不為他的「正義」出力呢?我三不五時就會遇上此等「高學歷」的「天兵」,自閉、自我中心到無法形容。一、二十年或以上的教育,為什麼「培育」出一堆「異形」,然而,大學或各級教職的人格就「健康」嗎?整個網路上多少「精神或神經病患」?這已經超過「未法」時代遠矣!
這門課多少會說及心性的自然,而與其說「佛法」,不如說「自然法」,打從一開始接觸佛教經典,特別是在我投入自然山林調查的漫長數十年間,我始終感悟佛說自然法,但那是由自然界生態系器世間的回溯。隨意不精準的舉例:陽光穿透多層次的森林,拋灑下來無窮動態的光斑,就可領略《華嚴》的「根性是一,緣何有種種差別?」,而相當於演化生物學在問的一大課題:Why are so many species
漫長的山林調查,千萬方塊,回溯是一。

而我唸基督宗教聖芳濟的清貧道,視萬物為同血脈的底蘊我了然,但其西方文化的思維眉角,真的在思考慣習的路線上有很大的差別;我讀古蘭經亦然,畢竟來自不同自然環境下的不同文化,的確發展出不同的思考方式,以及太多價值觀的差異,乃至生活慣習的捍格不入。
我為了感受為何佛教會誕生於南亞印度,所以我前往印度,最主要是想要體會佛教的自然大地搖籃,拙作《印土苦旅》我寫印度足以:熱死你、乾死你、擠死你、吵死你、靜死你、臭死你、髒死你、薰死你、怪死你、餓死你、撐死你……,極端的二元對立反差,讓人一目了然苦海的究竟啊!
我讀印度全世界最長的史詩,馬上瞭解神話中,不同顏色的「猴子軍」,就是被雅利安人「征服」且「融合」的,印度本土極度複雜的原住民,這些猴子軍的將領之一,後來還「蛻變」成為中國《西遊記》的花菓山孫悟空哩。
全球各種自然生態系,從凍原、沙漠到熱帶雨林,真的從各類終極群落(climax),可以映照出文化模式的天差地別。台灣具足從高山植群、寒帶台灣冷杉林、溫帶或暖溫帶鐵杉林、雲霧檜木林、上部濶葉林、下部濶葉林、前熱帶雨林、西部疏林帶,以及海岸林,濃縮將近三分之二的全球林型,教我得天獨厚地坐享「差別相」的「治於一爐」。
為什麼我列舉看似毫不相干的學生現象,精神、心理的不自然,到文化與自然的互相影響,而宗教的底蘊也與自然生界息息相關,此等「相關」在唯物科學基本教義派是嗤之以鼻的,但那是唯物科學的典範執著,其實尚有唯心之執,而在本課程中,是涵蓋天文、地文、人文與生文(自然生界)的體悟融通。
我在乎每位修課或旁聽者身、心、靈的「自然自在」,也許透過本課程狀似天馬行空的交流智擊,猛然有所領悟也未可知。記得,每天24小時的受、想、行、識、意等,以電流波動觀看,可以超過78萬次,人的「轉念」無窮,也許流轉之瞬間,就觸發了「人生演化」的大轉機。
至於要不要再辦野外課,由於過往每年我花在學校或社會的錢超過兩、三百萬元,不但薪水全光,朋友也被我要到「怕」,無論如何,有錢做有錢的方式,沒錢做沒錢的途徑,隨順而處處萌生正面的能量。

2018年2月6日 星期二

【《自然與宗教》隨筆(1)】

陳玉峯
        心經。

2016年底,朋友阿賢仔自獄中寄來一幅扇形筆墨書寫的《心經》,書寫者,是一位「曾經攪亂了所謂的『治安』,如今長年茹素、棄槍投筆,寫了一手好字的隱者」。這位曾經的黑道大哥為何要送我墨寶呢?阿賢仔說:
「有次機緣,我拿出您的書《印土苦旅》、《前進雨林》、《綠島金夢》給一位朋友看。他翻閱後即高興地問:“作者陳玉峯是不是電視『台灣誌』的那一個?他是保護山林的!”哈!不用我多說什麼。他送我一幅《心經》,要我寄給您。」
我不訝異於一位在五濁惡世、刀口舔血,而在獄中徹悟者,更能善解自然天機。他不需要刻意的自然知識,他用心感受造物,而了然紅塵妄相,但實情在根器。
我說自然即宗教,但宗教非自然,除非宗教滌除掉形而下的部分。
一般台灣人以為的宗教,大抵是人為宗教(註:有創教教主的,之謂人為宗教,相對於族群自然形成的自然宗教,例如薩滿教,但這裡的自然宗教的「自然」兩字並非自然生態系的自然),而且,傾向於「功能派」的概念。
2011年有份報導敘述,台灣年約40歲的中年人,常在痛苦時尋求宗教的幫助;董氏基金會的調查說:出現身心症狀或生病時,除了尋求專業協助以外,高達63%的人,還會考慮尋求宗教信仰。前項調查說,約5.4%的佛教徒表示,曾受苦於自我傷害,而主動向宗教團體求助;基督徒約有2.6%;道教及天主教徒各約1%。宗教活動有助於受苦者的心靈平靜,然而,除了宗教信仰的精神寄託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宗教活動中,增加了人際互動,且較熱衷參與宗教活動的人,對別人的關心度相對地稍高。
事實上這些大抵是人之常情而已,上述這些對宗教的描述,殆即我所謂的宗教「功能派」,而歷來台灣許多人因為在現實生活中,身或心遭受重大創傷等等,才「走入空門」,從我歷來口訪過的人歲換算得知,大約整個20世紀皆然;從歷史文獻等也得知,這樣的人口佔「空門」的比例甚高,因而在我曾經的書寫中強調:「學佛或投入宗教信仰,是為了具備一種無我的人格,去做無私的生活行為;出家並非要逃避失敗的俗世生活,而是要從小我出離,進入無私大我的奉獻!」;甚至講出較苛薄的話如:「佛門、修道院不是垃圾回收場!」,然而,近些年來我改變了態度,即令只是「功能派」,我一樣接受,雖然我從來沒有改變對宗教信仰的理念。
教育能否改善人的本質?人的本質又能被「改善」多少程度,既然是本質,或說三世兩重因果下,父母已決定了你的遺傳基因,但環境的確左右基因的表現型或表現程度。所謂第一重「業」,很大的比例在於父母及小孩成長的環境,更連鎖銜接到成長的遭遇,以及逢機的「救贖」,或第二重「業」,包括受教育過程中所遇上的「師長」。
早在2,400多年前,亞里斯多德就在質疑什麼是教育?或什麼是教育適當的途徑?應該著重在道德還是生活的改善?學習應該循其智慧,還是依其性格?我當所謂的「老師」以來,最怕「教」人家什麼,我是最不會「教」書的人!我「討厭」教育的一大堆「理論」,亞里斯多德的「問題」不是「問題」,那是「自我」的執著而已,「觀機逗教」可也。
當個老師、宗教師或什麼「師」,最好先除掉「師」之執。當個老師似乎不是在宣揚他知道多少的「知識、技能」,炫耀或表演他對知識、智能的所能,而在於引導、刺激學習者強烈的探索心。長年來我一向如此,而且愈來愈不知道我能「教」出什麼樣的「學生」,事實上我「後悔」從學生身上學太少!
因此,《自然與宗教》的課程中,我不會敘述太冷僻、深奧的形上內容,年輕朋友們也不必在意「聽不懂」,我會盡量在「理」上讓大家「聽懂」,畢竟理解、瞭解、悟覺、靈覺的後兩層次,才觸及宗教、信仰的範疇。
先前我開「印度佛教史」指定閱讀的《激揚生命的哲學》(雪莉˙雪莉˙阿南達慕提,李淑蘭、沈鳳財譯,19952刷));「台灣的自然與宗教」指定閱讀的《禪在台灣》(李岳勳,1972),幾乎沒有一個學生看得進去,但我還是擺放在研究室提供借閱或贈送。「看不懂」的最主要原因是,我們整個教育系統的問題,還有整體社會環境的流風或氛圍,阻絕我們同我們內在更深層相處使然。
我一直相信「種匏仔會生菜瓜」,課堂上從來會是或該是演化突變最劇烈的場域。

2016年10月1日 星期六

【善男信女恆不出頭天!】

陳玉峯
李岳勳前輩一生花了很多時間禪坐。我曾經訪談好美里太聖宮蔡隆德先生,蔡回憶起太聖宮委託李研撰《魍港媽祖》期間,李每到廟裡來,總是先打坐許久,才進行相關工作。
然而,李前輩在青年期或前壯年期,截然不同於壯年期以降之被各大廟宇爭相敦請蒞臨指導,他為文駁斥台灣的怪力亂神,依我認知,他一生一貫是倡導覺知的台灣先行者,他後來體悟出台灣傳統的宗教,不僅不是幾尊木雕塑像被裝神弄鬼者擺佈,而是自覺覺他的「寓像」,但為何670年前李前輩之鼓勵以科學代替迷信的努力,在如今科學「昌明」的時代,人們沉迷在偶像崇拜的現象,似乎從未改變呢?!這牽涉到人性、人心本質上的大議題,從某個角度而言,科學也是另類的「迷信」,重點在於生命本身。
李前輩於1949118日,在「公論報」發表了一篇〈迷信雜談〉,內含幾則有趣的故事如下。
有天林家客廳的掛錶不見了,長老召集所有到過林家的訪客查案,無人承認。無計可施之下,他們相信神位上的玄天上帝必然「目睹」竊賊,因而拜拜卜杯。卜得連續12次聖杯,也就是概率4,096分之1,「確定」是一位從沒到過林家的青年所為,這位「衰小」的青年氣得拿了把菜刀到林家,將玄天上帝砍成兩半,然後丟給林家一大筆錢,足夠買新錶、新塑更高貴的神像,「平息」這「事件」。
但是事情未了,「衰小」青年的母親認為自家小孩褻瀆了神明,再度請神祭祀、陪罪,又花了一筆錢,云云。
第二則:
一個高中生怪罪一個初中生散佈該高中生的謠言,初中生矢口否認,高中生提出種種證據,初中生無能反駁時說:「你說我說你壞話,我說我沒有,這樣無法解決,要不然我們去城隍爺前發誓!」高中生生氣地說:「15世紀的木頭知道什麼,我明明有證據,為什麼還要向木頭發誓,你是什麼豬腦袋?!」初中生也破口大罵:「無天無地,無良之人」!
第三則敘述一個富家女去北港媽祖廟抽籤問婚事,抽到「戊子」籤:「總是前途莫辛勞,求神問聖枉是多;但看雞犬日過後,不須作福事如何」,恰好李前輩在旁,該女子向他請教,李前輩跟她說:
「妳問媽祖,媽祖要妳問自己;媽祖跟妳說好,妳自己不好也沒路用啊!」然而,如果她請教的是一般廟中「耆老」,則這支籤多被解釋成不好的,將來很可能埋下該女子的心理陰影。李前輩感嘆,畢生大事付諸偶然的籤詩,「未免太可憐了」!
第四則寫一位大商人,長年卜杯賺大錢,最後卻血本無歸的故事。
以上四則的類似案例,現今台灣社會幾乎是絕跡或少發生了,但第五則似乎是人性的通則,全球皆然:
草嶺潭建一座石廟時,由捐款人及金額統計,可得到一印象:愈是窮苦人的款數、款額相加愈多。「……所謂善男信女之類,在貧苦階級佔數最多,愈富有的,愈少善男信女……神明與貧苦大眾的關係似乎特別深厚。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善男信女就無從脫離苦海……病了,也要憑木頭去決定醫藥……」
蓋廟、雕塑神像,「就好像下命令要神明降附在神像上……只有運用科學,使科學在他們身上發生真實的功效,以事實使他們知道人類自己比神明偉大,無能的神明才能徹底地從這寶島掃下茫茫大海。」
李前輩書寫這篇文章時30歲,時間在228事件發生的28個月餘後,他正值血氣剛強的年代,他的思想還不很成熟,對台灣傳統宗教似乎尚處無知的時候,對人性、人心深沉的部分,似也尚未深入。或說,他自習日文書籍,還處於「科學青年」的階段。
然而,他已具備禪文化「自力聖道」的模式,只是氣血壓制掉若干寬容與慈悲,但聞嗅得出悲心洋溢。
相對的,百半年歲前後書寫的《禪在台灣》(3233頁),對於台灣人的求神問卜,有了截然的態度差異,不僅敦厚地為其辯解,還直訴西方心靈探索理論,賦予超經驗法則或靈覺的位階。
乍看之下,前後狀似判若兩人,事實上是「覺悟」前後,表現手法的成熟度的問題。同一個太陽,清晨、午后與黃昏的色溫在在不同啊!而上引第五則的現代版大致是說,不久前西方的「研究報告」指稱,貧窮的人的智商表現,常常比其本來的智商降低一、二成,而窮人由於忙於應付因貧窮導致的困境而疲於奔命,對影響其自身利害的選擇及判斷力,頻常失了準頭,因而更加貧窮或難以翻身云云。由於我不認為此類研究是嚴謹的「科學」,其「科學」的涵養與認知深度亦或不足,但的確可以呈現人性表現的若干傾向,如同年輕的李前輩之所嘆息!

我之所以舉李前輩年輕時代,而且是在民智普遍未開的1940年代,一個只有小學畢業的台灣人,竟然可以寫出在當時何等「激進(radical)」的文章,具足西方實證理性的思維,格格不入於當代,充分表達如培根等,「知識就是力量」,且此理性的力量卻在後來,融入右半大腦的性靈力量,我只能說李前輩從小早已卓瑩不凡。

2016年3月22日 星期二

【籤詩解】


台灣人到廟宇抽籤,抽中特定一支籤的概率,例如籤首或籤尾的概率理論上都是60分之1,不容易。首尾這兩支都是上上籤,大吉大利,因此,傳統上有個習慣,你若抽中首或尾籤,你得包紅包或添油香給廟方,感謝神明賜福。
然而,你若抽中一支特定號碼的籤,例如第50首,然後,隔了一天,在另外一座廟宇,正巧又抽中同一支籤的概率,理論上是60×60=3,600分之1,而且,這支籤是在抖動籤筒後略微突昇,你瞥見了同樣的號碼,你不想要,刻意再抖動,希望換別支浮出,它卻從筒中跳出來,請問這樣的機率有多少?
年輕的阿賢仔在經歷慘淡荒唐少年時,且吃盡苦頭之後,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出發。他家小吃專業的姊妹出手相挺,在某個人潮洶湧的火車站前,擇屋準備開張。姊妹們還好意陪著阿賢仔,前往草屯將軍廟抽籤卜運,希望搏個好彩頭。

50首壬寅籤詩抽出來了:

佛前發誓無異心,

且看前途得好音;

此物原來本是鐵,

也能變化得成金。

原本古代籤詩的設計,殆是禪門的「觀音法理」,也就是「應物現形」,因應求籤者,給予刺激及暗示「自我覺醒」,但因常民慣習外求,從對「神明」的倚賴,轉變成對神職人員的迷信。

阿賢仔及姊妹向廟方耆老求解。耆老問「求什麼?」他們答:「事業、命運」

也不知道耆老憑藉甚麼「神啟」,將此籤解成:「你甚麼都不用做,一輩子都有得吃!」、「免做就有得吃,做了也是多餘!」這些無心話,聽在剛出獄的阿賢仔耳中,分外過敏與反彈,而他不信邪,隔了一天,到另一家廟同樣抽籤,鬼差神使,竟然跳出同一支籤

2016年3月20日 星期日

【心理、心態大戲】


應邀參觀民間一家祠堂的神明安座大典。我記錄、觀察各細節及信徒的行為或反應,再度印證台灣傳統宗教的顯性特徵,或說宗教唯一的特徵在於「超自然的靈驗或靈異」,而信眾則是期待超自然靈力的加持,不管是否非份之想。信仰或宗教本來就是心理大戲

知識份子(我懷疑現今台灣還有啥知識份子這類「不合時宜的古董名詞」或涵義?)或更恰當地說,一些自以為是的清高標榜者,往往「不屑於」常民跡近「對價關係」的「期約賄賂」神明(基本上不是神明,而是神明代言人,就不要說成神棍好了)。多年來我常強調,不必單方面去痛批神不神棍,而是因為人民亟需迷信來安頓身心,這面向市場超廣大,還比7-11普及萬倍。

幾乎是任何人,口說不信邪、不迷信,但是沒壞處、有好處的「意外」何必拒絕呢?

2014年8月31日 星期日

8月零颱風、預測大摃龜 —台灣熱帶文化論之三

陳玉峯
中央氣象局原預估今年太平洋西部海域將發生29-32個颱風,
其中將有3-5個侵襲台灣,但今年卻將創下「歷史上第一次
8月沒颱風」的記錄。(網路資料翻攝)

中央氣象局在今年(2014)6月27日發佈颱風展望說,預估今年太平洋西部海域將發生29-32個颱風,其中將有3-5個侵襲台灣,而且,侵台時間以7月中旬到8月為主;氣象局也預估,今年颱風生成位置會較往年偏東,距台灣較遠,因而在海面上發展的時間較長,有機會吸收更大能量,從而發育為中颱以上的強颱等;另如9月後少雨、偏乾,南台的乾季會來得比往年早,云云。

然後,7月23日果然來了一個快掃型的「麥德姆」颱風。接著,歷經33天,多艷陽高照的大晴天,8月25日,氣象局終於按捺不住了,告訴媒體說,今年恐將創下「歷史上第一次8月沒颱風」的記錄。而過往西北太平洋上,8月平均產生了5點6個颱風;傳媒也報導,日本氣象廳的觀測資料顯示,自1951年迄今,8月生成颱風的數量在2~10個之間。顯然地,今年的預測是摃了一個大龜!

而7月13日筆者也在部落格上,發表擔憂今年夏秋得提防土石流的訊息,因為前幾年並未發生顯著土石流,而每年農林作業之在山地蓄積一定的土石鬆動或災難源,多年後(3~6年)已累積足夠的材料,只待一個颱風豪大雨,災難自為「常態」,然而,麥德姆輕描淡寫帶過,8月也安然無恙,雖則夏、秋尚有3個月,筆者的預測是否亦將「失準」?

事實上,所謂預測、預估「摃龜」的例子,多如濁水溪砂粒。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NASA)預測2012年9月底,太陽將達活動巔峯期,大規模日冕會爆發,引發強烈的太陽磁暴,可能造成地球大範圍停電、電腦及電子系統將嚴重當機,甚至將讓「先進國家變成一個發展中國家」,然而,預測中的太陽活動不僅沒發生,迄今則引發反對暖化說的另一派主張,地球即將因太陽進入休眠期,而引發冰河期或小冰期的到來。

這也可能發生。台灣上一次受到小冰期的影響,發生在西元1350~1800年期間,更早的一個則是發生在西元420~520年期間。這兩段450年及100年期間,平均氣溫較今下降了1℃,且由強烈的西北風帶來來自中國戈壁的沙塵暴,沉積在南台大鬼湖的湖底而證據歷歷。

西元1800年以降,台灣回溫,但1900年至2000年的年均氣溫增高了1.1℃,約為全球增高值的2倍。也就是說,上述1350年~1800年的平均氣溫有可能比現今下降2℃才合理?!然而,台灣真正因為都市化、現代化、人為暖化引發的增溫等現象,應該是在1970年以後才發生的,而且,1990年是分水大嶺,這是我研究植物生態變遷的結論,20年後產生變化還算合理,因為我研究的是植物呈現出來的生理現象及生態的變化,是「果」而非「因」,且此「果」與環境因子之先發生變化,之間有段「時差」(time lag)!然而,我實在難以相信台灣會在1800年以降的增溫現象,只經歷2百多年馬上又要進入另一個小冰期,我認為往後一樣在增溫中。

我研究台灣植物現象37、8年來,證實了暖化導致植物及植被帶往上及往北遷移,但真正的機制或因果關係為何,我卻愈來愈困惑!我對全球一大堆專家在論述年均溫增加1℃會怎樣、增加2℃會如何的「預測」,更感到「胡說八道」!包括我自己的「預測」。我愈來愈無知!

舉個小例子,1990年以降全台太多植物的花、果、落葉等所謂物候週期發生大變動,可以說亂了譜,也包括原本一年開一次花轉變為二次或多次。然而,像全台灣人大概都認識的外來種木棉花,以台中為例,1990年代上半葉,花期從1月開到約4月中,大多數植株都很守「規矩」,一齊開花、結果,或說各植株的開花都很集中。到了2006年前後,各植株的花期被打散,各株從始花到落花,從1月1日至5月下旬所在都有,因而所謂木棉的花期就拉得很長、很散。奇怪的是,近年來(特別是今年)各植株又恢復1990年代上半葉暨之前,花期集中於1~4月,難道各植株經由約20年的環境因子大變動之後,已經適應而又恢復「正常」?還是只是「迴光返照」,短暫「正常」之後,旋將死亡?而延伸龐多新疑問。

過於「專業化」的現象,不便在此討論,但生命科學從來沒有物理、化學、數理的定律(law),且生命的物質現象又都符合物化道理,卻加上不可思議多的活體變化,甚至有的現象可以是超自然,但在傳統西方科學主義的傲慢中,因為生命無法預測(天文物理可以預測幾千、幾萬年後的日蝕、月蝕準確到幾乎分秒不差,而沒有任何科學家能夠確定3千年後大象的鼻子將長成何等模樣?),從而貶斥生命科學非科學,或只是「不三不四的科學」、「骯髒的科學」,也逼得20世紀一大堆科學家檢討科學的定義等等論議。

雖然西方唯物科學造就一切現今科技文明的輝煌成果,但不僅不表示人定勝天,愈趨向究竟的探索,卻愈暴露出整個宇宙只是意識的幻覺,況且,科技表象的萬能卻掩蓋不了無以計數的無能。30多年前我即抨擊「連一片落葉掉落下來的方程式」都寫不出來,近來西醫對癌症的無能與商業化的炒作,不只在生命科學面向難以應付,甚至於連原本十足把握的無機物化現象也愈趨無能。凡此,在在說明科學「化約」的溫帶文化漸趨極限,面對如天候變化的摃龜只是微不足道的案例。

溫帶科學主義、科技決定論過往數十年也想突破「化約(Reduction)」的不足,因而對「整體論(Holism)」也下了不少功夫,包括蓋亞理論、蝴蝶效應,但一直裹足不前,或只留下神秘主義式的大眾幻覺或詩樣的朦朧。就生物生態學而言,3、40年前島嶼生態公式的發表,一時成為閃亮的希望,如今也只是太過天真的想當然耳。

簡化地說,回到氣象局對今年颱風預測的摃龜的最簡單原理,歷來都將過往的統計數字歸納,化約為特定方程式或系列原則,從而內插或外插、外延做預測。問題是,歸納法從來不能導致真理、平均值更非真理,何況1990年以降,過往數百年歸納的「推測、預測」模式最可能全然失效,隨時有「意外」、「破記錄」發生。

根本的關鍵之一,年平均值罕有變化,卻在週期內上下大幅振盪、瞬息萬變,因而氣象局說今年1到7月的颱風多達12個,破了16年來1到7月最多颱風生成的新記錄。諸如此類的意外早就層出不窮,為何科學家始終只咬著平均值的迷失,而不願向更深沉的內在結構探索?

本文只想提醒,溫帶科技決定論、機械論的文化,將人類及地球生界推到現今的文明,也曾帶來兩次世界大戰,更將全球推向耗竭利用、鬥爭成性,連帶地正在改變人性,可見的未來最可能是毀滅,絕非永續發展,而台灣位居熱帶邊緣,自身熱帶生態系複雜的運作模式,價值觀的改變,才可能是救贖之道,這是極為複雜的全球議題,有待任一面向的大探討啊!

許多讀者必然會質疑,我有何方法對症下藥,否則寫這些東西毫無意義。我只能坦白地回覆,我最反對的,就是這類只求立即答案、know how、有用、有目的的思維模式,生命原本沒有那麼多的目的與意義,在此,只想告訴你,多留一點白,本性就會活出來。

~本文轉載自《民報》2014-08-31

2014年8月27日 星期三

打一場人民而非政客的選戰!—台灣熱帶文化論之二

陳玉峯
柯文哲如果選上了,足以代表台灣溫帶文化的解構序幕,而熱帶文化正式登場。
(記者黃謙賢攝,民報合成)

之前,曾與柯P談選戰;如今,我選擇在選戰剛開打後,寫下與柯P聊天的見解,作為選後結果的對照。總的說,我是站在台灣熱帶文化的觀點在論述。

先舉四個小例子,點出時勢的氛圍

去年底我訪談後勁,後勁反五輕耆老戰將之一的王信長(73歲)說:「……如果早個20年,像柯文哲出來競選台北市長,我一定自備便當,搭車到台北幫他發傳單,完全不必讓他知道我是誰!」

6月間我在中部某大學上課時,對大學生作調查,很厭惡所謂藍綠現狀的比例高達9成。

6月25日中午,某重量級的KMT市長來電:「……玉峯兄啊!現在人民都不信任政治人物吔!不論我們怎麼講、怎麼做都一樣啊!」姑不論孰令致之,我完全相信這位市長的確是肺腑之言。

6月28日夜間,柯P正在與小眾團體演講、閒談。落地窗外兩個路人走過,其中一位說:「吔!那個人好像是柯文哲吔,我去看一下」說完折回來,朝室內瞥上一眼,滿足地離開。

這是社會全光譜的寫照,不必做民調,運勢、大勢早已底定,除非另發生超級意外。當然,選戰熾熱化之後,國共如何出手是另一大變數,但差距可能不會超過5趴。

政客、名嘴一定會有多如牛毛的反駁,但都不重要,因為大局早定。政客、名嘴因為「太重要」,接觸的都是「重量級」人物,因此,他們看不到主體草根或基層。民主政治絕非尼采在鄙夷的:「計算人頭的狂熱」而已!葡萄語系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薩拉馬戈說:「那些籍籍無名的人,才是我們星球的主體」!

民調一定有相當程度的準確性,但因果關係與文化內在結構,從來沒人事先講得清楚或精準如實。年底之後,台灣會產生許多篇討論柯P現象的研究論文,但都是事後諸葛與抽象黏貼。重點或關鍵之一,柯P如果選上了,足以代表台灣溫帶文化的解構序幕,而熱帶文化正式登場。

何謂熱帶文化政治學?

台北市長2014的選戰,是溫帶、熱帶文化的對決。

歷史上任何制度、政策、思潮等,當它產生的問題遠多於它能解決的問題之際,它必然被淘汰。民主制度絕非人類的最佳制度,也不是最後的制度,但目前仍然屹立不搖,因為它還能夠顛覆自己。

台北是台灣國都、首善之區,擁有相對一流的硬軟體建設,有一流的市民、一流的公職、一流的大學、一流的研發創意人才庫……,依我看法,台北要改革、要改變,核心議題在於「權力結構的調整」,也就是如何公平、公正、公開地將權(錢)力(利),合情、合理、合比例原則、合世代正義地,漸次試驗下放,分層負責、市民自治、以民治(制)民。

溫帶文化兩大類:英雄主義(西方)及結果主義(中國;成王敗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下流至極),悉皆以強人為依歸;熱帶雨林文化決然不同,它以複雜迴饋的共生為主機制。

走進熱帶雨林林內,筆直林木通天,層次多達6、7層,物種多樣性令人眼花撩亂,而且,你走了數十、百公尺,很難見到同一種高大喬木的第二、三株,換句話說,優勢物種非單一,而是龐多樹種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整個雨林生態系絕非家族企業、獨佔企業、近親交配、父死子繼,而是多元互補領導,它容許或本來就是百家、千家爭鳴,而非獨尊霸權。

每一樹種的種苗、小樹都得耐蔭,宛似某家餐廳的電話廣告台詞:「……懂得等待,便是掌握成功」,而且,從苗木開始,便得不斷經營各種內生菌根、外生菌根,也就是結合分解者,而非生產者。表面上狀似解構自己,實質上乃是建立互利共生的系統。許多苗木,若能與母樹相連結(地下),是取得菌種的最快速途徑。

台灣的民主制度如果漸趨向成熟,則表象指標,必也是由外來溫帶強權文化,走向在地命格的熱帶複雜多元、迂迴共生的各層級市民自治與合作,換句話說,放棄強人統治、集權體制、二元對立的溫帶價值系統,回歸多樣性交叉共生合作的權力及資源共構。

2014年台北市長選戰,代表外來溫帶政治文化是否解構,而候選人若抓不住熱帶雨林政治學的原則,恐將讓逐漸蓬勃成長的「文化創意派」(目前筆者推估,約佔台北人口的3成)唾棄。

意識型態全光譜

人類智性成長的歷史進程,或各時代權勢人物人格的演變,或可劃分為五大階段:二分法;相對論;炫學(自我中心、英雄主義);思辨;獻身、服務(知識、智識成熟且內在化)。

台灣目前大致停滯在相對論(二元對立的抗衡、抵制)及「恁爸最行」的炫學期。台北市長選戰,或可進臻思辨或獻身前期。

關於意識型態方面,不只要擺脫將近30年的藍綠對抗,更該邁向不分紅、澄、黃、綠、藍、綻、紫、紅外線、紫外線、α、β、r等宇宙射線,以全光譜、電磁波全方位接納。

未來的政治人物,得先承認在地主體性、世代公義性,任何公共政策思考的主原則:對全體市民好不好?對台灣社會、國家好不好?對國際、人類好不好?對動植物土地生界環境好不好?對世代、生態系全境好不好?對良知、信仰、神明、靈魂、宇宙好不好?而且,由此大原則發展出對公共政策龐雜、具體的評估準則,告別一甲子老掉牙、腐敗的經建成長指標!

任何主政台北市者必須考量台北可能性的浩劫

1694年4月24日以降約月餘,台北發生大地震、大陷落,造成約30平方公里、水深3~4公尺的康熙台北湖,此湖約在1、2百年後才因淤積而消失。

歷史可能重演,而且災情無法想像,因為有可能連鎖迸發的是翡翠水庫潰決、核一或核二廠以及核廢料大爆或外洩,夥同21世紀全球暖化,乃至小冰期來臨,則台北將如何因應。切莫認為此非人力所能抗拒而拒絕思考或預演整體防災救難大體系。又,台北盆地四周山坡地絕對是台北未來救贖的諾亞方舟,則現今土地利用或國土總規劃,有無加進此一終極預防的思維?

數學概率不等於零的災變,代表隨時可能發生。目前核四的擱封,瓦解了人民對核廢爆洩的警覺性,但台灣、台北此一核(廢)變的危機日益嚴重!

市民社會新主流

歐美到台灣皆然,文化創意派已然成為今後的主流。台灣如何透過不同層級的公民或團體自治,必然是大趨勢之一。

過往台灣是「沒有自由的秩序」,如今是「沒有秩序的自由」,無端殺人者都有「粉絲團、崇拜者」,然而,沒有是非對錯的自由不叫自由;任何荒謬、背離事實或真相的假話絕非民主。地球生界演化36億年,可沒見過如今台灣妄相的「多樣性」!

台北市夠成熟而足以透過公權分級下放、市民自治,嘗試產生新規範、新典範、新自由、新秩序。

以上殆即提供給柯P意見的大綱要,至於兩次予柯P的選舉建言,除非讀者有興趣,否則殆屬不足道也。

柯P絕非柯P在選舉,他只恰好是社會意識的象徵,或逢機投射的載體;他代表的是不再茍同老梗的權力遊戲,或已經腐敗的政治模式的大反思!台灣熱帶政治文化有機會開展新局。

~本文轉載自《民報》2014-08-27

2014年8月24日 星期日

台灣熱帶文化論之一

陳玉峯
超過60年來的教育不斷反本土、反事實,硬是灌施要植樹、
要綠化,教導人民仇視自然土地長出的叫做「雜草、雜木
」,但卻去維持人們期待的溫帶景觀。(網路資料,民報合成)

有位做環境教育研究的朋友問我,台灣環教的理想、目標是何?

我答:1990年在某雜誌及風潮引領下,「發現台灣」頓成傳媒寵兒、時尚風騷,並延燒諸多運動、口號,乃至有了本土化的短暫代替品:玉山、北大武山、各地的「聖山」或尋根運動等等,但隨「扁政權」被「妖魔化」後,一蹶不振,甚至消聲慝跡。而2013年間,因應「看見台灣」空拍,突然又不分黑白、藍綠,主流猛然刮起了一陣流行風,延燒近年,旋又淹沒在航災、氣爆、病毒悲劇的浪濤中,但不知何年何月,權勢統治者可以「理解台灣」?!可以「瞭解台灣」?!可以「悟解台灣」?!而整體台灣人,又得在那個世紀才能「成為台灣」?!

環教若有理想 就是「成為台灣」 

環境教育如果有理想、目的,第一階段的究竟,就是「成為台灣」啊!

20世紀全球反省工技文明與生態體系的最最嚴重問題,或總化約出的議題之一,即「切割化(fragmentation)」,棲地切割碎片化、生態系破碎化、極端專業化(對少之又少懂得多之又多的專業狹心症,外加偏執狂)、知識極小化、心靈殘缺化、整體感蕩然不存、時空一貫敏感度渾然喪失……

基本上,迄今環境生態問題源起於溫帶文化在過往2、3個世紀的全球化所導致,而環境教育大抵是試圖亡羊補牢的後手之舉,在價值體系未能新創、在地知識不能成為教育內涵的政治操控下,充其量只是繼通識教育之後,一項應景的流行或換湯不換藥的資源掠奪戰而已。

而溫帶文化特別強調兩生物之間8種關係的其中之一:競爭,決定論式或機械化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或所謂的弱肉強食、物競天擇、叢林法則、強權即道德等等,從而忽略掉生命之間從來不能簡化為此等機械關係,更且,切割化現象或問題,更是惡化了此等短線化的機械思維,但他們硬是有辦法像微積分的手段般,將曲線細碎化成直線,而真正執行反制或緩衝的,不是科技而是渾厚深遠的基督宗教傳統。此等信仰文化,深入絕大多數的普羅大眾,提供他們靈魂、意識、信仰的活水源頭,形成他們的普世價值與人性觀。即便像尼采歇斯底里地痛批、咒駡基督宗教文化,但絲毫也撼動不了其基盤,反過來只「證明」了尼采自身的精神疾病。

溫帶文化橫移 突變異形新種 

然而這套溫帶文化橫向移植到數百年來從來都是不設防國度的台灣,如同野動遷居到沒有天敵的澳洲、紐西蘭,等比級數似的泛濫暴漲便是常態,而且,立即蛻變、突變成異形新種。

如此敘述並不意味台灣沒有主體意識或民族靈魂。然而,近8年來我切入台灣宗教哲學的了悟,總算釐清台灣的主體意識,自從鄭氏王朝敗亡之後,3 百多年來,從來只依禪門隱形的地下文化宿存,卻未曾一朝一日躍居主流或顯性文化,更不斷遭受扭曲、打壓迫害、歧視、分化、污染、改造、消滅,過往直接由政治霸權,在政策、權力運作上操控,30多年來則漸次移轉為經濟力、資源分配的魔術,但教育系統是僅次於最緩慢變化的宗教,迄今還以剷除本土主體意識為主目標,而膚淺表象的工技主義,便形成其最佳工具之一,透過國科會(科技部)在執行,加上經濟部等產經官僚體系在顛覆,另由文化、文創、內政部門擔任化粧師。而總體的表象,便以打擊「台獨」為總「圖騰」。

這是整套國家機器複雜、奧微的操控,甚至如執行者自身都不明所以。我個人一生在反抗、奮戰的,便是這套魔界帝國的思維中樞,幾乎可以說「數十年來黃泉道上獨來獨往」,因為很難遇見幾個思想見地或感受得以深入契合者!(請原諒,畢竟我已逾耳順多年,既非狂妄,也無須矯情了!從海盜、逋逃藪、清國奴到台巴子,乃至於今之太空人,就連台灣、台灣人這些名字,也都被譖偷掉了。)

此後,我將循著表象界作引導,漸進說明台灣土地的熱帶文化之與溫帶外來文化的對決。

搶佔草地? 不符台灣本性

現今台灣舉凡居家庭園、公園綠地、行道花圃、都會公園,乃至森林遊樂區,由經營管理單位,甚至於將近百分之百的人民都相信,「理想的造景」就是綠草茵茵的草坪上,有秩序或特定排列或配置了單層樹木或灌木,而幾乎沒有人知道,這等「理想」純然來自溫帶的刻板印象,完完全全不符合台灣中、低海拔的本性,甚至於前一陣子有人發起「搶佔草地」的運動,主張要享受紐約中央公園的草坪風光或野餐。

這等荒謬來自我們的教育系統的毒素灌施,加上物質全面西化的結局。包括喊叫「本土化」、「找回主體性」數十年的「台獨分子」,從來不知道台灣本來就不是這樣!當然,這也包括80年來,美國漫畫《白朗黛》的影響,男主角白大梧假日開著割草機,馳騁在自家草坪上,過著浪漫居家的樣板生活。

台灣中、低海拔土地天性就是亞熱帶、熱帶雨林,任何土地永遠朝向4至5個層次的森林發育,而且,台灣的草本植物幾近全都是樹枝狀的莖葉,絕少是匍匐地面的根或基生葉型(貼地狀的蓮座體型),台灣的野地沒有高約10公分以下的草生地,除非是在週期性火燒地、長期放牧或遭不斷全面踐踏地。台灣的草地,通常都是超過1公尺以上的高草生地,而且,草生地只是次生演替前幾年的暫時性形相,一般而言,只要人們不去干擾它,5~10年左右即可自然長出次生森林,且在隨後發展成多層次的林型。若要做水土保持、生態保育為目的的植被綠化,根本不要去種樹,只消讓土地自行發展即可迅速完成。這就是我在20多年來不斷倡導「土地公比人會種樹」的原因之一。

土地公比人會種樹 

不幸的是,超過60年來的教育不斷反本土、反事實,硬是灌施要植樹、要綠化,教導人民仇視自然土地長出的叫做「雜草、雜木」,「美德」就是要以自然為敵,要不斷地剷除自然,且耗費鉅資、人力、物力,去維持人們期待的溫帶景觀,長年來也形成產、官、學連鎖特定經濟、商機利益網(體),由政府每年固定編列預算,永遠執行逆天逆地的綠化「生計」。而全民早已養成跟台灣的中、高草(演替初期)地「不共戴天」,更在心理及價值系統中,將之貶抑為「荒涼」、「怠惰」、「骯髒」等等代名詞!

更可怕的是,徹徹底底反自然、反生態的行為都被冠上「生態」、「環保」、「綠色思潮」,事實上不僅沒有生態的內涵,而只有「變態」的意志與慾望!

要知台灣之所以天生要達成4、5層次森林的命定趨勢,是因為在此地理、天候條件下,它就是終極群落,它是歷經至少約150萬年來,台灣最佳的天道,演化根本道理的成果。

數十年來我不斷地宣說:把玉山、雪山的野生動物殺光,將家園的牛羊雞鴨趕上山叫做「生態保育」,你同不同意?既然不同意,那麼為什麼將台灣演化超過150萬年才形成的原始森林、次生天然林砍掉,然後耗費大量民脂民膏去造林、種上特定人士指定的樹木,叫做保育、環保?然後,沒人反對,全民樂觀其成,民間「善心人士」還不時捐輸去種樹?!

土石橫流 台灣本來如此? 

站在自然、土地、生態、生理的事實而言,有人皮膚被灼傷,必須補植皮,醫生通常只能從身體其他部位,切割來補植。而數十年來,我們的政府醫生告訴患者:「你的皮膚太脆弱,我給你換上刀槍不入的鱷魚皮、犀牛皮!」但植上來的鱷魚皮跟你的肉身不相符,必須等到其潰爛、掉離,你的皮下組織才可能再長新皮。而超過百年,外來政權不斷摧毀台灣山林的自然生態系,全面伐木、造林,造出自1990年以降的大地大反撲,土石橫流、天災地變,而且,惡貫滿盈的教育系統今已將之解釋為「台灣本來如此」!

另一方面,民間自然保育努力了數十年的運動,不僅沒能扭轉知識、觀念、價值系統的腐敗,硬是在教育系統根深蒂固的污染下,只在都會搶救外來種老樹、果樹,卻聽任天然山林持續在瓦解?!

而自從環境教育法頒行之後,在欠缺具備自然生態知識師資的困境下,擴大反生態、反土地、反自然的變態環教,更讓新世代加深錯誤的觀念,形成今後更麻煩的惡質因果!

台灣人啊!我已經奮戰3、40年了,儘管沒人同意我,我還是一樣地戰下去。總有一天,後世人必將瞭解來自土地實實在在素樸的呼喚啊!

去他的外來溫帶文化!

~本文轉載自《民報》2014-08-23

2014年1月31日 星期五

禪除所宗~台灣精神與人格

陳玉峯

  日前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的作者是個男孩,他在2002年(4歲時)罹病瀕死。手術台上男孩「看見」一群天使來接他上天堂,到了天堂他不僅見到了耶穌,還坐在祂的大腿上。他也看見一些他從來不知道的親人。他所見到的天堂五彩繽紛,街道都是黃金打造的。所有的人都穿白袍,繫著各種顏色的腰帶,背上都有翅膀,頭頂都有金光。他也窺見到末日景象……。這男孩出版的天堂奇遇記,已經賣出120萬本,還有13國語言的翻譯本將要出版。

  也就是說,這男孩的靈魂出竅,跑到靈界最燦爛美好的地方去了。全世界各人種族群有文字史以來,類似的記錄有如濁水溪的沙粒一樣多,台灣人自不在話下,且如同西方藉由靈媒與死去的人對談、溝通,台灣人常透過「扶鸞」、「觀落陰」、「牽紅姨」、「童乩」等,與鬼、神或靈界交流。
  
  這是普世人性的共同「個性」,目前為止,人類尚未演化出以語言、理性的媒介或方式可以表達的東西,它並非理性、邏輯的真、假或有、無可以解決的範疇,它在語言、文字之外,在五官、意識之外(上)。處理這部分,人類慣常以信仰、宗教、屬靈、神佛等指稱之。

  上例男孩看到的耶穌當然是白人,穿的可能是古羅馬時代的衫袍,天堂的模樣也可能是比耶誕節亮麗萬倍的場景。反之,非洲人、華人、任何人種所見的天堂或地獄,通常也是其母體文化的映像,且包括古今不同時空的雜揉體。然而,萬一,但丁地獄的閻王變成包青天,事情就變得很棘手。

  如此敘述並非在諷刺宗教、靈異等超自然的「怪、力、亂、神」,而是要談台灣人屬靈信仰的層面。事實上,若將人種各地文化表象的特色放下,而去思考表象、現象底下,或人類心理的共同特徵,則天堂、地獄、靈界之與人的關係,大抵是相同或雷同的。

  台灣人之與神靈界的交往,大抵經由五類途徑,其一,個人、家庭之為特定目的,藉由上述靈媒之類人員從事之,在現代社會多被理性、唯物科學斥為荒誕、迷信者;其二,所謂傳統民間信仰之拜神、拜廟,祈願、感恩、接受屬於「正神、正靈」的加持,感受道德教化等普遍社會性的行為,常態上被視為善良風俗者;其三,歸依某特定宗教派,定或不定期參與種種形式、儀式的宗教信仰行為者;其四,晨昏祭拜祖先神主牌之最最普遍的靈界溝通、提醒或省思,也是最被忽略其根本意義的人神交流;其五,其他。

  此中,早晚燃香面對祖靈的精義,我在「神主牌台灣人與靈界的橋樑」一文中已述及。而台灣人之與靈界的交流,為何最常透過神主牌為媒介?民初大儒唐君毅先生在列舉中國宗教特質中,其中一項即「中國人所事鬼神,大多為其祖先」,因為封建專制強權,依階級劃定祭拜的對象,《禮記》強調,只有皇帝可祭天,諸侯可祭山川,士只能祭拜祖先,長遠下來,俗民的宗教情緒只能寄託在親人血脈之上。然而,台灣人的祖先崇拜不只依循儒教而來,禪宗的神髓毋寧是台灣宗教深沈的主要來源。

  就個人認知,所有的宗教存有一項共同特色,也就是在靈界面前,不等程度地降低自我或我執,從而在全面生活中,減少私我的放任,提昇大我之愛與慈悲。我自從千禧年以降,內心一直渴望某種「天啟」,而十年之後,我從李岳勳前輩的著作中,獲得作為一個台灣人,在屬靈層次上的最大共鳴,也反芻我故鄉北港鎮媽祖文化的種種,察覺屬靈的根源中,為何我投入弱勢運動所來自,難怪我在高中時代第一次閱讀《六祖壇經》即有無可言喻的親切感。

  在此不談神祕主義或神怪迷信,只以理性語言說明台灣人濃濃的禪宗思想,改寫李岳勳先生的若干詮釋,明楬台灣人格、台灣精神的本質與美德。而神主牌不僅是不忘本的載體,更是深入屬靈、大我,或宗教大本源的終極意義之所在,也就是整體、大我、無私、慈悲、大智慧的象徵,且將此等「德性」作根本的禪除。

  因為,歷來我所認識的台灣基層、耆老、「人格者」、為弱勢發聲、做牛做馬或任勞任怨的人們,都是盡最大力、承擔最大苦難,眼界宏遠的識大體者,他們在社會沈淪、國破家亡、劫變不幸的時候,默默勞心勞力,扭轉乾坤或淪為灰燼、徹底犧牲,相對的,在社會好轉或所謂成功之際,當冠蓋雲集、邀功慶祝之時,他們就消逝無蹤。環境運動、社會弱勢運動、政治運動,等等,莫不如此。他們是禪師,是禪除掉禪宗的真正禪師,是《心經》的實踐者。他們不談佛經,沒有佛。

  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趙州答: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

  這問題是說,物質、現象界的任何存在,都歸一於某種「終極原理」或所謂的「靈」,那麼,這個「終極原理」或「靈」又從哪裡來?

  以現代話類比來問,我們現今的世界,所有物質(粒子、原子、分子……)來自宇宙大爆炸,時空源自此一爆炸點,請問這個爆炸點之前是什麼?來自何方?或理性上無窮沒有端點的「問題」。即令依物理學我們知道,現行宇宙形成之前,沒有我們所知的時空,但還是會有人問:沒有時空之前是什麼?時空起點又從何處來?

  趙州回答的公案,是花了很大思惟去建構出一些暗示。如果他依理性語言或常識作答,則只能答說:一歸於佛,或靈,或歸於終極原理本身,則有答等於沒答,墮入無限問題而輪迴。

  依我個人認知,禪宗就是要挖出、悟出「唯心論」、「唯識論」的終極答案,但這答案在常識或理性語言上,是無限的無解。

  趙州的回答相當於:將眼、耳、鼻、舌、身、意及末那等七識,砍剖開或褪除掉,直入到深裏的阿賴耶識,或你本身的「靈」處,你就明白「一」歸何處。因為一切認識、認知皆由心造。趙州回答的遣詞用字使用了典故與一些佛教的名詞、寓義。

  大家耳熟能詳的一句話: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因此,這個「我」可以是佛、古佛、靈等等;「青州」出自《書經》的「禹貢」,是生產紡織品的地方;布衫穿在我身上,但不是我;「重七斤」並非重量,重是指層,「重七」是七層,也象徵眼、耳、鼻、舌、身、意、末那等七識,這七識包藏著「阿賴耶識」在裏面;「斤」是「砍剖」、「切開而明白」。

  如是,可直接將趙州的回答翻譯為:「古佛」在「青州」紡織了七層的套裝,而成為我趙州啊!從終極處的古靈延續而來,加上了七識,而形成了「我」這個人,除非我們能夠將這些感官、心識(意識)、末那識(潛意識)等七識都禪除掉,將這些妄相、製造妄相的心的功能都砍剝掉,否則,你無從領悟到萬法唯識的本然、本心,即終極原理本身啊!

  所以李岳勳前輩認為,歷來的公案,「……古來的禪德所曾做的,也不過盡分別意識所生的貧弱的表現技術,作某些限度的暗示或示唆而已。任何這樣的嚐試都是註定要失敗的,台灣把這說作『蚊子叮牛角』……」也就是說,禪宗只是盡他所能,試圖以種種沒有用的語言、文字、行動,去唆使、暗示、挑撥、激發不可言詮的直觀靈動。

  趙州的公案後人又衍展了許多案外案,包括將七重簡化為三重的例子。
  僧問洞山:如何是佛?
  洞山:麻三斤。

  洞山將眼到身的五識,以肉身或感官一層代替之,加上「意」及「末那」二識,只剩三層,所以,將這三層破掉,阿賴耶識才會露出,佛才能現「身」。

  我認為台灣人對靈魂的觀念中,以肉身(感官的主體)包裹著意(即魂、意識)、末那(即魄、潛意識)及靈,從而構成一個人。台灣人每天面對神主牌,要觀想的是,做為一個活生生的人,要在活著的時候體悟「一」、「靈」、終極道理、生靈的本體或本質、佛(祖)等等同一的東西,而不必死後三年才歸到靈位上。

  從小到大,我在故鄉北港耳濡目染的,一些宗教儀式中,原本要暗示、傳達的象徵意義,即在於禪除掉感官的妄相與沈溺,禪除掉意識、意志的我執與偏執,禪除掉禪宗與佛法,禪除掉禪除本身,以致沒有善、沒有神、沒有禪、沒有佛的靈本身、佛本身、我本尊。

  在此等氛圍下,許多的台灣人起心動念要行善,且在行善的過程中,自自然然禪除掉動機、目的,禪除掉善的觀念,而只有本來如是的行為。20105月間,陳樹菊女士榮登時代雜誌「全球百大最具影響力人物」之一,全國吵翻天的善行傳播根本無關陳樹菊。台灣民間履行如此行為的人,多如牛毛而乏人在意,只緣來自外國的尊崇,掀起政客虛無地消費,硬是加在陳女士身上繁多空洞的累贅,非關陳女士。台灣歷來種種義行的無名人士,他們闡發出來的台灣精神與人格,李岳勳先生將之歸結為《維摩詰所說經》的「菩薩成就八法」的前三法:「饒益眾生不望報;代一切眾生受諸苦惱;所作功德盡以施之」,而我認為,就連這些也不存在,即令這樣的台灣人不見得有很多,但我確知,芳草碧連天,台灣隨時、隨地、隨狀況,就會湧現如此人士。

  過往我不懂此間屬靈的深意,膚面地為這些人打抱不平,而不論什麼運動,從精神啟發、篤行實踐,乃至所有心血與努力的成果,都被收割者搜刮殆盡,並且竄改歷史等等,因而我在千禧年之前,一直想要編撰《民間環保人士傳記》;去到美國看見台灣人單純無私的打拚,想要訪撰《海外台灣人俠士》……等等,後來,我逐次內觀,一層層脫掉各種外衣,開始感悟自由、自在的意義。
  
     另一方面,我在植物、植被生態的調查研究,於2007年告一大段落之後,終於徹底放下「學術」的皮襖,單純地觀看一花一草一觀音、一樹一羅漢的內在秩序。如今,森林內外,萬萬億億綠色生命,直似活體神主牌,不需燃香,無庸祭禱,什麼也不消說。

 ~本文摘自《玉峯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