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7日 星期一

【主持、評論「研究生歷史學論文研討會」備忘錄】


陳玉峯

研究,最長的時程是心靈的獨航。目前,研究初步的訓練在體制的設計叫做碩士班。學士,大致上知道如何找尋資料,且最重要的,瞭解特定學科發展的來龍去脈,若依巴森(J. Barzun19072012)的界說,好的大學教育,不論任何學門(科)都是「人文學科」。
到了碩士班,最重要的訓練是化約及整合的能力,以及研究形式或方法論的養成,包括引證(citation),都是出自文藝復興前後,「人文主義」的遊戲規則,或典範格式的要求。以理工科來說,一篇論文前面是摘要,包括AbstractSummary,也就是將全文化約、濃縮到最精華,我看過太多的摘要,連最起碼的化約能力都欠缺;然後引言、前言,或說為什麼你要進行這項研究的理由、依據,你要解決何等議題,等等;接著是方法論,明確地交代邏輯思維、方法或技術,使用工具、每個步驟等,可以讓人依樣檢驗真、偽者;其次為結果,或結果與討論,或將充分的討論增闢一節;而後結論;最後引證(用)文獻,而引證文獻的「學問」大得很,有時,光是看你引證的文獻,就知道你的水準。
碩士班大抵是具備熟悉研究的整套規則即可,並不會要求你有何偉大的創見或結果,然而,到了博士班當然是專業的認證。
而今天第11屆「全國研究生歷史學論文研討會」,當然是研究生對研究論文表述(presentation)或口頭發表的實習場次,全國龐多學科、學門到處都有這類研習的激盪。
記得我曾經開創全國第一所「生態學研究所」,其碩士班每週都有「專題討論」課。幾乎沒有一個研究生上台報告不是哭著下台的,然而,多數畢業生都認為那堂課「受益最多」,且「終生難忘」。如今的研究所似乎「輕鬆」太多了,光看我們今天的「議事規則」就知道,對發表人而言,大致上跟高速公路一樣,限速110,還可以讓你開到120,而我評論的時間會盡量縮短,讓發表人有更多的時間回應。
然而,既然我來了,有些話不得不提醒。
其一,檢視全國相關於研究論文或報告的分析,探討的方向或旨趣,似乎都偏向於計量比較的表象,罕見有質的分析,而且只是近年事。
個人何其盼望台灣可以從20世紀,每隔5年或10年,盤點各類型論文或報告,俯瞰整體研究內容的質與量,進行文化、價值觀、政策及國家發展的詮釋及檢討。
以今天我們場次的13篇發表題目來檢視,從人類文化典範變遷的角度,即令是相關歷史學的研究,一樣呈現嚴重或劇烈「切割化(fragmentation)」的現象,不再或很難具備宏觀整體的人文主義精神,或如我們在230年前之譏:「專家就是對少之又少懂得多之又多的專業狹心症或偏執狂」,不幸的是,檢視「論文」的內容,顯然的,「少之又少」或可成立,「多之又多」卻是八字沒上一撇,不僅「不見林」也「不見樹」!
我不想多作「價值觀」的判斷,只是稍作提醒:再怎麼「去中心」、「解構到解體」,知識仍然得「重構」。
其二,以我所評論的「論文」而言,我只依研究生學習或實習的標準稍作註解:
1.摘要幾乎全部不是「摘要」,充其量是前言的一部分,「關鍵字」也大有問題,建議嘗試將各節的文字化約,例如將前言的1,200多字,濃縮為3050字以內;第二節的2千多字濃縮為50100個字,往下類推。
研究生準備一場報告,至少得具備可以講2個小時,也可以講半個小時、5分鐘,或只講一句話的自我要求或能力。當然,臨時停電或多媒體電腦故障下,也可以完全不受影響地表達。
2.文字能力必須自我要求,至少讓別人可以看得懂;前後文意、邏輯務必通順,不要不知所云或喃喃自語;標點符號請正確使用;錯別字等,反覆檢驗的嚴謹度請注意。
3.參考資料或引用文獻的規矩請區辨。通俗報導不是不可引用,至少得仔細求證。而以後勁反五輕運動而言,忽略掉了呂欣怡教授的博士論文,卻大量引用傳媒、報紙的大量文字,是要「符合」量化的「比例原則」,還是想要探討「真相」?
4.實質內容的部分,由於作者只引用了部分的資料或報導,二手解讀又不見得抓到重點,例如忽視數十年汙染的事實、政治結構與在地的關係,包括黑道左右最後的結局等等,也就是說,殘缺又不精準的理解,欠缺蹲點的在地經驗,或說沒有深入的瞭解,而且,從研究的基本要求、背景認知的程度、方法論或一切的形式,皆有待加強。又,這類型的文章,似乎不宜使用「結論」一辭,充其量使用「結語」或「代結語」,且避免套托邏輯的想當然耳!
通常完成且通過論文口試後,才稍微瞭解問題之所在,且「折磨期」才正要開始。對人而言,肯定、鼓勵遠比苛責的效應大很多,但我現在只能說,如果此議題將成為你的碩士論文,則台灣環境運動史、政經社會發展史、台灣傳統宗教的內涵、研究的基本涵養等等,皆有待加強。
研究最好可以進入「瘋狂投入」,與自己的內在,具備強烈的聯結,甚至為之生、為之死的情境出現時,就可進入研究的精義。

2018年5月6日 星期日

【文明的祭壇──《車諾比的音聲》】

陳玉峯

陳來興畫。


1975年某夜,我一口氣讀完柏楊的《異域》,邊讀邊掉淚,閱畢馬上點燃三柱香祭拜該書;亞歷塞維奇的《車諾比的音聲》看沒幾頁,我直想焚身致哀!
這根本不是一本書,它超越了文字符號所能傳達或負荷的內涵,它癱瘓了歷史的悲劇、悲劇的歷史;不是死過幾百次的人是寫不出來的,也可以讓稍過敏的人死了幾百次!最重要的是,作者不是為了報導或文學而寫作,而是對科技與人性進行史無前例的超級控訴,顛覆了人類一切的成就;作者也改寫了「愛」的意象。
我接到文字稿迄今,焦慮、恐懼、痛苦不堪。出版社要我寫推薦短文,我卻一個字也不敢引用。我有個夢,我要向上帝與撒旦募資,請出版社印製2,300萬冊,恭贈給每一個台灣人放在枕頭下,不久的將來,台灣成為世界盡頭的救贖!

2018年5月5日 星期六

【知識分子的風骨】



〔台文系的沉思系列2
陳玉峯

台文系陳佑維(左)等學生,前往榕園抗議「黃絲帶活動」不代表成大立場(陳佑維提供)。


201852日我po出短文〈拔管〉,預估台灣「悶燒鍋」內牛鬼蛇神,什麼「外星文、行動」都可能「出櫃」。我也清楚表達數十年一貫的態度在現今的說辭:「本人拒絕當民進黨的走狗,更不齒統派的惡質顛覆、見縫插針、逢洞灌毒」,而呼籲:「多跟年輕人單純的正義學習,少一點自私的心機,多一些單純的正義,在認同台灣主體意識下,拉寬一些時空格局」!
54日,一碗破舊中國的陳年羹湯在統媒的鼓動下,成大榕園有了「黃絲帶」聚會。這天,我系正在博士班入學面試,加上行政上分別與老師及研究生議談,我回到家已是夜間。打開網路才知,我系大二生陳佑維等,前往榕園抗議「黃絲帶活動」不代表成大立場,對「統派」(?)成員前後行為不滿云云。
陳來興畫作。

動態畫面中,我看到陳佑維受到一位年長者不斷的正面推擠,一波一波來自「黃絲帶」成員的聲浪:「綠衛兵!綠衛兵!……」充當背景「音樂」。我心想:真可笑!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學生什麼時候淪為「民進黨的走狗」?!更不知道我這個系主任何時戴上「綠帽」了!從黨外時代迄今,我只在乎時空長遠正義,19801990年代當然「幫助民進黨」民運及選舉,千禧年之後,我上電視或撰文在報端,「綠的」罵我是「藍的」;「藍的」罵我是「綠的」,我說我是紅、澄、黃、綠、藍、靛、紫、紅外線、紫外線、α-、β-、γ-射線及宇宙射線全光譜。
2008年以後,統媒「封閉」我的文章,在「人間副刊」原本要採用的文章「無疾而終」;2016年以降,「綠媒」全面「消音」我的訊息,還有、還有微不足道的,多是我的「榮耀」!(其實千禧年以降,綠媒就漸次「封殺」矣!)
我看得清楚、透徹,不是「顏色」的問題,而是黨同伐異、公私比例、不等程度的是非價值觀的議題、「自我」中心的迷思、時空心胸格局的議題、人格與內在信仰的議題,卻常被簡化為「意識形態」的問題。
2014年春,幾位成大台文系的教授看我多年不在體制內工作,找我加盟,當時的「高層」搞了個「新組織」,硬是從校評會「唯一」幹掉了我的人事案,鍾秀梅主任不服,「跑去恐嚇他」,所以改聘(一樣得過三關)為「專案教授」,隔年才另行通關為「專任教授」(因為換了校長,而新校長叫我為「老師」,我在台大時代使然)。
2017年初,台文系同仁票決我回頭基層行政當系主任,我早已「不食人間煙火」,試圖婉拒。校長、院長討論、來電,後來,我在高速公路上接到院長來電,說要跑到家裡來「遊說」,我說這不是我的風格,我晚上回覆要或不要。於是,在院長說「擔任半年也好」,以及一、二項「條件」下,2月我接下了台文系主任。
筆者於台文系的課程中,找陳鋕銘檢查官來專題演講(2018.4.18)。

2014年「封殺」我進成大的「高層」,試問是什麼「顏色」?現在呢?這位「高層」跳到蔡英文政權當「主委」了!所以我說價值典範解構、解體之後,「知識分子」怎可能「出頭」?滿朝「政要」,有風骨、有大是大非的,有幾位?能「存活」多久?陳師孟委員是個特例,似乎是在「獨派」強大壓力下,才勉為其難任用的,不是嗎?
我只是在最末梢邊緣,講點迷你小現象,我懷疑的是,台灣現今到底是「哪一國」在統治?!
201854日夜間,我擔心台文系學生,於是去訊給陳佑維:「為你喝采!」,也發訊息給台文系同仁:「為陳佑維勇於表達意見喝采!」;「……我系早已形成台灣知識分子的風骨,很棒!」,廖淑芳教授回應,大大讚美陳佑維等人。
陳佑維來訊:「整個籌備過程都是昨晚(註:53日)在台文系館進行的」;「……我們沒受傷,但有政治系的女同學被壓在欄杆上」;「這次雖然是極短期作戰,但是大家經驗都很豐富,採證跟律師都有充分準備……○○○也有協助。」我一樣回了句:「記得知識分子的風骨!」。

學生與黃絲帶成員爆發衝突(陳佑維提供)。

陳佑維與黃絲帶成員陳進成教授接受媒體採訪(陳佑維提供)。


也就是說,台文系老早就形成獨立、自主、自決的風格,師、生皆然,誰當系所主任都一樣。
我當系主任的「潛規則」就是,每位師、生、職員都可當系主任。
台文系沒有困擾、疑難雜症或問題?當然有,多得一簍筐外加一畚箕,然而,每個時代、每個單位不都是問題一卡車外加一掩埋場?重點在於它產生何等「產品」,這些「產品」長期對社會、對國家、對地球等,發生何等正、負面的影響!?
台文系的每位老師都個性十足、主體強韌,吵起架來幹勁十足,當然也有沉默優雅者,但骨子裡更是「堅忍不拔」;我們不僅沒有「一言堂」,而是十個人有百、千、萬種主張與意見,每個人都能獨立作戰。
換句話說,我們沒有「領導」的問題,符合「焓與熵」的「高亂度」,卻是「高能量」,可以大肆衝突地碰撞,而產生整體「和諧」的「激進」;統合了所有的小矛盾,而可展現長遠的特定氣質與風骨!
我們有「統」派、「獨」派、有卜派、有蘋果派,等等,可以吵到形同陌路,卻無傷大雅。因為在表象之上,不知不覺中,就會出現吳馨如、陳佑維等等學生,逢機綻放知識分子的風骨。(註:舉例這兩位學生,只是因為時間點上我是系主任)
台文系的智能與心胸没有「拒馬」!

◎「0504成大行動校園小組」直播連結:


2018年5月4日 星期五

【哀悼老友彭鏡毅教授】

陳玉峯


哀悼彭鏡毅教授!

201852日早晨,楊國禎教授傳來:「彭鏡毅老師昨日逝世!」,聞訊哀痛!
認識彭教授大概是1983年元月,那時我還在台大植物系當助教,而他剛回國不久,在中研院做研究。他主動找我上阿里山採集。
彭教授、陳月霞與我在上到阿里山的第二天,我們搭眠月線火車至終點站石猴,然後開始採集植物標本。
彭教授採集過程之審慎、專注、詳實,觀察之敏銳,記錄之詳細,每份採集品的珍惜,動作之細膩,比藝術家更藝術,比宗教更虔敬,看得我嘖嘖稱奇,讓我感慨:這才像個植物學家啊!
也因為他的一絲不苟、專注不阿,我們錯過了石猴回阿里山的末班車。於是,陳月霞腳穿馬靴,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沿著眠月線走回阿里山。沿途,我們聊著研究情趣或其他,但彭教授一樣不放過沿途的每一種植物。
彭教授與我緣起眠月線。

彭教授在台大的碩士論文是做菊科的,我是做植被生態的。所以,菊科或他專精的物種,我向他請教;他不瞭解的物種則問我。我們摸黑才抵達阿里山;那趟採集之旅,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該年我碩士論文口試前,請他幫我潤飾、修改論文的英文摘要,他幾乎全面改寫成美式的英文,且賦予文學化的修辭。
口試時,蔡淑華教授讚美:「你」的英文摘要寫得真好!我據實以告。
          彭教授研究的成就斐然,他對台灣植物學的貢獻,自有歷史的見證,不待我贅言。他有段時程,擔任台中國立科博館的館長,在他離開科博館之前,有次我們去看他,他養了烏龜,一副童心未泯,也是自然科學觀察。
眠月線石猴巨石(日治時代名為達摩石),921大震時「頭部」殞落(2009.5.16)。


斷頭的石猴2009.5.16)。


年輕時,我算是「孤僻」,也不懂得「生活」,又堅信研究者的「清高」(曾經台大地理系有位陳正祥教授,研究室門口掛著一木牌,上書:非關研究的談話限時3分鐘!),因而少跟同學、學長、學弟妹互動。雖然彭教授與我亦少互動,或因從生活圈乃至我投入社運等之所致,但彼此之間可說是互相敬重。我很欣賞他治學的嚴謹,他也一向很是禮遇我。他是我在台大植物系生涯中,算是知友、畏友的學長。
人世間有種友誼很是奇特,沒有來往密切,也乏噓寒問暖,但想到彼此,會有一種優雅的正面能量與溫暖。
彭教授沒有遠行,他永遠活在草木天地間,銘記著台灣植物研究史上,一種永恆而親切的典範。時2018.5.2
眠月線今已封鎖。

2018年5月3日 星期四

【從盆栽文化到定根本土 ──自體場域哲思】

〔台文系的沉思系列1

陳玉峯

師生於成大台文系館前合影(2017.11.11)。

成功大學除了許多日治時代遺留下來的「古蹟建築」之外,在空間地景面向,口碑推崇的,殆即「榕」園。
榕樹在全國低海拔地區佔有相當程度的「生態區位(niche)」,在西南半壁的鹽鹼土地也能「接地氣」,但它們並非原始森林相中,典型的優勢社會,而以「非典」的吉普賽或流浪型的機制,長存且繁衍。它最成功的「永續策略」在於提供飛羽族等,終年存在的無花果,而且一年大約有24次的盛果期,端視天候及種種環境際遇,或個體生理狀況而變異;它在熱帶雨林生態系的地位(榕屬物種),擔任從昆蟲、微生物、藻菌、哺乳類、鳥類等,全系列舉足輕重的扮演,因而生態學家賦予「關鍵物種(keystone species)」的美譽,因為如果它們消失或式微,必然引起太多其他生物的大波動或滅絕。
簡述榕樹的生態特徵:榕樹族群靠藉供應鳥類等動物的食物而逢機播種,且最容易在岩塊、石隙等,其他植物較難發展的充分陽光立地上,異軍突起,包括攀附、纏勒其他樹種而脫穎而出;它們是大地的「補釘」,世代漂泊而逢機繁衍且繁茂,更常形成庇蔭大地的巨木,蔚為台灣鄉土宏偉的地景。
然而,隨著台灣低海拔土地的全面開發,立地環境的巨視、微視或看不見的相互作用的因素丕然劇變,微生物系統更是大異其趣,榕樹極易罹患褐根病(擔子菌類),外表乍看之下也無異樣,卻常在颱風來襲時,腐朽的根系抓地力極差,從而應風倒塌。
201588日,蘇迪勒颱風襲倒了全國許多罹患褐根病的樹木,我在東海大學拍攝了許多倒榕的影像紀錄;而成大榕園的大榕樹也裂折成三剖,學校請了樹醫生「看病」,卻沒聽說有無褐根病(?),事後圍欄設柵,校長還設供桌舉香案祭拜。而裂仆的大榕樹可能是1926413日,大正天皇的三兒子高松宮宣仁親王所種植。
裂成三剖的大榕樹。

在種種移情作用以及擬人化的措施或行為中,雖然講爛了「生態」兩個字,在本質與內涵裡,台灣人迄今的施業,從來都是反生態、反自然的人本霸道之舉,從榕園、榕樹的案例中,我先討論兩個議題。
日治時代大量引進熱帶植物試驗,背景出自南進政策,但其政治性植栽多懂得在地自然生態,此所以皇室人員在成大原址地種植本土物種榕樹的原因之一,也可確保其存活。然而,更深一層次的文化意涵在於日本人的自然情操,出自其「八百萬宗教」的自然神教。因而即令台灣為其次殖民地,其在台灣的一切施業,大抵出自在地的研發,包括教科書、教育或文教內容,從而建構根植台灣的實質施業,但表象或形式當然是日本文化。國府治台則不然,徹底實施「去台灣化」的一切施政。
隨著政黨輪替,表面上號稱本土政黨全面執政,但所有體制、文化根基、本質暨慣習全然不變,只在政客及其利益裙帶的系列較勁或分贓罷了;而且,視野、智慧、格局、心胸狹窄到吾輩生平僅見,只在細微處大作文章與口號治國罷了。本土的內涵反而更加澆薄,光從植栽即可觀微知著。
筆者在成大文學院舉辦的演講談〈台灣土地倫理的滄桑──從台南談起〉(2017.5.19)。

台文系老師們在廣播電台的社服(2017.5.25)。
我也瞭解我談這些了無意義,因為幾乎無人了知實質的內容,整個教育系統只有園藝、農藝、林業文化,而且都是以外來為主體,就是沒有台灣的自然文化。
只舉一例,全國所有校園請問哪一所的植栽或林相,是屬於在地的原始林型?有誰主張且執行恢復在地生態系,而可從中談自然生態教育?整個教育文化系統完全一無所知於本土自然文化的內涵,何來自然生態,而恆滯留於外來「變」態。
所以在因緣際會下,我寫了《有容乃大──大肚台地的生態綠化》及《台南的生態綠化》,具體地規劃如何順應自然營力,還原在地風貌而可不必花錢費力地,永遠在反自然地種植植栽。
全球各地區的文化,來自其對在地資源或生態系的使用,且接受環境的制約,經長期學習、教訓、調整後,得出有利於族群繁衍,也有利於環境保全的「生活型」,也就是文化的丕基。
從土地、自然生態系、時空景致或所謂的大環境,產生特定的生活方式、作息慣習、思考模式、特徵行為及其價值觀,這是地球多樣性在各地區的本然與自然,是歷經數十億年天演的最佳平衡與和諧的產物,也是衍生一切文化的根基。
也許我這樣說,大多數人還是無法瞭解其義,就舉個側例:
所有古裝戲或古代戲劇電影等,不都會考據、嘗試製作出模仿當年的服裝、器具、建築等各類生活的場景,讓今人彷彿穿越時空、親旅昔時「相對真實或想像」的場域?
當歷史學者考據、演繹、描繪出鄭氏王朝在台灣特定時段的「史實」之際,如果地景植物遍植現今的小葉欖仁、風鈴木、黑板樹,如何?如果「鄭成功」在安平,靠在一株落羽松的樹幹上仰天長嘯,那是何等滑稽或不倫不類啊!這不就是網友喜歡從影片中抓包的反諷嗎?
更重要的是,台灣人具不具備在地的「意識」?有沒有感受、體悟台灣本來的風光?或是只滿足或麻木於所有外來橫向移植的「文明或物質文化」?如今蔚為風潮的口頭禪「接地氣」,民進黨執政前喊了幾十年的「本土化」,請問其「地氣」、「本土」的具體內容是何?試問民進黨跟國民黨時代所有的施業、本質有何兩樣?!
台文系畢業展(2017.5.31),學生創作的「非˙常˙正˙常」等,一樣展現了後現代的「切割化(fragmentation)現象」,也就是現今所謂的「碎片文化」。這「辭」我已講了30年,如今終於正式浮現。

台文系的小畢典(2017.6.3)。
如同日本文化或全球各類文化強調的「場域哲學」,在在影響人心的有形與無形;生命科學從來認為遺傳與環境同等重要,且交互影響。我在乎的是我們生活、學習的教育場地或環境,能否加進本來就在地俱足的元素?
也就是說,以台灣文學系所在地的百年系館,或成功大學廣大的校地範圍,能否找到幾塊地,循演替自在的天道,復育出在地的原始林相?而不是反覆花錢,種植龐多註定是死光光的新奇外來種或園藝品種。
雖然台文系的腹地稍小,我亦可規劃一小林分(stand)的「後岸海岸林」(註:嚴謹海岸的定義下),因為考量氣候變遷、海平面上升後,地下水鹼化等種種環境變遷的預估。
台灣文學系建館百年展開幕(2017.5.31)。

台文系邀請羅思容小姐來演唱。

台文系邀請「微笑唸歌團」來表演。
其二,自從台灣平地走入都會化後,土地利用完全改變了原自然生態系的循環系統,地下水文受到嚴重的影響,土壤異化而微生物系統大大改變,立地基質形成復育天然林的最大障礙,然而,只要有心有識有主體自覺,技術性議題至少可克服至相當程度,包括翻土改良等。
數十年來對於台灣環境變遷的因應,大抵是以病治病,始終不願意嘗試從結構性及因果關係的根源處著手,以致於如同九頭怪龍,砍一頭生兩頭,長滯於枝梢末節的技術的反覆「治理」,從而治絲益棼、助長癌變。
我強調從無機環境到有機環境,乃至人文系統從來一整體。關於台灣文學系的今後發展及創造,必須先有永世的綱要計畫,我先從學府園地的在地場域談起。

2018年5月2日 星期三

【拔管】

陳玉峯

汙染大戲(陳來興 畫)。


這陣子馬頭山及台大,一南一北都在「拔管」,拔出來的「管」證實了果然沒有「開篩」!然後,招引牛鬼蛇神接龍「出櫃」,好不熱鬧!
某大學校長側面探詢我的看法,因為一些校友「要求」其表態「連署」;「坊間」也發起另種「連署」抗衡。
我回覆「探詢」,校長只要宣稱:「本校嚴守大學自主!」就夠了,什麼也不做。如果有人再進逼,頂多加句:「教職員工歡迎各自表述,自由、自主論述,非關本校立場。」
不用論述,「事實」昭然。
有朋友看不懂何謂「開篩」,來信詢問。我答:「做環評時,打入地下水管,水管開洞,用以偵測地下水位等等,沒開洞(沒開篩)當然就是造假、詐騙,蒙混過關啊!」
朋友問我個人的看法,我答:
本人拒絕當民進黨的走狗,更不齒統派的惡質顛覆、見縫插針、逢洞灌毒。何謂大學自主?請檢視台灣高教發展史的內涵,對照社會進程,用膝蓋想就夠了。
這陣子什麼鬼話都漸出籠,噁心的假台派的嘴臉司空見慣,拿不到「好處」的,趁機放火打劫的,搭順風船的,兩面討好的……族繁不及備載,我只能由台灣主體及時空眾生長遠的智能判斷。
多跟年輕人單純的正義學習吧!少一點自私的心機,多一些單純的正義,在認同台灣主體意識下,拉寬些時空格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