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工業革命以降,隨著工具、科技的突飛猛進,所謂文明的進展一日千里,人性欲望也徹底解放,地球資源、能源的耗竭利用更是級數暴增,換來的毒化、無法或難以分解的物質,不斷地重創地球的維生生態系,稍有理性思維者都可以理解,人類不能再如此發展下去,顯然地,這是一條不歸路。
1960、1970的越戰年代,相當於美國文化大革命的省思潮流中,包括環境、生態面向的興起;1980、1990年代的反基因重組(註:也就是如同2020年武肺大爆發的人造邪魔之類的)、反核、反人工智慧(包括現今漸趨量子化的科技)等等,人類成神不成反成魔的種種重大危機,在1990年代以降,蔚為哲學、倫理思潮的顯學。
而筆者在1980年代,以植物、植被調查的緣故,確定植被帶以暖化作用,正在向上遷徙之中。1984年以石門山為例,證明台灣鐵杉族群入侵較高海拔的台灣冷杉林帶,更且,由物候調查結果宣稱,1990年是台灣生界的分水嶺,自此走向生態系劣化、各類暖化症候群的不明成因死亡現象、疫病等等,難以預料的,翻天覆地的大變遷正在連鎖發生。
另一方面,筆者從1980年代投入台灣的生態保育暨環境運動之後,諸多案例的參與過程,教我瞭解台灣社會的文化背景、價值觀或倫理面向,嚴重欠缺自然情操與生態學養,且根源多在教育暨社會教化出了問題所導致。
因此,1990年代我撰文倡議反基改、重視生態智能、覺知教育等等,必須在哲學價值觀乃至信仰、意識有所覺醒的內涵或層次大革命,但台灣社會幾乎完全沒有回應或交流討論,相反的,整個國家拚命往「以科技治理科技問題的工技」著力,所謂科學哲學、科技倫理等,約只我的老師林俊義教授及少數看得深遠的知識分子在乎!
§ 舊文新看
在「生態覺知」的教育改革方面,我推崇David
W. Orr的智慧,於1995、1996年引介他的專書,並就其在1992年發表的〈論智能的一些思考〉,依台灣現象改寫成〈生態智能〉一文如下:
~我們正處於你所能想像的,台灣史上最無知的時代……~
~有位精神科醫師要診斷患者究竟有無精神病。他問戴眼鏡的患者說:「如果我把你左邊的耳朵割掉,你會怎樣?」患者答說:「我會聽不見。」醫生再問:「如果我再將你右邊的耳朵也割掉,那會怎樣?」患者說:「那,我會看不見!」醫生嚇一跳問:「為什麼?」患者說:「因為這樣,我的眼鏡就掉下來了!」患者被當場釋放,因為因果關係清晰的人不可能是精神病~
當代所謂文明社會的教育,充斥智能至上的偶像崇拜,整個教育系統也環繞在知識、工技的訓練,一大堆測驗、IQ圖騰,把人的價值定位,趕到了「發展、成長的胡同」,這樣的教育在台灣尤其惡劣。台灣人唸書唸到大專院校,所謂過關斬將的莘莘學子,幾乎沒有不是深埋自卑情結的畸形心智(我一、二十年在大學教書的各班調查盡是如此),好像台灣教育系統下,培育了十多年的教育,教導出個個懷著自卑感的怪胎。
從地球人類發展、生界演化史來看,我們目前所擁有已知「如入化境」的知識,有可能是錯誤的時代偏見;我們殫盡心力培植的所謂「智能」,也有可能是趨向全球毀滅的誤導;我們對智能的瞭解似乎相當有限,而今日所謂的智能,更常只是「聰明」之類的小技倆。
我所認定的智能,必須是「長時期」或「跨世代」的,且大多是「整合性」的;反之,聰明是「短期性」、「反應型」,且傾向於片段知識、殘缺事務的掌握能力。我心目中理想的智能必須具有下列五大特徵。
第一,我們說某人具有好的智能,或某項思考或行動是優秀的,其必須能區辨因果關係,尤其是大因、大果、大是、大非。
有位地理學者曾經講個故事,18世紀時,有個類似今天精神科的醫生,設計了一個據說絕對可靠的辦法,去區別患者是瘋子或神智健全。他在一房間中,一邊裝置水龍頭,另一邊放著拖把與水桶。他把要被診斷的患者關在該房中,然後轉開水龍頭。當水流滿地,那些忙著去找拖把與水桶者被診斷為瘋子;那些跑去關水龍頭的人被視為神智健全者。
曾聽過一位研究日月潭水體生物相的研究生的專題報告,他分析了每月份各生物族群的變遷,畫出狀似完美的變化曲線,並解釋族群消長。我問他知不知道日月潭會洩洪,會因暴雨而一夕水體幾近於全面置換,他答大約知道,追問他:既然水體可能多次替換掉,你的曲線意義何在?他傻在講台上。
1991年5‧5反核,我與中部的一些大學生北上參加遊行。回來後,課堂上學生提出他的批判:「整個反核隊伍,那麼多吃檳榔、抽煙、垃圾滿地丟的鄉下佬,一個人連自己的生活環保都不能做好,有什麼資格反核?」同學都點頭稱許。我問他,反核是不是為了廣大生界空間、跨越數代時間、尊重生命不可忍受之萬一?反核是不是對公共政策瞭解、質疑並表達理念的公民權?反核是不是對自由民主政治的參與,對後代表達保留選擇權的情操?他答是。再問他,個人生活環保是否與個人環境、文化生活習慣背景有關?他答是。我告訴他:「你唸到大學,所謂知書達禮,在乎個人言行,懂得反省,很好。如果那些反核的『鄉下佬』也像你,懂得調整個人的生活習慣,更好。然而,試問這些『鄉下佬』秉持一份鄉土危機意識,流露純真情感,跟你一樣,並非存私為己,在今日全台人民當中,勇於站出,又有些微認知,這樣的人比率有多少?然而,你把尊重生命生機、表達公眾權的大情操擺在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擺上丟紙屑、吐檳榔汁,而且,個人生活環保細節卻遠重於反核的集體良知,試問如此的權衡是否恰當?如果我是你,我會拿起垃圾袋,他丟下我撿起。看見你在撿拾他的垃圾,他應會臉紅,會說對不起,會主動一起撿拾,沒多久,你會看到整個隊伍的自制與自動。」舉座學生啞然。
不幸的是,這社會一大票名流、高智力、高收入的中堅,對社會、國家的一大堆建言,充滿可笑的「拖把與水桶」,不僅分不出大因、大果,儘在雞皮狗蒜事打滾,仗恃體制賦予有形、無形的特權,賣弄膝蓋式聰明與投機。
關於智能的第二個特徵是,要能明辨「know
how」與「know why」。知道原子彈怎麼做,會有什麼反應,引起什麼傷殘是「know how」;知道為什麼要做原子彈,決定引爆或摧毀是 「know why」。今天,整個社會充斥如何獲致開發、經建,如何更有錢、更有權,如何打倒同胞便是成功,如何營利、提高國民所得,但不知整體環境、生界與世代的災難,不知人心如何沉淪、是非如何不明,一大堆短期近利的知識,其實只是「無知的知識」、「片段零碎的知」、「無方向的知」、「無所節制的知」、「無所託付的知」,這些know how有可能是「致命的知」、「反生命的知」、「助長病態的知」。
真正的智能通常是緩慢運作,近似於智慧,會問出為什麼,再問基於何等理由、終極目的;真正的智能,要擁有全方位的慧根,對廣闊範疇皆具備可以認知的能力,擁有強大的思惟敏感度,一種得以正視可能性的善的能力;真正的智能,要能見及這世界尚未存在的善與是,要看出這世界既有的惡與非;要善於分辨優先率,看出緩急輕重,分析各不等程度的善,釐析相對較重要、最重要的事務,避免落入「急的事往往不重要、重要的事往往不急」的泥淖;要具有足以嗅出正確方向的鼻子。能夠這樣,是謂睿智。
第三,好智能的特徵之一,必須擁有維持善的秩序,要能和其周遭環境和諧共存。畢竟,一個人行為的結果,就是其智能展現的水準;無知的自圓其說,無益於自我辯護。智能的運作,總需要耐性與對極限的感知。好智能的人通常不會作越軌的假定、盲目的樂觀,不致假定人類的聰明才智將不斷成長,足以制服先前塑造的惡魔,核能與核戰就是此類的邪靈。如果說任何社會存有「社會智商」,所謂已開發的社會或文明社會,依此角度,無疑是劣等智商。
第四,好智能不違反道德分際。好智能的行為懂得節制、忠誠、公正,富於同情心、誠實度高,得以和人類美德取得和諧。在此所謂道德,並非基於神學上的理由,也非泛道德論,要知「道德是長期的實際性」,因為這些特性是歷來讓我們活得較美好的基礎。我毋寧以「後果論」的觀點去省視人類的道德。從道德出發,人類易於得知人的有限性、不可靠性,以及我們的無知。
如果我們放縱工具主義的邪靈,勢將導致智能的傾毀,使我們喪失透視事物本質或真相的能力,無能照顧到思惟與行動的周延性、整體性。真正的智能是心靈的馬力。
如果我們聽任道德與智能的腐化,誠如愛默生論自然的名說,會導致語言的腐敗,新意象無法產生,老字眼會被曲解,文字語言會喪失刺激感知、感動人類的力量。時下台灣的政治語言,或所謂的文宣,就是徹徹底底爛透了的語言與文字。
一個人可以是聰明的,卻是毫無智慧;可以在所有的學科得高分,卻在生活與生命被當掉;整個文明可以同時是聰明且愚蠢得無以復加。換句話說,今天工技文明展現令人嘆為觀止的偉大成就,卻無能解決最最基本的公共問題,包括環境的惡化與維生系統的迅速瓦解;電腦世界的日新月異,卻伴隨人類心志的萎縮與腐敗……我們的社會愈來愈聰明,聰明到足以摧毀所有可能性希望的未來,卻愈來愈沒智慧。
第五,好的智能是從自然界的「完整性、穩定性與美感」中,獲致其活水泉源,而「征服自然」的聰明,事實上是摧毀人類心靈與智能的根基,是挖掘人類的本源。整個地球豐富的生命樣相,是心靈的「驚嘆劑」、「奇異果」,更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
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人類的智能不會是從欠缺豐富生命樣相的蒼白大地演化而來;我們亦有足夠理由相信,對造化的敬畏感,與人類的老祖宗之所以歌唱、詠嘆、寫詩,存有重大的關連。自然力營造的事物,像流水、信風、草花、綠樹、雲雨、霧淞、山系、景觀、動物行為、四季變遷、暗夜星空,以及生命週期的奧祕,賦予人類語言與思想的誕生。爾後依然如此,只不過繁茂逐漸褪色。為此理由,瓦解自然神蹟,沒有不會傷殘人類的智能與心靈。
所謂的聰明才智,已讓我們進一步窄化我們的未來;貧血的利己主義,已叫人步上所有的風險,推向最後的愚蠢與毀滅。我堅信,成熟智能的必然指標,終將反映在以生界生命為中心的智慧之演化。保育地球上所有的生命,才符合自稱為人種的思惟。
因此,我們的教育必須改弦易轍,必須及時培育真正的智能;今後的教育最好引導學生,如何關照自身以外的事物,包括集體智能的養成;我們必須發展自然界第一手的知識,好讓良善的智能可資成長;我們要打破當前教育的牢籠、規則、學術的教條、束縛人心的藩籬,讓自然天書,一頁頁在心靈上展讀;我們要鼓吹連結心靈與物質創造的橋樑,將當前文、理學科自由化,活潑地進行橫向思考;我們堅信,Ph.D.是善念智能的表徵,而非工技機械的冰冷;我們需要延攬各行各業真正智能的人才,走入教育,成為學子的良師益友,以及角色的典範;我們必須引導學生,學習感知自然生命,讓人類的心智重新體會寂靜、謙遜、平寧、整體觀、關聯性、優雅、付出、義務,以及大自然的慰藉,尋回生命的至善與美感。
上引超過4分之1個世紀前的短文,如今看來更加觸目驚心,因為5G時代,奈米工技、元宇宙(現代觀落陰)的虛擬世界幾乎逼近了人類史上最是虛無之境,年輕世代對「真實感」已屆麻木,短短數十秒或幾分鐘的短片,已可「取代」過往一個人得耗費畢生漚心瀝血才能「感悟」的道理(註:古希臘時代的人,平均大約1年只能看一齣戲劇),或歲月經驗的「智能」,更麻煩的是,現今人似乎已然分不清真、假;虛、實;是非對錯,反正一個按鍵輕觸,即可乾坤顛倒、生死對調,誰人還在乎生命情境、苦行美德之類的「八股」?甚至諸多的感官識覺的刺激與反應,還不如動物性最底層的程度,遑論什麼優雅、尊嚴、尊重、謙虛、利他、慈悲、寬容、誠實、忠厚、純真、樸素、節約、敬業、遠見、勇氣、骨氣、氣質、涵養、悲天憫人……?!
也就是說,人性正面的內涵愈來愈蒼白、褪色了,失血的夢幻空洞、荒謬,瀰漫在世間,沒什麼是「重要的」,「價值感」的質性已丟失,生命的意義性已被機械世界所僭越。
同時,這並不只是台灣社會的現象,而幾乎是全球普世性的問題,依我一生走過的時空與體會,整個地球生界、自然、山林、土地的殘破、潰決,恰好跟人性、道德、倫理、典範價值系統的淪喪成正比!
§ 生態足跡與永續?
而全球救贖的正向力量,除了直接投入運動抗爭之外,也不斷研發種種對地球生態系危機或警示的,可測度的方法,例如「生態足跡(ecological footprint)」,也就是「生態需求面積」,直接以數據指出支持一個人、國家全體人口的生命,所需要的「生產土地」及「水源」的面積,用來評估、衡量人們對自然資源的消耗,以及地球生態系所能涵容或支持的能力,進行比較,是1994年,加拿大人Rees及Wackernagel所發明出來的,可測度或計算的方法。
1990年代我曾經估算台灣的生態足跡,算出來後很是震撼,要維持台灣人的日常生活,需要30個台灣島面積的土地生產!2004年有人由CO2產量等的估算,認為每個台灣人的生態足跡高達6.718公頃,全體台灣人必須由42個台灣島面積的生產量來支撐!
2007年全球有66.7億人口,人均生態足跡為2.7公頃,而地球生物涵容當然負債(-0.9公頃)。該年,全球最「浪費的」是阿聯,人均生態足跡為10.68公頃(-9.83公頃);美國人是8公頃,等等。
林林總總的計算方法、項目、標準,容或有大差異,不管如何,許多國家暨全球必然是「負債累累」。
由「生態足跡」推衍成每個年度的「生態負債日(Ecologial Debt Day, EDD)」(註:同義詞「地球超載日(Earth
Overshoot Day, EOD)」),即算出每一年(該年)的地球進入生態赤字的日子發生在幾月幾日,而地球自1970年代起,即開始出現生態負債。1987年地球在10月23日之後即負債;2019年在7月29日已經用完該年度可再生自然資源的總量,等等。
另一類估算稱之為「碳足跡(Carbon footprint)」,用來計算每個人、某個事件(例如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所引起的砲火連鎖CO2排放量)、國家社會所造成的溫室氣體總排放量。而「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的京都議定書」(1997年12月)正是想要將全球大氣中的溫室氣體含量,控制在地球可持續發展的「安全量」。
有人估算,少生一個孩子,平均相當於減排58.6公噸的CO2。
「永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或譯可持續發展)」則有數十百種定義,如果從生態足跡來計算及評估,台灣及所謂的先進國家談「永續」,根本是胡扯的詐騙術!我曾經以「元宵節早已吃完中秋月餅及冬至湯圓了,完全沒有年夜飯可吃!」來諷刺。
§ 自然人、農業文明人及現今文明人
就全球人類族群、社會的發展史,以及所謂永續的看法,可將農業定耕全面化之前的人類稱之為「自然人」;農業文明時代的人稱為「農業文明人」;工業革命、重商主義之後的人類是謂「現代文明人」或「反生態永續人」。在此,以簡約方式,從地球生態系的角度解讀之。
三大階段的人種
評估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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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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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業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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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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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人口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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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於2千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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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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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80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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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物質或能源的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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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取材自在地生態系及現世太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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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取材、部分外來,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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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時空,使用數十億年累聚的太陽能,以及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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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使用物質及能量的相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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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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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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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或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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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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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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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量,絕大多數可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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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量無法在常態分解的、劇毒或有毒的,地球史上未曾出現過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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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源使用的模式或有無儲蓄的觀念及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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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取當下、只當下取(獅子、老虎沒有鹿肉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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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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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盡祖先及未來世代的未來資源(跨時空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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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多樣性或歧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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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多樣性、接近生態系極相(cli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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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定程度生物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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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多樣性、人本霸道、人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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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系的韌度、物質循環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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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韌度、易恢復,依自然營力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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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人力維持的特定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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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化、高脆弱度、高滅絕危機、循環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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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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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永續於自然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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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等程度受自然律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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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永續、反生態、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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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相對客觀性的評析,並無下達特定的價值觀批判,只是再度理性說明現今文明的發展趨勢真的沒有明天!
數十年來我在種種場合不斷宣說:我們可不可能不要使用足以養活3千個自然人的資源暨能源?2,500倍已經活得夠奢侈了吧?1,000倍可以活得還可以呀!一個人只有在搬家時,才知道平常造了多少孽!我們必須區辨「需要」跟「想要」的天差地別。
然而,我長年來感嘆超過半個世紀以來,全球最無效能、效率、效應的文宣、廣告叫「環保」,太多所謂的環保更是反環保,而全球每個國家都拚命求取「經建成長」,舉世瘋狂地正在終結地球生界跟人類的未來,根本原因之一,人類文化中的價值觀系統老早已經走偏走歪了!
§ 靈性生態與生態靈性
—宗教可以是人性改造的軟性工程
數十年來全球有識之士從生活點滴、社會運動到哲學義理,長期進行地球環境與生命的救贖,大家或許都明白光從理性切入,難以搶救全面潰決的地球生態系,而宗教可以是人性改造的軟性工程,直接由意識,洗滌種種根源性的問題,激發人人本自有之的完整天性,聯結人類所來自、終依歸的本體;世界上各類宗教,一向都是聯結人類同萬象、宇宙的橋樑,更是究竟處的溯源,直探價值、意義的源頭。
而從靈長類以及人類小孩的行為觀察及歸納,筆者對所謂的「價值觀」或「價值原理」給予三個特徵:(猴子及幼兒園的故事)
1. 價值是人賦予的。
2. 價值是感染性的。
3. 價值是創造性的。
從而筆者在各種場合鼓舞、激勵人心,常強調「我們正在開創這社會尚未存在或普及的善良與道德!」;人類各種宗教,包括人為宗教及自然宗教,則提供屬靈的內、外在依據,終極根源的原鄉。
人類迄今為止,所有偉大的研究、探索,必然也發現更深沉的無知,而我們之所以可知、無知,可以意識一切的自心意識的本尊,正是宇宙的原點或原鄉。
生態學最是自然科學之中,銜接意識、人心、宗教、一切人生之所以有意義、有整體內涵的界面科學,其發靭的原意:探討生命(物)與環境、生命(物)與生命之間的關係。就我個人前往印度的體驗、一生在自然中學習植被生態學,以及長期對台灣隱性禪文化的瞭解,包括我對「觀音」原型的「雙馬童」,在原初《吠陀》的涵義,「觀音」是任何有形、無形之界面的象徵,「將明未明、將暗未暗;緣起、緣滅,任何起心動念之尚未起心動念、止息之尚未息之前及之後那瞬間的概念叫做觀音」。
在我一生參進大化流轉的歷程中,觀音正是形上生態學!同時,觀音當然是人心意識察覺或了悟自心本體的形容詞。
《佛地經》:「……有五種法攝大覺地。何等為五?所謂清淨法界、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
「大覺地」是佛、如來的境界、境地,「虛空含藏萬物、萬象」,原諒我,我無法以文字來形容,也完全無知。
「成所作智」大抵是從人的眼、耳、鼻、舌、身的五識一體轉化而來,也就是吾人身、語、意的貫通、通達。相對性的,傾向於人們內溯自己及他人的關係。
「妙觀察智」指的是瞭解、了悟到人與其他眾生之間的關係,就自然科學而言,約略即生態學的領域。它,是由第六識(即人的意識、思維、邏輯、理性等等)轉化而來的智慧。第六識當然是運用所有感官、思維,成就所謂的知識、學問,而能通達生態系運作。
「平等性智」殆由第七識(末那識,而與潛意識重疊)轉化而來。第七識一般吾人相當無知、捉摸不定,但是,人的概念、行動,很大的部分由此而來,在可以說明的部分,只能在第六識或理性語言、文字去表達或形容。
一切法(現象)透過「平等性智」的了悟,感受眾生及環境一切,在本質上之無差別、自他平等,自內心激盪出大慈大悲。
而由生態學探討到整個生態系由無機環境因子,到多樣性的所有生物(命)相互依存、交互動態相關,在生態區位(ecological niche)誠然多元分化、絕不平等;在系統或整體運作上缺一不可、交互連動,整體涵義、機能運作、本質上一概平等,去除掉人本偏見,進入了生態智能的思維,以及「生態靈性」的探索,約略相當於「平等性智」。
「大圓鏡智」大致上是人類由精神暨生命主體性的所謂靈魂,或佛教的阿賴耶識(第八識)示現出來的、轉化而來的甚深智慧或境界,如同大圓鏡之映現、應現宇宙萬物、萬象,了悟生命究竟義(自性),斷除所有二元分別識,或不再受分別識的左右,過往我稱之為「絕對自由」、如如自在。
現代生態學或生態哲學的境界可能已逼進了萬物、眾生靈性的察覺,故而可以靈性的生態學(Spiritual Ecology)形容之,但我不確定可否相當於「大圓鏡智」,無論如何,在現今地球生界的處境岌岌可危的狀況下,靈性生態學正是人類救贖的妙法門,或可稱之為「觀音生態學」。
這是我畢生參進自然生態學的一些體會。
也許「生態靈性」可以是「大圓鏡智」。
§ 理入、行入
筆者調查台灣山林一草一木47年,迄今還在林野摸索。個人所謂的專業是植被或植物社會生態學,它大致上是發軔於19、20世紀溫帶歐洲,「社會」的概念基本上是人類將人群社會的階級或階層,投射到森林,而且假設相似的環境就會出現相似的森林結構(階層)及種組成,然而,就自然事實而論,地球上從來沒有兩片森林是一模一樣的,其實,從來也沒有兩片樹葉完全相同,就狹義科學或物化、數理邏輯而言,根本就不是「科學」,達爾文的演化論甚至被貶斥為「骯髒的科學」、「不三不四的科學」;西方數百年來,生命(物)科學一直與狹義(傳統)科學爭執不斷。在此,只是提醒讀者,生命、生物及其現象從未違背物化等傳統科學的任何定律暨相關道理,但物化定律(laws)是生物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生物(命)之學遠比物化複雜太多了,光是衍出性質(emergent
properties)就無法從物化科學去化約。而本文涉及的知識或思維內涵,包括人類心智的本體論問題(Ontological
problem)、認識論(Epistemology)、形上學(Metaphysics)、價值論(Axiology)等等,也就是生命(物)科學與生命哲學的議題。
這是西方分析、切割、再人為(文)整合系統化思維的用辭、概念。
我一生行走自然山林,對照半野外、半研究室的「科學報告」(我也算是),以及偏重在讀書論理的「思辨型」,甚至於淪為「耍嘴皮型」等,我大致瞭解「學術」一牛車的問題。
再次提醒:資訊不等於知識,知識不等於學問,學問不等於智慧,智慧不等於生命,生命涵蓋的範疇及於宇宙萬象。
自然山林直接以事理、生命萬象教導、啟發我的,永遠翻新而底蘊渾厚不可測度,更具有無窮、非量化的潛移默化之功,我從自然的刺激,可以輕易瞭解哪來八識或九識之分,但一識而無識,之所以反覆說明五識、六識、七、八、九,只是礙於分別識中人不可能了悟,只能依分別識區分本來無識無分,何況語言、文字只是跛腳、破碎的橋樑。
而我由山林苦行,以及文獻研讀等,恰似菩提達摩的〈二入四行論〉暨其〈雜錄〉:「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一昰行入……修道法,依文字中得解者氣力弱,若從事上得解者氣力壯。從事中見法者即處處不失念,從文字中解者逢事即眼闇。經論談事與法疎。雖口談事、耳聞事,不如身心自經事……是故,即事不牽者,可謂大力菩薩。」
我當然連菩薩的一根汗毛也不及,但山林調查就是「行入」;伏案苦讀困思自是「理入」,我再怎麼愚鈍,也可確定我有世界格局的明師台灣山林,不斷地諄諄教誨。我老早參透,「靈性生態」就是「觀音生態」;「生態靈性」正是「生態觀音」,觀音化身眾生,濟渡眾生。
附錄
朋友看到拙文後,對於我一步一腳印的領悟,朝向身、心、靈、生界的整合,有感而發地連結到半世紀以來的西方經典,作為人類性靈的救贖提供另一印證,其回應如下:
看到老師窮究40年的調查,最後講出了「觀音生態學」一詞,由不得想起達摩禪師的「二入四行論」,理入者,藉教悟宗;行入者,諸行悉入。
老師以「山林行」臻於全境生態,以人類最終的關懷為目標,看似實踐最高意義上的愛,但他卻說:
「愛即慈悲。『慈』字是『茲心』,這個心,也就是本心、自性或靈魂,是超越一切的;『悲』字是『非心』,沒有分別意識,沒有二元對立的無條件的大愛而沒有愛。
於是,『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意即毫無因果關係、二元對立的本心,自然流露的『無愛之愛』,也就是自然界最容易讓人感悟的自在。」(引自《不凋的玫瑰》)
透過實踐而看見生命的完整,其實也是以「理入」的心理學家佛洛姆對於「真正的愛」的盼望。他那本風靡全球的《愛的藝術》,分析了人類歷史中有關愛的元素、類型、文化演變與迷思,而將「實踐」奉為最高圭臬,是抵抗當代社會「自噬」的唯一途逕。
當代社會最嚴重的問題是,人人看似自由且獨立的,實則是被奴役的。資本主義不只藉由「規律的娛樂」與「被動地消費」,阻礙我們去意識人類更深層的慾望,更將我們的精神世界「資本化」了。(如下列)
我=商品
精神=投資
社會地位=利潤
滿足感=消費
前進=交換
我們對於時代的進步與樂觀,事實上只是一層一層交換的結果(不要忘了理想上要公平,實際上是剝削),我們沒有前進,而是身上的罪孽更重,向下沉淪。似乎從出生到死亡,就往返於這樣的消費慣性中了。
在佛洛姆的敘述中,這正是人類創造「一致性(conformity)」的假象來代替愛那種「完整性(union)」的手段。根據《聖經》記載,人類吃了智慧蘋果後,就意識到自己赤裸的身體,象徵與自然分開了。但我們在深層意識上仍是渴望回歸到最初的那種完整的,於是就想像出一種「共同體」來欺騙自己、滿足自己,例如獨裁政體,藉由去除異類打造一種歸屬感;還有個人的偶像崇拜(被動)與施虐者的支配性格(主動)。這些看似稱霸的表象,內在實則是殘缺、破碎的,不可能達到真正的同體。
佛洛姆說,唯有成熟的愛可能。他是這麼下定義的:致力於保有個人的完整性與獨立性的行為。當代社會,人們總是學著如何被愛,卻很少思考如何去愛。愛包含關懷、責任、尊重(respect的拉丁文respicere=to look at,直視對方的真面目的意思)等等,這些都不是一蹴可幾的;從小到大累積的知識,也唯有愛的行動才臻於完整。這裡的「行動」,問的並不是參與什麼活動(activity),而是動機(motivation of activity),前者意味著被現實、熱情及目的所奴役,後者才是主動的、保有內在的自由與獨立精神的理由。斯賓諾莎就將兩者分為「被動影響(passive affects)」(產生的反應如:羨慕、野心、貪婪)與「主動影響(active affects)」(愛與自由,法國的老歌謠:Love is
the child of freedom.)。成熟的愛是活的。
佛洛姆對愛的看法是走向世界的,而他也考察過不同文化所發展的形式,總共有5種類型,簡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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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愛(brotherly love):基督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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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motherly love):母親與嬰孩從「同體」到分離過程。當孩子出世後,這份愛必須轉化爲「關懷」成長,然而這是不容易的,許多母親仍將孩子當作肯定自己的存在,於是演變成「操控」。宗教上有所謂「應許之地」,此地被形容為「流著奶與蜜」,意即源自母愛的滋養,以及後天成長中對於生命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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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愛(Erotic love):也是一種同體的假象,排他性的,層次只在於意志的行使。這也是佛洛伊德失敗的原因,他看得不夠深,以至於將性當作慾望的源頭(Libi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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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愛(Self-love):和自私(selfishness)不一樣,自私是一種自戀,不理性的,而且會逃避自己的問題,將問題透射到其他人身上。有趣的是,佛洛姆認為是無私引導出自私(當母親認為自己無私地養育眾多孩子時,因為資源競爭,孩子感受到差別而逐漸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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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神的愛:一種是從父系(父權)發展而來,藉由懲罰與獎勵,並訂下規則,例如穆斯林。另一種是從母系發展的愛,要完全地拯救。特別的是,前者(父系)通常會以否定敘述呈現:
The more I know what God is not, the more knowledge I
have of God.
而東西方又大致分成兩種思考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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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亞里斯多德式(Aristotelian
logic)的三段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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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自相矛盾式(Paradoxical
logic),例如老莊哲學(It is and it is not)、印度佛教(It is neither
this or that, 即非弔詭的金剛經)。值得注意的是,老莊哲學的nameless God事實上也是一種absolute God(絕對的偶像,如:獨裁者)。而穆斯林思考世界的方式,並非以現實為基礎,而是唯一真神的心智為基礎,再投射到世界觀。
* 大致而言,東方的邏輯比較強調內在的轉化與包容性。
回到愛的主題。二戰前,佛洛姆是歐洲的法蘭克福學派的中流砥柱,後來因戰爭逃到美國,見識到資本主義腐蝕人心的可怕,也預見未來世代的艱辛,而寫下此書。佛洛姆發現到,人們在一天八小時的「努力」工作後,將剩下的時間拿來放縱、休息(relax),並且還認為這是對身心一份合理的補償。所謂的愛則流於兩種虛假的形式(Pseudo-love):一是將愛的對象偶像化(idolize),二是脆弱化(意譯,原為sentimental love),迷戀於虛構的產品,並跟隨流行快速地移轉。我們的精神確實受到雙層剝削。因為對於一個努力在達成生命完整度的人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律、專注且耐心的。
而愛的行動中有關於「獨立性」的部分,佛洛姆則解析文明進程的兩種互斥的力量來說明。
從自然人到現代人,分分合合的文明帝國事實上是以「力量」為信仰的,我們操縱、依賴種種勢力,剷除「雜草」,壓制陽光天賦的潛能而掌控一切。但是,回過頭看,這樣的國度反而是人類歷史中最不穩定、也是最快消逝的成就,墨索里尼說得很貼切:「危險地活著。」他表面上對著士兵鼓勵對絕望的勇氣,事實上是要他們為達目的不惜一死。
另一種則是以思考為信念的力量,透過教育,讓潛力如實發揮,不斷地創造與積累知識,所形成的信念是基於個人如實的觀察,不受任何外力影響,換言之,即使外界動盪不安,內在仍可安定地思索。科學史中太多打破典範的例子了,尼采曾寫道:「實踐作為一種人類存在的形式。」這種堅定,或說篤志(rational faith),即我們對愛的勇氣,是人類歷史中更深遠、長久的成就。綜觀當代宗教與政治體系,何嘗不是源自於此呢?
從生態智能到愛的藝術,講的都是對抗整個時代虛無感的方式,人人追求幸福,但同時也活得實在荒謬,靈肉分離以外,由科技創造出的「內鬼」還上演「六道輪迴」。我們在網路世界中看到的壓縮時空之後的「生生世世」,我們每天接收到戰火的「即時影像」,身心從麻痺到震顫,徬徨中,身心似乎已經被轟炸到虛脫了。回到主體靈性,回到篤行實踐,正是清空一切、正視問題與自己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