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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18日 星期六

【蒲葵林的見證 ──客家山林小註】


陳玉峯
我在新竹市東南隅,與竹東鎮交界的山稜下,也就是「山頂伯公大樟樹」下方,看見了一小片異國風光:蒲葵天然更新林!
大、中、小的蒲葵交錯,它們碩大的掌裂綠葉,由長長的粗壯的葉柄撐起,活像巨人的蒲扇,教我想起印尼熱帶雨林的景觀。
許是我太久沒有調查低山人造林了,因而看見這一小片蒲葵林好生奇特。我先由下位仰上拍照如下圖:


下側是香楠苗木,代表林地正在次生演替,朝向「香楠∕大葉楠」的亞熱帶雨林發展;中位是姑婆芋,姑婆芋右側的灌木,深綠色的是原人造林下的九節木,黃綠色的一樣是香楠;上位是蒲葵的小樹及高樹,蒲葵的右側,伸進來新葉黃綠、老葉青綠的,是杜英。
這張照片,以及旁側間生有廣東油桐、龍眼、紅柿、蓮霧等一、二株,還有更大範圍中的最早造林木相思樹林,我大致可以勾勒這片土地的故事。
蒲葵每年抽長新葉,老死葉也宿存(2018.7.4)。

蒲葵的小樹(2018.7.4)。

清國末年,來到此地伐樟取腦、抽藤鋸板,以及營取其他森林今之所謂副產物的客家族群,也不斷開山闢地,改林為農,將較平坦的地形開墾成為田地;原始林的木材等資源,逐漸轉變為薪柴、建築、日常生活器物。山坡地清除原始林木之後,改闢為果園、旱作,但一切生活有賴於土地神靈的護持,客家人牢記人與地之間的緊密關係,拓殖期都會選定大樹或代表性的在地樹木,於樹下設置伯公小祠,成為神聖的場域,於是,伯公與神樹得以保存下來,伯公文化也留存許多原生樹種或原生林殘存的印記。

到了日治時代,總督府分階段厲行相思樹造林,山頂伯公附近的公、私有林地遍植相思林,山頂伯公大樟樹旁也種上相思樹,但原始林木的種苗還是會零星長出。
相思樹的造林大約每隔1015年,即可採收一次木材。伐除樹主幹後的相思樹,再從幹基長出許多側芽株。人們選擇壯碩的側株,除掉其他弱枝,讓它長成二代林。如此,經營多次。
然而,山頂伯公旁的三株第一代造林木的相思樹,由於地處神聖空間旁,得以不被經營,從而得其天年,甚至延年780歲始告壽終正寢。
國府統治後,相思樹林的經營更甚,但尾隨外貿取向,土地利用有了更快速的變遷,廣東油桐、果樹等,逐漸取代相思林,加上197080年代之後,相思樹行情式微,低海拔林地遂多元開發。
山頂伯公下方的林地,種上廣東油桐、龍眼、紅柿、蓮霧等,也有人種了幾株蒲葵,用來採葉片,製作蒲扇。
340年來,社會轉型,人口外流,農林人口老化,許多山林業主地任其天然演替,於是次生及人造林木鑲嵌,植被雜亂而大車拚。原生植物力圖自我療癒的總趨勢恆無改變,問題是人為栽植也一直在進行「本土化」,而且土地土壤微生物系統經由百年的生產利用,已經產生重大變遷,加以原始林種源大大受損,質與量皆劇衰,而如新興外來物種,時而如陰香喬木,打破只有雜草、蔓藤之入侵裸地而進入森林中。如今,蒲葵似乎也具備這項能力,平添未來演替的阻力。
蒲葵小群落座落於新竹市、縣(竹東)分界,一條東北斜向西南的小稜線的東南坡上。201874日我在調查後,傳訊給楊國禎教授,他說許多地方都可見蒲葵的自生,他舉例校園中的樹下,以熱帶雨林苗木之先茁壯根系,等待上層樹木死亡、破空後,快速抽高來解說蒲葵。然而,我不知道在次生林中,有多少地方像我在山頂伯公附近所見,儼然形成老、中、青、少的蒲葵小林分?就植被生態而言,在此記上一筆,是為見證或記錄。
新竹市與竹東分界的稜線上,最高的那株樹即山頂伯公大樟樹,蒲葵小群落即位在白雲下的東南坡(2018.7.4)。

蒲葵歷來說是分布於中國及日本南部,以及琉球群島等。台灣一般說宜蘭龜山島有天然生的族群。以其地理分布來看,並非熱帶雨林的樹種,而是耐蔭而嗜陽的次生之類。
蒲葵在客家生活中之製造蒲葵扇,我由吳慶杰先生及彭森明先生得到口頭證明。

2018年8月17日 星期五

【關山東台掠影(1) ──夢幻與真實之間】


陳玉峯
山雨間歇,趕集似的雲朵似散還聚。
際夜時分,我刻正驅車左迴右繞,擺盪在南迴公路之間。
就在夕照餘韻夥同流雲的誘惑下,我忍不住停車在台9467K,拍照起嬉戲追逐的烏雲。
「烏」雲未曾有顏色,因光影變異而予人錯覺,搭起無窮的人見,視覺美感的成分,很大的比例如此。

9467K雨雲天光的邂逅(2018.7.16)。



而幾個小時之前,我在關山台灣海棗保護區林內,目睹雨中樹葉上,水珠的流轉與大化交響曲的公播,實體搭配光影的交織,給我具象的抽象,如同經文梵唱的流瀉。
台灣海棗保護區的岩生植群在雨中,林下層樹葉上水滴的全反射,交織梵唱(2018.7.16)。



同一天早上,我在台東海端鄉的錦屏林道伐木區,杉木林緣樹幹下,所謂「雜草」叢生鋪陳的錦繡,觀見上主的恩寵。


以紫花的倒地蜈蚣及一回羽葉的腎蕨為主體的林緣樹幹旁雜草叢,彰顯上主的恩寵(2018.7.16);其他植物如五節芒、大莞草、火炭母草、柳葉箬、奮起湖冷水麻、風輪草、煙火薹、土茯苓等,間雜其間。

         而深夜,時速一百廿的二高荖濃溪斜張橋,色系轉換、路燈明滅,我流走在真假、虛實、濃淡的二元識覺之間。

斜張大橋的虛實人造流景(2018.7.16)。




還有、還有,數不清的青山綠林浩瀚的樣相,以及我們心識焦點的人海滄桑,何者為真、哪項是假,識界有真假嗎?
我在三百餘公里路的馳騁中,斷續浮現在台灣海棗保護區林間,我與山林工作者戴佳興先生的對話:
「從1987年成立台灣海棗保護區迄今,這些台灣海棗及其他稀有物種等等,帶給林管處如你們這些工作者什麼影響?有什麼有意思的內容或存在的意義?你們做了什麼研究調查、解說或相關的工作?……」
我問。
「……沒有!研究人員來了,教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我們負責調查。至於調查的結果、什麼報告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們,我們也看不到……什麼意義?不知道……」佳興回答。
戴佳興具足台灣山林草根人物的氣質,詼諧幽默,沒有裝飾用的詞藻。我問他一些他負責、執行工作的內涵的細節,他也如實道來。然而,山林工作最大的「特徵」,他說:「不要碰到鬼就好!」。
他的「鬼」,包括大崙溪沙庫沙庫砲台附近的日本兵、好幾盞升空快速流走的橙色燈火、黑熊野豬的邂逅,以及原住民祖居地同事的「被鬼壓」,等等。
關山台灣海棗保護區(2018.7.16);左:吳怡瑩;右:蔡宜珊;台灣海棗。

戴佳興(右)與筆者合影(2018.7.16)。

我想著1930年代,日警寺澤芳一郎身歷的故事(註:他緝拿拉馬達星星,敘述了一些大崙溪的故事。)。思索著所謂的菁英、研究調查、常民、山林工作者、林業或林管單位、社會萬象事,我的意識流,瞬息萬變於一生及東台的旅歷。我說:
~唯物現象的真實像夢幻;
唯心世界的夢幻像真實!
所謂保護區、珍異生物的「價值」,有時候純粹是時、空、特定人士遇上無知權勢者,莫名其妙的「因緣」而形成,我自己也「促成」過不是荒謬的荒謬。真的,萬法唯識!
幾次台東林管處的轄區之旅,我將撰寫系列的意與象,在這片妍美的人見邊陲。這裡,洋溢著:
~長著夏天的青草,這是兵士們曾經作過夢的遺跡~芭蕉的俳句。
~月落蕃雲暗,踏著身影,迷於谿谷路;回歸線標,被太陽曬得褪色,為酷熱而喘息於草原的盡頭……~日治時代台灣警察歌的一節。

2018年8月16日 星期四

【漏盧Echinops grijsii Hance 菊科 Compositae】

〔神祕區珍稀物種系列3
陳玉峯

由頭頂開始開花的漏盧(2018.7.8)。


1854420日以迄1895年的半個世紀期間,殆為台灣植物研究的第一大階段,幾乎全數是西方的博物學家,且以英國人為主導。
第一大階段植物採鑑的總結果,可以英人奧古斯丁˙亨利1896年的〈台灣植物目錄〉為代表,網羅了海拔一千公尺以下,台灣植物1,429種(顯花植物1,283種,包括栽培品101種),其中,列有現今超級稀有或瀕臨滅絕的漏盧。
漏盧分布在中國東南部,由種種間接的跡象,我推測它最早可能是在八、九千年前來到台灣,但我懷疑也有可能是鄭氏王朝來台時,華人帶進台灣栽植的藥用植物,且尾隨大約1850年小冰期結束後的增溫作用,或1912年以降,隨著林業人員帶上阿里山,且零星逸出,偶而存在於玉山國家公園的東埔山區等地。然而,這些似乎都不可考,總之,台灣自然界中的漏盧,在19世紀末似乎並不多(?)。
拙作《台灣植被誌》第一卷120頁,回溯台灣第一大階段的植物研究史。

1910年,佐佐木舜一曾採集了標本,之後,似乎不復有人採鑑,但人為栽培在零散各地,也算是客家人的藥用植物之一。而野外自生的族群,台灣植物誌將之列為「可能已滅絕」。後來1980198419861987年等,分別在新竹、桃園再度發現。
1990年代乃至千禧年之後,在「神祕區」重現「江湖」。
2018624日,楊國禎教授帶我前往神祕區,檢視了一族群,莖枝上的球形頭狀花序均已就位;78日,我們再度前往,我央請楊教授測量植株高度如下:(單位:公分)
39475864667174747475767677787878788485868787899093939597100104110113122,合計量度了33株,地面株高由極端值的39公分,到122公分,平均82.36公分。
相對高大的漏盧植株(2018.7.8)。

一隻細腰蜂前來採集漏爐的花粉或花蜜?

2018624日拍攝的漏盧族群一隅。

它們是多年生草本,莖基每年春抽長最大片的,有葉柄的葉,且隨莖枝直立上長而互生葉愈來愈小片。單葉,呈現羽狀凹刻,莖上葉無柄。葉緣有細針刺,葉面多綿毛,葉背綿毛呈現銀白色。基本上,全株外觀活似穿上緊身白綿衣,而因其葉形及針刺,有點兒像雞角刺類,不過,一旦花序長出,立即可知必然是不同屬的物種。
球形的頭狀花序頂生,常見莖枝上端多分生出12個花序枝。
球形花序上每朵小花5分瓣,從頭頂開始開花,顏色不一,小花也隨開花時程而變化顏色。這種開花的順序,屬於「怪異」型。我尚未觀察完整,但覺得台灣植物誌所繪製的花序,整個球體全開滿盛花很有問題。
我請楊教授也計算「神祕區」的植株總數量,他實算後宣稱126株,可能加5%
我的興趣在於,為何整個山頭大地,它的族群如此密集在大約15×10平方公尺的範圍?小區之外,僅在路邊發現一株?又,它們的更新機制,是否跟定期火燒相關?它們是否易地或在地繁衍?保育的策略該當如何?畢竟我很不喜歡科技主義、掛一漏萬的「組織培養」、人為單向培植、商業或唯利掛帥,更厭惡植物「賞金獵人」的搜利!
在漏盧族群旁側,我們看到唯一一株破傘菊被挖掘掉大半,我只能祈禱那位「獵人」在復育成功後,發心再回原地補植。
思索著39122公分株高的變異,這些數字有點類似常態分班的學生成績分布曲線,是否同一株隨著年齡而株高加高?包括更新,一系列連鎖問題有待長期觀察,而未能較清楚了解之前,千萬不要「動手腳」,包括打著復育的名號。


英國遍地的歐洲漏盧(2018.7;彭宇薰攝)。


2018年8月12日 星期日

【殘壘 ──仙腳石植物的亡魂輕拂我的臉頰】

陳玉峯



美國電影《阿甘正傳》,可以說,是部台灣人所謂「憨人有憨福」的諷刺劇,但劇中最強銳地突顯了人類的「情」字。
電影中,有一大段阿甘毫無目的地長跑,非常有意思地,夾雜了複雜心理大大小小的鋪陳,我可以寫一本書來解析其萬端弔詭與諷刺,但不如讀者逕自看電影、逕自解構。
絲毫不能類比,而是純粹聯想,其實我獨自一人,沒有任何跟隨者,長跑了43年。
阿甘有天跑著跑著,停了下來,累了,說要回家了,留下一堆錯愕的跟隨者。
201889日,我也覺得累了,第43個年頭了,某方面的長跑我罷工,於是,我回頭,還好四顧無人,從來孤孑一人長跑,只是有些時候都拖拉著楊國禎教授陪我一起跑而已,其餘,我只對台灣天地生界負責,只對良知交代。
這天(2018.8.9)我原本一樣蹣跚地「跑著」,我在校對、考證著島田彌市(19321934)的「新竹海岸仙腳石原生林的植物」;依據日文翻譯稿,一字一句,每種植物的日文俗名、舊及新學名的流轉、一及二版台灣植物誌的中文俗名等,緩慢地一一校驗,校驗到島田氏描述他環繞仙腳石一周所見物種的流程,想像著是何等情懷,足以徘徊流連在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刻劃每顆淚水潸潸下墜而忠實喜悅的步履?
突然,我想到一生山巔海隅的足跡,以及數不清街頭的請命,字字句句筆劃的逆旅,而母親母土卻頃頃殞落,生界凋零滅絕而鬼哭神號……我筆顫抖,我心碎裂!
43年來爬在荊棘、裂石上,從沒吭一聲(除了南仁山頂獨自一人的放聲大哭),因為,那是上天的恩寵、神蹟的賜福!
不是我做夠了(永遠不足!),不是我放棄,而是我想留個殘壘,如果哪天,後世有人,重新回溯,則這篇未完成的報告,恰好可以讓子孫銜接我的天涯路,串起一條歷史長河屬靈的絲線,感知大地子民薪火相傳的史詩!
也許,台灣植物生態研究史上,可能沒人像我一樣,將日治50年的一篇篇研究報告委請人翻譯,自己則進行專業部分的物種(不知幾萬、幾十百萬的名稱流轉),以及其生態意涵的解讀、校驗、真偽勘訂、誤謬修正,重新整合,還原前人一步一腳印的真情路,而撰寫其現代版的精要,其中的一部分已融入在拙作《台灣植被誌》系列,因為遠在1980年代,我即想要將日治50年的基礎研究徹底消化後,反哺、承接台灣的根系,且希望我這代人之後,後人只要看我的著作,即足以吸收18951945年的研究精華,又可看到後來20世紀的全面發展,以及我獨到的見解,從而讓後世開展真實的本土生態學。
然而,個人力量微不足道,因而我在任職國家公園的時期,我想該由全國保育龍頭單位來主事,建造全國各地歷來所有保育或生態的研究歷史資料庫,誰人都可以加進自己或任何人研究的新成果。而自己也一直委託郭自得前輩(已往生多年)一篇篇翻譯。後來,看不慣貪官汙吏而辭離公職,永世平台的建立自無可能。更後來,在大學開創一基地「生態館」,卻無緣長遠發展,更無由牽拖別人矣!
記得大學、研究所期間,有的老師(們)會暗藏文獻資料,不願告知或提供給學生,等到口試時才用來質疑、責難學生;等到我在大學教書,我把歷來翻譯、考訂好的文獻提供給學生,就是拜託學生拿,也都「沒人要」!
現在,我「退休」在即,還在做學生時代的考訂工作,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則我畢生包括《北台生態綠化》合計19大冊的《台灣自然史˙台灣植被誌》系列,既然現世無人接應,後世終將有子孫們回顧,我就留下這篇新竹仙腳石已被湮沒的論文後半段,不予勘校,讓有志有識的子孫,體會一下我這代人治學的流程吧!
假設無人回溯,也許如同菩提達摩的棺槨,只剩一隻草履諷刺也無妨。
歐美諸多國家的自然史等,大多累聚數百年的數據、紀錄或反覆研究探討的在地資訊,他們詳實、踏實地傳承、累聚、加成成為龐大堅實的傳統、傳承與不斷的新詮與創作;反之,台灣一代一代成斷代,淺薄失根而始終以花拳繡腿代替系統化的傳承,我一生看盡所謂「學術」的荒謬,也數十年堅信該做而做,感恩且愉悅地野調與筆耕。
如今,我擱置一下,向老天告個假。哪天,我一樣可以賡續、無縫接軌。島田彌市的第一篇報告,我只勘校到其原文的383頁(註:台灣博物學會會報第22卷、第122號,372386頁)。
走筆至此,我彷彿看見羅素˙克洛主演的《神鬼戰士(Gladiator)》,尾段,主角的意識走過麥田的那一幕,而20186月,我在新竹已故仙腳石海岸的調查,形同已消逝的原生植物的靈,輕拂我的臉頰,那是大地的喟嘆,台灣已然滅絕的原音!

2018年7月30日 星期一

【關西牛欄河演講前引(2018.8.4)】

陳玉峯

新竹的本土物種流蘇。


~其就義若渴者,其棄義若熱~ 莊子
201877日晚間,新竹關西鄉土文化協會署名為「繆繆」的一個「狗頭」標誌來訊,說是牛欄河汙染而成立自救會,他們透過「公民審議提案」,要找「專業生態老師」來做「課程教育規劃」。由於看到馬頭山的案例,瞭解在地居民的覺醒最重要,而「千里步道的銘謙」建議關西自救會來找我,要我安排課程,因為他們已經爭取到經費開課。
馬頭山運動!

我回答:「有錢做有錢合宜事;沒錢做龐多不必花錢而很有意思的事……上課或分享都可以,不過,不要那種2個小時的……」。

710日我發訊息給繆繆:(註:繆,音有ㄇㄡˊㄇㄧㄡˋ、ㄇㄧㄠˋ、ㄇㄨˋ、ㄇㄧㄠˊ、ㄌㄧㄠˊ等)
「世間事往往很奇妙,我6月以來一直在新竹調查,7月就接到你的聯絡,彷彿地氣相通……藉此演講聚會,也可擴展協會成員,激發更多鄉親參與、熱情投入。我打算依下列五大議題談論:
一、如何進行社會關懷
二、土地倫理
三、台灣自然史
四、新竹生態的奧祕
五、牛欄河史觀的建立
……」
這些也許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畢竟我傾向於培育「know why?」而不只是「know how?」的人才;而且,我在乎的是相對無私的「社會人格」,而不是強調「自我人格」,因為根本沒有一種穩定且具主體的「自我」,通常「自我」只是物慾、名利、享受的,不斷變化的代名詞與幻象;同時,我注重因果明辨、透視結構性的議題,而不喜歡在枝梢末節玩弄小知識、小聰明,卻隱藏著大邪惡、壞動機。
人際之間的互動非常奧妙,人與生界、宇宙更是玄妙。我們在此相會也許是交叉點、平行線或不同時空的陰錯陽差,但絕非偶然與意外,而是複雜、無形的牽引。每個人一生有無窮多的奇遇(異)點或絕妙的相遇,差別的是有無智慧或機運把遭遇化作有意思的火花,點燃美妙的創作或種種面向的啟發與行動。
台灣的自然生態保育、環境保護運動40年,一直停滯在破壞或汙染後果的亡羊補牢或抗爭運動,因為兩者一直都是後手因應,而不是「制敵機先」,因為價值系統中嚴重欠缺了自然及生界的意識。半個世紀以來,開發優先、私利經濟掛帥的「主流」從未停止,國家政策始終是資本家與政客權錢的政策,從來不是全民及世代的著眼,而結構性的大議題出在台灣政經文化暨價值觀的「三大鴻溝」,所以哪個政黨執政都一樣,而且政黨輪替後,總是更悲慘,因為人民抗爭了老半天的些微成果,換了政黨又得洗牌重來。我呼籲超過30年的「有鄉無土」的大病,因為偽本土政黨的全面執政而雪上加霜。
二高關西休息站的外來物種中東海棗。

說來悲愴!我340年從運動走到現在還是在街頭運動抗爭,而過往抗爭只是二元對立,如今是多元分散、力道分解,再大的環境議題,也成了少數「同溫層」的「相濡以沫」,而且,從過往的經建第一,到如今的選票第一,假資訊及浮面情緒的操弄,本質性、結構性、因果性的重大議題更加無人聞問。所以,我再老,還是得由初階談起。
今天,我還是先由「鄉土原理」說起,然後進入土地倫理的論述,看看現場氛圍,再決定先談「如何進行社會關懷」,或進入「台灣自然史」的綱要。至於最近我正在調查研究的新竹生態,以及牛欄河在地史觀的建立,可能只能作個預告。不管如何,我對「伯公文化」起了無限的吸引力,很想探討「南北伯公」的演化差異。
新竹山頂伯公與樟神樹。

數十年來我總是看看能否有合宜的機緣,全然放手一搏,包括付出生命代價,但我亦深切瞭解一切緣起緣滅,隨順而安止於該然。如果可以預測的人生,絕不會是真實的生命。演化可以隨時有終點,卻永遠是無窮的生機。個體有形的生命太有限,精神、意識卻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