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30日 星期日

【2022】

 陳玉峯

 

 

截至1023日完成兩大份報告之後,2426日我右耳劇痛、工作及昏睡,突然想要提前回顧2022年我「用功」的狀況。通常每年年底自己會檢討年內工作與前瞻,今年則提前。除了特殊狀況之外,我一生始終「勞碌」不堪。

不管說是勞碌命、性格使然、什麼使命感等等,較貼切的是,我如同呼與吸的節奏,做著無止息的本然或該然,只是生命的本質之一。

2022年完成的要項:

一、台東達仁櫟林調查報告

相關野外調查16天;111日期中報告;總報告約450頁,613日期末報告;附帶於929日前往林務局簡報,強調保護區之國際地位;此報告另由潘富俊教授於91日凌晨,在國際殼斗科學會論壇發表。

二、唯我玉山上、中、下冊出版與演講

12月完校全書,3月出版;為此專書演講高雄、宜蘭及新北市,自35日至814日合計8場次。感謝愛智圖書公司、雪綿等人!

三、林鐵沿線調查與植栽地景規劃案

20211227日首勘,至20221012日全報告完成,約580頁;野調實際工作天15,拍攝照片約1萬張,全力撰稿4個月。

四、靈鷲山生態教材編撰、上課

全年內(10月底止),上課等約5天次;參加觀音論壇發表論文;編撰教材書2冊,合計約千頁。

五、受訪、演講、審查

接受美國之音、時代力量、林業史誌、保育等各類訪談共計10次;至各機構、大學、社大、NGO等演講11場次;審查農委會案等2件。

六、台灣生態學會、零星撰文、雜務

學會開會及雜務等,我使力不多;零星撰文230篇;8月下旬至927日,為張羅17年前募款未交代事宜,歸還鉅款而歸零,頗有空靈感。

感謝、感恩助理們的辛勞,我一切的成果,都是你們的付出!我該休息。

 

  


  





2022年10月20日 星期四

【輕重】

陳玉峯

 

   

顯月法師Line來訊:

「老師,有颱風,開車方便嗎?還是上課後山上住一晚再回去?」

法師擔心地提醒。

我回:「看狀況」

我驅車北上,愈北移,像髒抹布的層雲愈是舖天蓋地,然後間歇陣雨到傾盆,伴隨著陣風也斷續潑辣。聽說颱風名「泥砂

行車中法師再來訊:「好像減輕了

我腦海中意象伴隨雨霧紛飛,層層疊疊,遂回:

「無輕不重,重亦輕

法師加了一句:「在無相的空間裡妙轉

我給他按了一個「兔兔讚」的圖案。法師瞭解我在說什麼。

一輩子上山不喜歡看天氣預報,我喜歡全境的地景。烈日大晴、暴風雨、雲霧瀰漫、地變浩劫、24小時任何音聲光影,從來是生命美妙的唯一際遇。

不可忍受之輕?之重?沒事。

 







2022年10月19日 星期三

【代序《非關政治˙替動物發聲》】

陳玉峯(生態教授;成大台文系主任退休)

 

不久前王小棣導演與我連袂受訪拙作綠島金夢改編成綠島金魂連續劇的故事,王老師說:

「……連續劇是大有影響力的,我該思考的是什麼是台灣比較重要的議題?,我相信我是個社會主義者,每做一部連續劇,就是做一個社會運動!……」

王導演的話語還在燙燒的時分,高雄市議員林于凱就捎來了他的新書非關政治˙替動物發聲,囑咐我書寫個小序,而他的前引就提到影響他人生轉折的「大戲,正是王小棣導演2003年的電視劇赴宴,他受到男主角信念與行動的啟發,從而有了生涯的陽光三疊、生界因緣,乃至從政等,很戲劇性的發展,而即將進入另一番高潮。

因為赴宴,于凱真切、熱誠地趕赴了21世紀屬於他的台灣喬段,細膩地反思,流暢地吐露了野動、生界之與台灣年輕世代開放心胸的糾纏與天問,間接或側寫了一個浪漫人性,承接台灣自然與人文史上,正在轉折與蛻變的平實弔詭與暗流洶湧。我看著于凱可愛的受、想、行、識,我知道他從赴宴的觀眾,已然穩穩地成為自己的導演,而于凱這一世代,正是台灣告別欠缺自然情操、斷絕土地聯結與倫理的過往,昂首世界台灣的新創,我更相信,于凱歷經母親母土、天精地靈的薰陶之後,勇猛地投入人性競技場的難行道,許給台灣新文化的未來。

雖然書名楬櫫「非關政治,我還是要強調「環保就是最先進的政治,從人本中心拓展到生態中心的菩薩道,毫無疑問,于凱是「時代的力量,我愉悅地推薦好看的本書,也替王導演慶賀成功的社會運動! 



2022年10月18日 星期二

【流年變遷註】

 陳玉峯

 


玉山金梅

玉山佛甲草

1985年我在玉山國家公園塔塔加遊憩區預定地調查植被時,登錄了高山植物的玉山金梅,2002年複查時,它已消失。其間,我不明白為什麼海拔3,600公尺以上的高山物種,會出現在2,600多公尺,下掉了1千公尺、2個植被帶?

1990年代,我曾經以南、北兩端下降型(大山島陽光加熱效應的等溫線呈現南、北兩端及中部的抛物線現象,但因緯度的關係,北部更低),以及岩生植被的下降型(非森林的岩生植被常常出現較高植被帶的元素,例如冷杉林內的大削壁存有玉山圓柏及高山植物、東部清水山岩地出現玉山圓柏的變型等等),去解釋這些異常低分佈的現象。然而,在塔塔加鞍部的草原出現玉山金梅,並非這些「下降型」所能解釋。

於是,我思索著種種可能性後,認為鳥類、水鴨等,可能自高山帶來的種子所暫時性出現者?

1970年,許建昌教授也談到高山植物在中、低海拔出現的狀況,他聯想的是「種子也可能在偶然的機會裡,掉於意外之地而萌發滋長」

近年來我才恍然大悟,許教授活躍在台灣山林的196070年代,「下降型」的物種遠比約從1980年前後才上中、高海拔的我多很多。

1920年代,豐富山林經驗的佐佐木舜一(1929)說:「……台灣諸高山中……森林已被破壞的2,400公尺以上,或其上下地帶,於大岩塊上或具有特殊生態條件之處,出現了尼泊爾籟簫、台灣野薄荷、玉山剪股穎、玉山燈心草、玉山小米草、玉山柳及其他很多的高山植物;北部匹亞南鞍部海拔1,970公尺處出現了台灣野薄荷、玉山佛甲草等等;八通關海拔2,818公尺附近出現了玉山蠅子草、玉山卷耳、玉山金絲桃、玉山水苦賈等等;兒玉山(今之自忠山)2,424公尺附近出現玉山小米草、三萼花草、台灣筷子芥等等……高山植物……」,其實,1986年前後,我在八通關大山的調查甚至登錄比佐佐木舜一更多的高山植物,我現在認為,那些高山植物大多已經消失。

雖然我從1980年代以降,自已一直在談最後一次大冰期結束的大約萬年來,台灣植被帶上遷了23千公尺,然而,從1890年代末葉的本多靜六、19121913年的卜萊士、19101930年代的佐佐木舜一、1970年代的許建昌教授,以及20世紀的自己,我們没有人知道或瞭解13501850年的500年小冰河時期,對台灣草本、灌木等分佈的影響甚為鉅大,更不瞭解1850年之後的暖化效應是如此之劇烈!

卜萊士看到了快速上遷的後期或尾聲;佐佐木舜一到處看見局部殘存的小聚落;許教授見證了「散兵游勇」的足跡;我遇上了最後的孑遺,而我在最少量的殘存中,起了大困惑,直到21世紀初,終於了悟物種上遷、北移的172年來的失速殘蹟,特別是近34年來,從玉山的40年回溯、東南櫟林王國的見證,乃至阿里山林鐵全線的梭尋後,我終於明白。

生態學、演化學注重「How come」的歷史科學,我看了大半生或40多年,才看出些微造化流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