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3日 星期三

【唯一時刻】

 陳玉峯

 

靈鷲山的天然林 

如果你擅長於理性思維、邏輯思考,則不妨全方位、多重面向去玩一玩莫比烏斯圈;更該不斷地探索20世紀以來,對光的「楊氏干涉實驗,也就是「光」既是粒子,也是波動,隨著觀測者而改變「行為」,或說,人的「意識」影響了實驗的現象,心識、意識決定了一切,因果律不是客觀的存在,心物可以同一回事;幾何、數學、物理或一切的宇宙萬象的探索,你都該深入探討其與生命的關係。

如果你偏重直覺、聯想、所謂的文科藝術等等,或許自然界可以給你莫大的啟發。對我而言,背景是理學院自然學科的出,一輩子在山林田野調查,每株天然自生的植物都是應觀音、菩薩或阿羅漢,要不然你說,人類所謂的美德當中,哪一植物不具備?人類各種缺點當中,植物似乎都沒有不明顯,這是菩薩、羅漢,尊才是?

另一面思考。人們所謂的鄉愁,除了人事之外,很大的一部分,來自出生地或童年環境眾生靈所賦予的印記,形成人類出生後一段時程所謂的「印痕遺傳」(:人出生之後,一部分的類似遺傳的狀,其實是在童年時期,接受環境的刺激才定型者),形成終身通常無法剔除的習性、狀、部分的直覺、道德或價值觀,類似永久記憶的烙印,當在修行似的冥思入定前睡眠時,常會跑出來的意識活動的內容之一。

人在彌留或所謂的「中陰身」,遊蕩在意志、思維已經消失或序的狀況下,如果你的童年曾經有段天然山林的印痕,那將會是息、安詳很大的助力,會在你覺都滅中,在極度黑暗之中,綻放無比的光芒。亮光,似乎就是所有覺記憶最終熄滅的黑暗的昇華

水藤 

我的一生中,任一時刻的際遇都是唯一

20211028清晨,我在台東低山闊葉林凝視著萬象。自然的山林各個樹層、各樹種的枝葉,在空間的佈列上井然有序,分化而動態互補,葉片的大小、密度、擺動,更參與微調,而整體展現出舒坦、呼吸的順暢、光影的韻律、明暗的對比或漸層觸感的連動、意識流的按摩,示現了整體論(holism)的質感與美學,不擺設、無庸刻意;當陽光掃射下來,光瀰漫過來,露珠層層跳轉下來,你就會明白:啊!就是這樣!

當六明打坐、止息下來,一句話刺激他:「在那不思善、不思惡的那個當下,就是你的本來真面目啊!」,也是這樣。

2021年以來,我在靈鷲山、我在東台濶葉林,不感受天文、地人文本的同體共構,一體成且交互示現,這是人類身心靈或文化的根源,一切理論或生命內涵的丕基,李維史陀說的:「沒有任何為文化產物的東西,不是來自對自然的愛與尊敬,也是這樣! 

浸水營古道的綠花籃

2021年10月16日 星期六

【造化演啥戲?—自序《生文護法的音聲》】

 陳玉峯

 

1981622日,我在核四廠預定地調查植被時,所拍攝的靈鷲山的前身。
 

一輩子也走得差不多漫長又短促了,我無法不確定我是緣著某類終極性探索而生。

曾經有段時程我渴望「天啓,終究我只能自行開採。向自己僅有而短暫的數十寒暑開發。

從小看天體、看自己,永遠困惑。

形形色色的認知、體悟,只予我短暫的快慰,卻引發更無窮龐大的質疑。

我幾乎沒有停止究竟的探索,世間一切意義名相幸福快樂講得出來的,鮮少進入我的思維;歷來或一向,我就是「工作、工作、工作」,然後,一次、一次、又一次,每在耗竭心力,尤其是到了研究報告或一本書撰寫的尾段,多少都會認為「趕在死掉之前完成」,從而近乎衰竭,然後,必然沒有真正的完結點,因為思慮都是竹籃子,永遠會漏水,大結晶、大石子撈得住,太多的細砂只能放棄,只或多或少沾點細碎,例如錯別字、標點符號,還有太多顧及讀者,必須說得至少有點明白的層次。

每本書的背後都存在個大精靈,作者多是在跟大精靈說話,這次,我調查靈鷲山,這個大精靈特別地靈驗,我甚至還沒有清楚看過荖蘭山的地體外貌,已經了然它的岩層結構,直到我報告書寫到結尾段落之後,猛然才瞧見空拍照片我原先直覺虛擬的地體。

這只是地體,更神奇的是,我2021430日首度造訪它時,直截下達紅楠就是此山的代表,後來,89月的連續樣區調查之後,終於證實了荖蘭山(靈鷲山)整個生界的奧妙,我一生在台灣山林學習的體悟:天文、地文、生文暨人文一體成形、一貫融通,而交互反映,人們一旦摧殘了山林,他傷害最嚴重的,就是自己的性靈。而我在靈鷲山感悟到的,是人心的正念,挽回了整座山林的生機,且全面朝向終極相在邁進。

年輕時,我看山林是展讀天書,山林永遠是我的導師,它們從來說著綿綿密語。

看過將近半個世紀,看出了常理背後的道理之理,靈鷲山只能說是神奇的神奇。生態系是極陰之地,盛行且統領獨特優勢的,是純陽之樹的紅楠,然而台灣東北部的紅楠跟中南部及中海拔的紅楠族群,我認為來源不同、形態有別、生態特性大異。雖然我目前無有證明,東北部的紅楠寬濶大葉形,跟東台離島、琉球群島與日本本土應是同一血脈,相對於中海拔中南部的中國系統。東北部及離島的族群我認為是日本霧林帶物種的延展。植物分類學目前固然將兩者視為「同種」,從生態全方位思維考量,我認為是因緣甚為複雜的兩大群。

而一般生長在台灣溪谷或潮濕溪澗或下坡段的,大葉楠社會中,第二層的樹木樹杞,在靈鷲山竟然生態轉位、乾坤挪移,不僅翻轉為山頂的第一喬木層,還逕自形成優勢社會,更且在中上坡段,與紅楠分庭抗禮、均分天下、共組優勢社會,如此的佈局,全國唯一、別無分號!連帶的,一些物種也有轉位現象,呈現陰陽流轉的動態平衡。

不只這樣,靈鷲山縱稜及橫稜所劃出的四大象限,各有其特色,書中已有闡釋,凡此,當然是東北季風帶來海上的水汽雨霧、鹽霧,地體結構、岩層及土壤化育的不等程度,冰河、間冰期物種大遷徙及氣候變遷的歷史因緣,乃至1850年小冰期結束後,夥同人類開墾的行為,次生演替乃至數不清造化的機率等等,不可思議的綜合性的暫時性結局。

巧妙而我不必言說的是,人文的特徵恰與生文交互示現了同一調性,不過,世間現象我不宜多說,無論如何,這本書雖然主述植被生態,但個人一生交織的天文、地文、生文暨人文,的確在此融貫成一體。

我沒有去比較為何靈鷲山似乎不存在北台特徵物種例如野鴨椿、鐘萼木、包籜矢竹、紅星杜鵑、雷公藤、艷紅鹿子百合等等,曾經存在的台灣金絲桃為何消失,而多羅觀音及塔林區目前盛行的臭黃荊族群,其實應該視為南、北兩端分佈型的一例,但恆春半島的族群卻被分類學家處理為恆春魚臭木(恆春臭黃荊,Premna hengchunensis),或者真的已經演化為無法交配的新物種也未可知;我也沒有去討論深澳火力發電廠(19602007年)、協和火力發電廠(1977~)對東北台生態氣候、微環境、森林生態系的重大影響,甚至於我執著一輩子的植物社會分類及生態深度探索的事工我也放棄,雖然一大堆議題或問題,在在可以成為有點吸睛、創意或「了不起」的「學術論述。

是的,我已「厭惡」分別識、比較心、世俗功德福德說,或任何狀似關懷社會,卻是治絲益棼的「善心、善意」及興業。我所在意的,還是回到年輕時代的價值判斷:時空、眾生與整體。

1981622日,我在核四廠預定地調查植被,我拍攝當年地景時,以稍遠處隆起的,隔海的山頭,40年後我才發現正是靈鷲山(台灣植被誌(第六卷):濶葉林(二)下冊758759跨頁,2007年,前衛出版社)。而我與心道師父、靈鷲山的因緣,可以不必語言、文字。

是為序。

 

202110



2021年9月19日 星期日

【葉浪】

陳玉峯


 

林野生機消弭歷史痕跡而了無斑駁(2021.9.817:42)。

九月九日凌晨二時餘,我無念無想,單純地,凝視著一波一波連綿蠕動般的林冠葉浪,而夜空闃暗,視覺只一片黑。

說它是樹浪,純粹是因為世間並不存在可以相對應的字詞,如同照片,單一角度套疊了空間厚度,壓縮成看起來真實而全然失真的影像。人們說「眼見為真」,實乃虛假的妄相。

同樣的,我的聽覺也是四維次或以上的流動,我只能藉助視覺、嗅覺、受覺、識覺、悟覺,融入在無止盡、無能標示的音聲時空,或說,全副身心處在無邊無際的旋律場域。

厚實的枝葉浪濤,依著波峯、波谷的加成、放鬆傳導。眼看著一大股雄渾的低吼,滾成浩浩蕩蕩的滔天巨浪砸輾而來、緩慢而過,而我的衣衫卻分毫未動,好似在深洋海底!

這裡,客觀的地點說是浸水營古道現今西口進來的3.4K,海拔約1,302公尺的樹林內。它曾經是清國官兵的營盤地,傳說有次暴風雨水淹,吸食鴉片的駐兵戲稱為「浸水之營」,從而留下地名及古道的名稱;日治時代設為駐在所,故而營地由在地石材堆砌成階臺;而曠時演替,林相已然形成原始林前期。

它已經是越過中央山脈力里溪向源侵蝕扇面頂的「州廳界」,今屬台東縣境。而地形使然,這裡是東北季風的迎風坡,也是東西部大風口的其中一段落。

迄今已知,宇宙中大小星球都是座標原點,我們一向是時空的相對論者;每個人也帶著他的座標原點,流浪在無始之前與之後。我明白沒有座標之後的安心,畢竟無心可安。

我來此,消弭了任何座標原點。沒有融入什麼,一向也都是宇宙中心與萬象邊陲,只是首度在子夜,接受樹浪的洗禮,出清殘存的原點,任由感覺流浪。我的心念何嘗不是東台風口,所謂的處萬頃波濤,海自為海,岸自為岸?!偏偏人世間必也海與岸,否則沒有海岸,沒幾人可安眠。 

入夜營地(2021.9.818:36)。

清晨日出前(2021.9.95:28)。


2021年8月30日 星期一

【水陸法會?】

陳玉峯



輪迴的困惑。

 

我在小學時代遇有不如意、不順心、渴望的得不到、期待的很少來,種種發自自我的念頭,遭遇的大多是挫敗的,求不得之苦。然而,我更在乎的是19501960年代,台灣窮鄉僻地草根眾生所承受的「不公不義」、歧視、欺侮、父權結構的暴力等等,因為不時在鄰里目睹,幾乎頻常成為惡夢。

記得初一時,我一直思考著每個生靈的「怨氣」及輪迴的困惑。我三伯父為了二、三塊自田裡挖起的甘藷,被僱主糾眾現場打死,我伯叔們抬棺、撒冥紙的畫面鮮明;有個啞巴姑娘頻常被他父親毒打,深夜的哭嚎聲響徹雲霄;流氓、地痞所謂的「欺壓善良」此起彼落,交互對映著我們小朋友雞皮狗蒜事,我想著大大小小的怨氣、戾氣,既不可能消失,則終歸何處?

當時我想:有怨,所有有種種行為;有種種行為,所以怨更增生,得以「平反」者少,「平反」的另面又生「不平」,大概我是受到傳統民諺「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影響吧?而且,布袋戲、歌仔戲、古典小說封神榜、西遊記、七俠五義等等,不時有「妖氣、怨氣沖天」之類的說辭,在在影響我之所以困惑。

於是,我寫了篇「小小說」,大意即投胎轉世的輪迴觀是錯誤的,因為,演化物種及個體愈來愈多,而不平怨氣不可能憑空消失,只會愈積愈多,所以後來,整個天庭被怨氣大爆炸,所以包括天庭、地獄也是大輪迴的一環節。然後,我要反對的輪迴觀卻無法說服自己。

到了高中,我進入西方哲學的另一大範疇的困惑,在此不表。

後來,歷經自然探索、台灣生界一生的學習過程中,我了然唯心、唯物之同一,關於「有無」靈魂說,我小時候的「怨氣說」,可以以一個簡白的邏輯解決:如果你相信你自己現在有個主體意識,形成今在的你自己,你就無法否定宇宙間其他生命的意識;如果人死了意識就消失,則活著的意識等於肉身,則肉身從物質依特定程式累聚而來,那麼,特定程式或物質不能沒有意識,而生命、生物科哲將意識視為「衍出性特徵(emergent properties)」之一,然而肉身又找不出意識,只能說是抽象的衍出物,事實也等同於承認物質「有」意識。無論你同不同意「意識靈魂」的存在與否,你一思考,或一意識,你就承認意識的存在,而且不管你死活,意識也由不得你承認或不承認,意識(靈魂)並非理性範疇的「有或沒有」、「存在或不存在」、「真或假」,而是凌駕在理性之上,理性、邏輯等,只是意識應現或示現出的一小部分,用以生存繫賴的表現型之一。此所以在靈的信仰中,基督宗教強調的,「那看不見的,就信了」;「天地要廢去,我的話卻不能廢去~馬可福音13:31~」,而印度教、佛教、伊斯蘭教等等人為宗教,非人為宗教的薩滿等,幾乎都以「虔信」、「faith為心法之首要。

歷代生靈的疊影。

多年前日本佛教的一個新興教派,多次找我放水燈,因為他們發現我寫出來的「冤親債主、亡靈」是:250萬年來,台灣動植物天龍八部、原住民族、歷來世代眾生無限意識的「超渡」,也就是我從小為其打抱不平的「怨氣」,無所不包。

曾經有位法師跟我說:你後面跟著一堆在聽法的!

這些都不是唯物科學的「真、假」,而是起心動念的腦波的「交互作用」,心念精純則示現力似乎愈強,強到有些人的直覺、直感可以「收訊」。

再說一次,如果我們否定意識本體,根本就是否定自己的思維本質或自己。自己心念澄明安住,必可帶動環境等場域氛圍的正向力量,不必迷信,絕非有無,而是如如自在。此所以直心是道場。

而所謂的法會、水陸法會,大抵是借助一些專注的能量或特定的宗教儀軌,調飾人們及眾生的起心動念,較為和諧一致地,或加成腦波等頻率,抵銷過往迄今,隨著人心或眾生浮現、示現的無形氛圍,或說,在不知不覺不識之中,消除掉負面的某些能量、電磁波或之類的,看不見、抽象、無形的負影響。

上帝、神、鬼、意識主體是不需要,也不符合一般思維、邏輯的範疇,祂們示現出來的現象,是超自然的所謂「靈驗」,因而形成宗教唯一的特徵:靈驗。我在幾十年前,自然山林中的體悟:修行終極目標有兩大門檻,即超自然定律,以及超越DNA對人的控制;人類演化的終極端,當然就是成為神本尊,也就是復返意識的自體。

由於今人「常態」受制於龐多外界訊息的干擾,通常難以專注內心意識的追溯,而借助特定場域或活動,則比較可以攝心;討論有無鬼魂等等並無意義,執著於有無而放棄自心的內溯,是本末倒置的情事。自心清淨,鬼皆是神,神是意識的際會,是自心本體的示現;自心污穢,神皆成魔;自心隱匿,妄相顛倒,自己嚇自己是謂心鬼、心魔,或謂鬼迷心竅。

此外,受到傳統民俗、神話故事、古典鬼神不明究理地耳濡目染,記憶中儲存這套東方草根信仰或習慣性的概念,但是,接受的教育卻是唯物科學的西方思潮,而且愈往大學、研究所發展,愈是西化式的思維,卻罕有老師、教授明白東、西方的文化差異,輕率地駁斥母體文化的心識議題為「迷信」,因而難以全觀體會心靈全貌。

當然,宗教師們受制於「禮教傳統」,頻常以教義說教義,難以周遍多元文化的流轉貫通,名詞、字義、語言文字本身的歧異,通常只會形成信者恆信、不信者恆斥的雞同鴨講。

水陸法會超渡的,是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

心念澄明。

 

2021年8月24日 星期二

【嘉義林鐵處演說引言】

 陳玉峯


 

無知複製或影印出來,常常是無情,特別是對自然眾生。

當自然的研究變成類專業、科技人的一套謀生的工,有可能淪為傲慢及對眾生的暴力。

規劃設計不是強調自己一時的價值觀認定,台灣各地歷來的景觀設計充滿文化的偏見,始終不肯長年蹲點、同在地環境時空深度體會,要光憑理性跟設計人的主觀好及有限片段資訊,往往就形成開發、規劃一地,就是扼殺在地,無知必然是無情的暴力。歷來,所謂的種樹、造園大抵是橫向的移植,負面的效應,我不再說。

難能可貴,嘉義林鐵處黃處長有心有,希望打造林鐵沿線的自然地景,我今天首重自然情操、土地倫理及台灣哲學或價值觀的些微旁註,但因為幾百年台灣的積習,無法立即切入,所以我還是先以自然科學的面向為主,只在前的部分,帶些每個人多少都能感受的樹的感覺

 





【高雄市圖演講—自然禪法,引言】

 陳玉峯


 

 

記得去年我在這個大講廳談宗教本質性的內涵,也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本來具足的靈的示現議題,我知道絕大部分的人都聽「不懂」,但是大家都很有感應,現場的氛圍簡直就是個靈域,有人一直掉眼淚,有人如入化境,那是我畢生迄今為止,自認為三場最真實的演講之一,擺脫了世俗界「表演秀」、按劇本宣科的「常態」,進入彼此一體交融的心靈盛宴。

那是因為現場聽眾,起先藉著我講說的內容為觸媒,啟動了他內在的自己,而且迴向出來,加持了我,因而我隨口說出了「慈」,這個心,「悲」不是那個心。

我生平最不喜歡刺激或所謂教育出「聽話、盲從的人」,我在乎每個人發自自心的作為或不作為,我在自然界沒看過為別株樹而活的樹,但它們常常互助合作、諧調而活。我研究調查台灣山林快要半個世紀,深深瞭解所謂的生態學,雖然是從自然界的觀察、試驗,得出許多的學理、看法,麻煩的是,絕大部分的知識系統、學理等,都是人學、人本或人類中心的想像,絕非生態系本身,愈有「學問」愈麻煩,而我似乎已夠瞭解到厭惡「生態人學」,因為一大堆虛偽妄相在其中,就好像我十分「厭惡」環保這個假議題,偏偏我花了大半生在打拚這面向,也一向被視為「環保人士」,事實上,質能不滅,全人類沒有降低物質的奢侈浪費,持續一切的「進步、成長與文明」,則絕大部分所謂的環保,都是假設性、虛假性的,掩耳盜鈴的遮羞布,所謂「永續發展」之類的說辭都是詐騙集團的系列,歷來所作所為都沒有「永續的可能。

現今全世界都喜歡睜眼說瞎話,大家努力或拚命做的,就是終絕殘存的生界,而離得遠遠的,拍些美美的畫面,假裝我們在做「環保」、鼓吹「環保」,事實上,全球做最多的,是假裝污染及屠殺不存在,有所謂文明史以來,人類的良知、道德表現方式,殆以現今是空前開低,邪惡、殘暴之深重,達史上新高,以生物性災難的人魔病毒武肺為例,明明是邪魔製造出來的,自然界產生的概率等同於0,人魔製毒、傳播殺人,約1年半時程為害全球12億人、屠殺約千萬人,而屠殺者還可販售「解半毒劑」牟利,然後全球人默默接受,或假裝嗯哼幾聲,大家裝聾作啞的虛偽程度,差不多已將人類史上所有的「美德」之類的,一筆抹殺!這就是台灣人的一句俗話:「沒天理啦!」

以上,約是站在道德(倫理)後果論的觀點在敍述的,如果我們從人類古往今來這套形形色色的文化模式檢視,從純粹天災、人類歷史迄今人為的大浩劫,乃至每個人一生不管長短、好壞、美醜、黑白等一切二元論來看,生命的意義只在過程中,面對所有臨到他身上,他所展現出來的態度、心念暨行為,而跟結果毫無關連。你可以說,世俗一切的好、壞都沒有意義!

無論從傳統倫理、道德、社會的遊戲規則,乃至宗教種種面向,從具象到抽象都是如此示現。所以智能、思考能力或維次愈厲害的人,「受苦」的程度愈大愈深。

今年上半年我前往台東大武、安朔,以及浸水營古道,解開了萬年來天演的奧秘;而到8月中旬,我完成了玉山40年變遷的一本大書,就知識或種種體悟,是很想分享給大家,然而,我歷來演講的方式自己在反省,我想隨順聽眾朋友的問題、議題,特別是十方流轉、永世輪迴的煩惱面向,我可以藉助山林一生體悟,以說故事方式相互擊發,延展生命或人生的討論或旁敲側擊,大家依個人狀態,可以隨時打斷我的敍述,提問或簡短表述意見。

真實生活,例如你把今天起床到現在,依時間順序排列出來你所有的際遇、行為,以及每個瞬間你的感受、思考、種種念頭,你就會知道,逢機、斷裂、毫無邏輯或合理,更沒有我們表述時要求自己的條理分明、系統思考等等。通常人在表述的內容,都不是真實人生。

現在,先讓我從年輕時代我之走進自然的歷程說起。記得,當你的心緒感受無法進入那個情境時,舉手打斷,我們可以立即轉換,切入其他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