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與禪的對話—超越宿命的修持〉演講備忘（4）】

 陳玉峯

「關於命與運的議題，心理占星學派認為先『覺知』，才可能『超越』，這是老天給我們的功課，是靈魂為求成長的必經之路。禪、佛帶領我們探索終極之道，如果自力不成，如何藉助他力來幫助可能軟弱的自我？」

字詞上，我完全同意「覺知才可能超越」，但心理占星學派的「覺知」，與佛教、禪宗的「覺知」、「覺悟」可能風馬牛不相及。

佛洛伊德早期的「意識、下意識及潛意識」，以及後來他將人格結構分成「原我、自我及超我」的定義及遵循的原則等內容，在我看來，大致上是停留在唯識的六識之內，甚至都搆不上第七識（雖然他在解夢），是到了榮格之後，才逐漸逼進第七、八識或靈魂的議題。

在語言、文字的表述中，沒有兩個人存有對「覺知」完全一致的內涵、內容的指涉。禪宗、佛教的「覺悟」對常人而言，是無字天書。

我從拙作《印土苦旅—印度・佛教史筆記》（2010年；前衛出版社），經《蘇府王爺—台灣素民史之一例》（2013年；前衛），到《信心無銘》（2019年）、《壇經旁注》（2019年）、《洗衣粉》（2020年）（後2冊愛智圖書出版），自認為已經將人從嬰兒時期的身、心開始合一，產生原始的二元論或分別識，到「自我」的漸次形成，而且，「自我」就是經由分別識選擇、淘汰後的「經驗記憶海」，隨時都在改變，從來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自我」，「自我」不是「我」，「我」是主體，「自我」是「我」與時俱進的示現。主體「我」即靈魂、第八意識，純意識，不可說，無法形容。

台灣文明史以降，到了我，才算是有了台灣哲學。

我是從西、東方哲學、人文、台灣250萬年土地自然史，到台灣五大價值系統的總貫串，自然而然地，將土地倫理、台灣主體暨台灣學合體而本來無分割地呈現，後世子孫才可能瞭解我一生的總體現。

 

 

我第一次「明目張膽」地說出。完全無關於自大、自傲、不懂謙虛、托大。我說平實語。

這部分跟今天演講主題「無關」。

原本提問的「覺知」，在我看來是「瞭解自己」。這部分在我退休前，課堂上淺白地談很多，今天我只能視時間簡單勾勒一下。

而提問的「自力」、「他力」跟這等字詞來自菩提達摩的原意也已不同。就提問而言，是指現今人陷於苦惱、困頓、精神或肉體深受種種煎熬之時，如何出離。

我看了一輩子台灣社會價值的變遷，眼睜睜地凝視著表面的繁華、文明底下，撐起台灣正面能量的台灣禪（無功用行）漸次的消失，而權勢體系只在乎短暫近利與私利，似乎無人在乎社會大病，而且我預估如此的惡化趨勢很可能還會進行2、30年，直到……。無巧不巧，如果從心理占星術解讀，看法也頗接近。

退休前五年，我在成大台灣文學系，絲毫沒有年齡、世代差距地跟年輕輩打成一片，特別是小男生，我每講一段，他們往往興奮得大叫，談到深沉處，他們也會噙著淚水，我往往看著年輕人，淚水往肚流，我是有未來看不見的，渺遠也逼近的哀傷。

 

 

我們的心靈從來沒有年齡，可是一切有時。現今人最欠缺的是單純直接的人際、人與裸真的自己、人與群體、人與環境、人與歷史、人與地球、人與宇宙、人與神的種種聯結，而不是虛幻的手機。偏偏太多人會說：我只剩下手機。占星學對我而言，殆即人本或人文化的人與宇宙一面向的關係。

長年來我行文早就不理世間慣例或框架，任性也好、脫序也罷，只是隨著意識流走。

通常人的受苦，除了種種暴力、肉體摧殘之外，絕大部分的「苦」都可如《六祖壇經》的「念念不滯」，輕鬆無解自解，然而，這是在心念未明顯自纒之前，從小到大到老都得自行訓練、警覺，而不是遭遇看不開時才談。

自縛受困時，舒解而已，因而精神科醫師之外，臨床心理師的諮談、家人、朋友都很重要。傾聽，而不是自以為是地要「教人」。

真誠傾聽別人的訴苦等等，其實是承受、移轉來自受苦者的負面「能量」，傾聽者需要強大的正向「能量」，宇宙星體也是一樣！天氣、萬物皆然。天然山林具足如此面向強大的正向能量，但現今人欠缺良好的介面導引人。

我在演講當下，隨著現場聽眾的「能量流動」、氛圍，以及自己的身心情境，很可能跟現在的書寫截然不同。我往往寫過即忘。這是真實。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皆不可「得」，如如自在。

 

 

人們聽演講、聽課，通常不會聽進去主結構或思維系統，只會記得支離破碎的片段。有時候，那些碎片會不時在腦海重播，不管是正解、誤會或扭曲，這些碎片就是對聽者的「能量交會」或「咒語」（註：「咒語」是中性的名詞，代表對該人而言，有能量的語言），有時候在理性上是荒謬、弔詭、莫名其妙的。正解是善緣、誤解是業報。各位朋友們，不妨思考一下，宇宙遙遠的星體都有萬有引力等相牽，逕成極為複雜的聯動體系，你我及70多億人口、眾生萬物也是粒粒不規則狀、狀似失序而有序的奈米星體，彼此之間佈滿天文數字的，有形與無形的關係，而這些不可思議，殆即佛經中數不清的「恐怖數據」的來源或依據。

至於原提問的「自力或他力」的「實際問題」，我在演講現場視狀況才說明，因為自力中有他力、他力中有自力。這面向永遠講不完，不如不說，說必視人、事、時、地、物、氛圍聯動，而且「答案」一出「答案」死。

我只列舉一些「引信」：

1.   「九相詩繪」的故事、「發洩人偶」、「Crash box」、「舒壓玩具」、「飛機杯」……

2.   台灣傳統心法：觀音法理，順境、逆境、全境心法或深層心理學。

3.   快樂曲線的元素解析，以及快樂指數月經圖……

4.   我與傳道法師、心淳法師、聖嚴法師、證嚴法師、開證法師、學源法師（其師聖諾法師、萬佛會）、印順法師……的因緣，他們的人生態度……

5.   ……

 

 

＊＊＊＊　　　　　＊＊＊　　　　　＊＊＊　　　　　＊＊＊

 

占星藝術大師最後一問：「占星的生命觀、世界觀與禪佛理論的生命觀、世界觀有何異同？」

我「真的」不知道，禪、佛没啥理論不理論，不妨看成「態度」或顯現於表述的傾向，等等。

這個人本、人為、文化窠臼的「問法」，就是長久以來「做學問」的慣性，十足的文化模式，在分別識或一般世間法的「普世」用法。然而，「異同」是個哲學性大議題，我只會望向虛空。原諒我，不會回答。

世人病，所以我病，這是維摩詰生病的「理由」。「維摩詰」不是一個人，是天才們所創造出來的集體人格，相對於出家眾的在家居士，象徵世界的客體，或一切眾生，也是佛的鏡像。面對提問，我第一個想起維摩詰。

接著，意象飄向止息。謝謝大家。

 

 

【〈占星與禪的對話—超越宿命的修持〉演講備忘（3）】

 陳玉峯

而西方的「心理占星學」基本上強調的是遙遠天體對人類心理運作的影響，從幾千年前古代的天文之與地球生態現象的交互關係而展開聯結的探索，並且與時俱進、興衰消長，曾經因政治、科學等專制或典範移轉而衰弱或振興，直到1930年發現冥王星之後，漸漸地夥同佛洛依德、榮格等等精神分析，或所謂深度心理學，交互影響而發展出。占星心理學或心理占星學在我的觀察中，一方面包括各種學科；一方面又介於各種學科之間，其實它是類似生態學的「整體論（holism）」之處理現象的態度，更試圖聯結感官五識、心識（第六意識）、潛意識（第七識），以及第八識（阿賴耶識或靈魂），且將之合理化地詮釋。

占星的起源本來就是天文學，其中，星球之間最基本的科學定律之一殆即「雙星運動」的引力關係，而離我們最近、最顯著的即太陽與月球，日、月、年循環的「天行健」，太陽能源、四季等，決定了地球生界的一切演化；月亮也一樣，悠遠年代以來，已經將它的質能、特性，刻畫進入生物染色體之內，一段一段、一節一節的密碼。它當然深遠幽微地左右人類的身、心、靈。

 

然而，20億年前的月球與地球的距離只有38,624公里，那個時代彼此的引力遠比現代大約百倍，月球每天繞轉地球3.7次，海洋潮汐高度約為現今的1千倍。如今，月球每年大約離開地球3.8公分，一千年後月球將離開38公尺，目前，月、地之間相隔大約384,472公里。

一大堆月球科學不用我說明，現今地軸之所以傾斜，也是星體撞地球，撞抛出月球的結果。目前地球一切生命的DNA，都跟月球有關係。恆春半島及離島海中的珊瑚繁殖派對，發生在特定的滿月之後，月光啟動了全球規模最大的性愛派對；鳥類的遷徙、非洲糞金龜滾糞球的路線直不直，都跟滿月的月光有關。不過，野狼向滿月嚎叫是「胡扯」，但我懷疑我們小時候在中秋節暨前後一天，大玩「觀水雞仔神」、「觀掃帚神」、「觀椅子姑」等，類催眠遊戲，說不定也與中秋滿月的月光有關。

 

 

許多研究證明婦女的月經與月亮無關，奇怪的是，一項集合826位成年女性生活在一起的研究卻顯示，月經集中來潮於新月，究竟跟引力有無相關目前不知。

在此無法再扯月亮了，藉由月亮，我只是要點出心理占星學不僅存有物化科學的依據，而且是永遠變動、聯動調整的，遑論加進太陽系八大行星加一矮行星（冥王星；尚有爭議），又，當然不止於太陽系，整個浩瀚銀河系、宇宙呢？

因此，要我談心理占星學派所謂的「生命能量」，或佛、禪有無相應的說法，如同我劈頭之引邏輯實證論開山祖師維根斯坦之「真、假值」議題，在理性能及處或其範圍內，我只能說我不知道。

 

 

然而，地球生命的龐雜現象、功能、作用或機制，從來沒有違反唯物科學的內涵或公理與定律，更以「衍出性特徵」超越物化定律（i.e  1+1>2），而且，生命沒有定律、無法像公式般的預測。

而光是從物理、化學及其系列延展出來的，龐雜對質、能、粒子、波、光、磁、電、功、力……的交互轉化，而質能不滅、能量守恆，而且能量是時間的正則共軛（canonical conjugate）；而宇宙是粒子的運動，有「目的」的一種運動，更且「有目的性的運動」被叫做「意識」，所以宇宙萬事萬物都有意識，都是能量的示現，反之亦然？

毫無疑問，精神也是一種能量，而且說不定是種另類的「核反應」，只是現今還摸不著頭緒。這不是空穴來風，最簡單的事實：大腦佔人體總重量約2%，但耗費的能量佔了約20%（大腦消耗全身5分之1的氧氣與4分之1的葡萄糖），據說一個人一天「起心動念」（有腦波活動）達到3萬多次以上，則所謂的「念力」，是否是有秩序、有目的性的能量活動？既然能量守恆，則每個人的「朝思暮想」的能量何處去？可否穿越時空？

何況上述的「意識」其實用字含混不清，在佛法或宗教用詞上只像是有特定傾向的思維活動，並非所謂「八識」的「意識」，而八識的運作，是同體共構，超越物質與精神！

 

 

現代的人有個大盲點，濫用「迷信」這字眼，只是因為對太複雜而搞不清楚的事物，逃避或懶惰的代名詞。然而，心理占星學派所謂的「生命能量」必須是包括物質、粒子基本的質能，以及抽象精神、意志及意識的活體能量的一種趨勢或傾向？更且，必須是涉及人體跟天體之間的交互關係為重點？

我對禪、佛的瞭解或體悟，大致上是我在自然界及經文的直覺感悟而來，也就是我身心靈同環境之間整體交流互動的示現，例如我在南一段途中，面對狂風暴雨、生死存亡中的極度喜悅與祥和，倒帶我一生參悟萬象交融的重新領會，等等。我一直認為佛法是自然法。至於佛經等，有無相應於心理占星等的「說法」，必須耙梳龐大的經文，我才能具實提出。其實，同體大悲、佛從毛孔放光等等，都是生命能量的展現，可以說所有經文、人的任何意識活動、我現在正在書寫本文等等，都是生命能量的示現，但這樣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