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地文演替的自然營力〉
三義附近的三角山(海拔567公尺)區經過百年密集土地利用的摧殘,所幸近30餘年來,大自然的自我復建營力不斷地自我復育!原來的人造相思林逐步死去,相思樹冠下的大頭茶取而代之,也因相思樹冠的消失,引發次生的白匏子族群大量滋生,形成時間順序的錯置,較後期的大頭茶反而先出現,而相思樹冠的凋零卻引發原本理應較早出現的白匏子,於近十餘年來才滋長,推測2、30年後,三角山頭及頂下,將可演變為大頭茶優勢社會,一種台灣面海第一及第二道主山稜的穩定社會!
我最擔憂的是無知的政府或民間造林人士,再搞所謂的造林,也就是我駡了3、40年的「造林即造孽;放生即放死」,「有良心的做壞事、善意的做錯事」,甚至更可惡的,只為了弁利,騙盡無知、白痴的官僚,不斷地浪費人民纳税的血汗錢,傷天害理地作賤土地,導致台灣天然物種滅絕,生態系猛往潰決發展,而生界走向不歸路!!
我最擔憂的是無知的政府或民間造林人士,再搞所謂的造林,也就是我駡了3、40年的「造林即造孽;放生即放死」,「有良心的做壞事、善意的做錯事」,甚至更可惡的,只為了弁利,騙盡無知、白痴的官僚,不斷地浪費人民纳税的血汗錢,傷天害理地作賤土地,導致台灣天然物種滅絕,生態系猛往潰決發展,而生界走向不歸路!!
我一生永不放棄地為天精地靈、山林請命,不信真理天道喚不回!!
(動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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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行走山林40餘年,隨時隨境遇對著錄影機(筆)自我對話。如同攝影,當下即是,沒有「等一下拍、回程再拍、下次再拍」之類的,任何際遇,永遠僅只此時、此地、此人、此境、此念,人生僅只如是!所以我說:可以重複演出的叫戲劇;永不回頭的叫人生!
下山途中,隨手拍些次生物種,有記錄稀有,多尋常可見物,例如胡氏懸鉤子、烏毛蕨、五節芒等,因為近年來我常以手機,隨手進行通俗性解說Po在FB上。有緣人隨緣傳播意念。我早已了然,世間沒有為我準備好的舞台可以發揮什麼,我可以在一呼一吸之間,善盡我可為、當做!
〈胡氏懸鉤子〉
數量少的北部分佈型的胡氏懸鉤子(Rubus hui)在三角山頂及上坡段,應是退縮型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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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蕨的內外在美〉
低海拔山區半遮蔭至全陽光、中等潤濕地的土坡部位,乃至次生林下,常見的中等體型蕨類的「烏毛蕨」,是外形姸美,捍地力强的水保本土物種,也很適合引為庭園植栽。
它那一回羽狀複葉,從初生到成熟,充滿色系的變化,造形則由捲旋而攤直;葉質硬朗,充滿野性力道,而生機旺盛。
認識植物不見得要去強記什麼名,而在於你能熟識它予你的,或你同它的某種連結,它本來就是台灣人的好朋友,默默地呵護著我們。只要你願意,用你的方式去接近任何植物,一旦稍可專注,你就會有意想不到的體會!
你用你的方式去叫它,去凝視、去解讀,慢慢地忘卻世間給你的規則、概念,自然界沉澱的力道會逐次進入你的意念系統,如果機緣合宜,它會按摩你的神經、內分泌、免疫系統,甚至你的靈性!古人所謂的「靜體天心」、出家人入定的媒介或橋樑,有很多成分,就是先從環境中的植物銜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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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膚鋸的五節芒〉
長年野調最怕的植物之一:五節芒,因它長葉片邊緣佈滿細細的刺,人一拂過,如同小利鋸鋸下,粒粒血珠浮現,接著發癢,這也是野外活動宜穿長袖的原因之一!
(動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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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我總是會講究方法論,如何更精準、更有效能或效率去達成原先設定的目的,對於時間、生命更是斤斤計較功利型的目的,也就是研究的成果(註:跟一般所謂的功利內容差很多,我一生志業完全跟名、利無關!),如今,已然領會遠比所謂成果更重要的價值選擇太多了,其中一大類就是內在與萬物的聯結,雷同於禪悟的喜悅,或說,我在自然情操與宗教情操的面向殆已合體,或清除了過往研究習慣的囿限,而愈來愈是單純的喜悅。雖然很難分享給別人,但我相信它具有感染力。
見山又是山,我是回到尋常的行徑,翻閱自然天書,逢機代替草木宣說。而當我們調查進入演替第二階段的森林時,整個林分的美感逼人熱淚盈眶啊!
〈台灣本命土的守護神——自然森林〉
苖栗三角山海拔4百多公尺的山稜凹鞍,經由大約40餘年的次生演替,發展出成熟的「香楠優勢社會」,結構完整、層次分化、物種豐富而自然生機健全盎然!這裏頭龐大的自然知識、交互相關的生態內容,才是真正自然教育的題材。台灣七十多年來,政府(包括教育體系)自挖雙眼,裝聾作啞,不但蔑視台灣本命土的生態系,更惡質地全面撲殺!經過3、40年的保育及環境運動,偏偏真正的生態内容從不及於真實世界!!何年、何月、何日台灣人可以稍稍真實的親炙自然,由知識、智性,到感性、靈性,體悟我台灣本命土的主體?
過往,鑒於全民被愚民,且全面無能稍加深入(因為懂的人太少,懂的人又大多欠缺台灣意識,且被洗腦為伐木派),我不敢揠苗助長,只能感嘆:「我長年來有個溫柔的遺憾!!」包括一大堆假自然的什麼自然文學,大抵都停留在人本中心、中國鬼魂、自戀及自卑情結中打手槍、招摇撞騙,此所以為何自然文學始終無法突破的根本缺陷!
在許多郊山,台灣母親母土撐起造化大內涵,慈悲大愛地擁抱任何子民,等待任何願意回頭覺醒者!
如果朋友們願意,我想找楊國禎教授等人,再度發起台灣山林教育營隊等事工,募款3百萬元,以2年時程開辦之!
臨老心未老,奮畢生餘力,但願可以傳承些微台灣自然法脈!
而可認同的有心有識者,盍興乎來!!
(註:徵求願意捐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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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生界無時無刻都在說大法,更隨時隨地進行著大大小小的循環,於是龐大的分解者,始終擔任著常被人眼忽略的關鍵角色,整個森林生態系能源及物質流通的鉅大通路,而枯枝落葉正是隨處可見的解構者角色扮演。
〈香楠枯枝落葉的分解者——真菌類〉
森林生態系的綠色植物是生產者,動物昆蟲人類是消費者,此外,系統運轉的重大環節,卻往往「看不見」的,就是分解者。分解者最大比例殆即真菌類,負責將植物體分解,它們最大的「身體」叫做菌絲,連綿密緻在植物枝葉木材之中,等到成熟,且通常在雨後,就從菌絲體長出子實體,這時,人眼才看得見它們的存在,也就是一大堆的菇類。
(動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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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6日上午,我們以不到3個小時的流程,登上三角山,調查了3個樣區,隨意以手機記錄當下可以分享給任何人的簡單解說,然而,一解說就會碰上不可言說的部份啊!
〈山林知心!〉
有時候我會想要辦些少數人參與的山林行活動,可以無掛礙地隨著際遇,談出境界、靈會的氛圍,同地氣、生靈連結。在現實界,我卻裹足,太多內外在原因使然。
愈是纖細的心音,愈是難能分享啊!只能說,朋友們自行出離啊!
(動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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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途中,由於下坡的視野更加寬廣,林相的美感也大肆膨脹,腳下的地坡也連綿舖寫地文的詩歌。
〈求米草─耐蔭地被物種〉
小草雖小,擁有走過的每一吋土地。
台灣不同海拔、不同環境條件,就具備各式各樣的地被草本、藤蔓、半灌木、灌木、小喬木至大喬木,分别進駐不同的生態區位(ecological niche),它們各自依自身遺傳特徵,扮演各自角色,總成森林生態系複雜、動態、連鎖的巨大有機系統,完成該地終極、穩定的完美。這是演替、演化恆不止息的目標。
在特定的程度或尺度下,森林不致於因人為作為而瓦解,例如森林內小徑的闢建,因為自然界有能力自我修護!例如這條林內台階小徑,總是會在下雨時形成地面涇流,帶走土沙、往下切割,而求米草自動蔓走,庇護土表,還有許多物種陸續加入行列!根本不需人們為消耗預算,拚命「綠化」!
大地從來無私,大寬容地忍受人本霸道的横行,總在人們想像不到的全方位,庇護子民!可悲可嘆的是,20世紀的台灣,已經重挫母親母土到潰決的地步,太多地方自然營力已經無能為力而淪為成住壞空!
多年前我曾經到頭社、魚池等地,預見全面淪亡的悲劇。日前該地小規模地變,只因梅雨,農夫王順瑜先生想起我先前警語,因而網上Po出感嘆,偏偏一些人一樣漠視鄙夷而冷嘲熱諷,我在網上苦口婆心,一樣引來紅藍綠「網軍」辱罵、圍剿!我同情、悲憫這些異形,但我總為這一批批的迷思者誦唸、回向、超渡!所有我所做為,遠遠比不上求迷草,遑論四千餘種天造地設,大化流轉!
草根文化根植於整個生態系的運作,但願人們不再只是形容詞口說,而能親炙母親母土無遠弗屆的說法!
〈燈籠土地公-—健行三義三角山的登山口〉
高速公路北上,過了火炎山下進入三義(三叉河)地區,正式進入北台灣亞熱帶雨林的範圍。
三義火車站東方約1公里半的三角山(567公尺)正是北台低山代表之一,原始時代山頂是大頭茶、小葉赤楠、豬腳楠(紅楠)的小喬木林;中坡是白校欑、赤皮、淋漓的殼斗科為主的林型;下坡段是樟樹、香楠的社會;溪谷是大葉楠、江某、樹杞的森林;溪谷平台邊的潤濕且季節性淹水地,存有茄苳社會!
這是我研究台灣41年縱橫穿梭時空經驗暨學理,對三角山設樣區調查過後,最簡要的植物生態系釐析。
下坡段樟樹及香楠的原始森林毁於19世紀末及20世紀初,全山改植為相思樹林,再加或改植為廣東油桐林,還有此間苦茶油樹、香茅草拓殖時期等等。
近30餘年來農林萎縮,山地抛荒,土地公、地基主負責盡職,依自然營力(天道)進行次生演替,於是,從登山口以上,到中坡段地區,大致進展到第二期次生林的「香楠社會」,讓它再發展下去,不到百年後,原始森林可望再現風華!
三角山登山口有間很有意思的土地公祠,名叫「燈籠褔德祠」,真打著燈籠也難覓的低山天然復育區。祠後有株伐木時時期殘存的小樹,如今長成可住「卜卜洛」的規模,在此小憇,人們若得合宜、正確的自然解說,或可進入自然摩呵三摩地!!
三角山登山口有間很有意思的土地公祠,名叫「燈籠褔德祠」,真打著燈籠也難覓的低山天然復育區。祠後有株伐木時時期殘存的小樹,如今長成可住「卜卜洛」的規模,在此小憇,人們若得合宜、正確的自然解說,或可進入自然摩呵三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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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正直得由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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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廟來回三角山,短短的郊山自然印象,我只撿拾了這幾片落葉書寫。我知道每隻昆蟲鳥獸蛇族都懂得比我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