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24日 星期五

【廢雜句(30)】

 陳玉峯

 

 

一位盜賊被捕後,卻掙脫且奪刀殺死了員警後逃逸。四年後,盜賊再度被捕,被送回先前他殺害員警的村莊,村莊人很是愛戴殉職的員警,而如今員警的遺腹子已經四歲。

警察從圍觀的群眾中叫出背著四歲男童的遺孀,面對殺人犯。

警察向男童說:「小朋友,這就是4年前殺死你父親的人,你那時尚未出生,你現在之所以沒有爸爸疼愛你,全都是因為他。看著他!(這時警察用力抓著盜賊的下巴,兇狠地逼他抬頭面對男孩)小朋友,你好好地看著他!別怕,沒錯,這很痛苦,但是這是你的責任,看著他!」

男孩瞪大眼睛盯著犯人,似乎十分驚嚇,嚎啕大哭了起來,但是他仍然持續盯著犯人。此時除了男孩之外,世界、所有人彷彿停止了呼吸,那位犯人的五官開始扭曲,倏然跪倒在地,他的臉撞向地面,開始痛徹、悔恨地嘶吼:「請原諒我!原諒我!小朋友,請原諒我!我不是因為怨恨才殺你爸爸,而是因為害怕……我只能以死謝罪,我願意一死!小朋友,大發慈悲,饒了我吧!」

男孩繼續啜泣,警察拎起顫抖中的犯人,原本十分憤怒的群眾也開始哭泣,警察也垂著兩行清淚……

 

 

這是我在高中時代,讀著小泉八雲(父親愛爾蘭人、母親希臘人,18501904年,1896年歸化日本)寫下的日本故事。

這個案例可以探討的「人文化成」的內涵龐多。

台灣近日又因槍斃了一位「死刑犯」而沸沸揚揚。我在社運時期,也曾深入瞭解「廢死」的情懷及歷史透視;二戰猶太人死亡集中營之於納粹惡靈,為什麼劫後餘生的有些猶太人選擇了原諒,而不是報復?那是何等的人性內涵?現今以色列人如何?達賴喇嘛說過的故事,一位西藏喇嘛被中共囚禁長年,受盡迫害、凌辱。被釋放之後,有天跟達賴說:「被囚期間,發生了多次最大的危機」,達賴以為是被殺,問他什麼危機?喇嘛回答:「喔,有多次,我差一點喪失了對中國人的慈悲!」這是何等的(宗教?)情操?

 

 

我一生迄今真正關切的,似乎都鎖定在「死了一些人叫悲劇;死了幾十萬、幾百萬人叫數字」的議題。

我當兵時,新兵訓練在當時有名的魔鬼連,被兇狠地操練,我卻以全連第一名「畢業」,結訓舉行全師萬人集會時,我在「軍容壯盛、整齊劃一」的數大行伍中,目睹這樣的年輕人、如此的「眾志成城」,只為了一個獨夫?歷史上這類集體自殘,究竟是人性的自毁機制、演化的盲點,或是生死的弔詭?我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排長、連長都過來問我:「109,誰欺負你?」我只能搖頭,我能說什麼?!

後來,我在南仁山首度看見稀有物種灰莉開花,正想採剪時,自問:「憑什麼一個個體可以對其他生靈體擁有生殺宰制的權利?憑什麼人可以代替上帝,決定其他生命的生或死?」所以三天內我制訂自己的採集倫理或原則。

人類老早就該設立地球生界、宇宙憲法,有效地制止所謂強人、大帝的集體廝殺、屠殺行徑,夢話嗎?夢境才是全人性的內視、內省的天地,而所謂國家的內涵,也老早就該全面改變矣!我在赤道熱帶雨林受到的啟發,寫了幾篇「熱帶雨林政治學」,或可當作序幕,而人類全面的哲學、文化反思更該大破大立啊!

佛陀在世時無能阻止自己的「祖國」被屠殺,後人還引用了原住民的業障等等自圓其說,處處為神佛無能開脫,同樣的,人類對神佛等觀念、內涵都該脫胎換骨地大改造啊!

 


 


2025年1月23日 星期四

【廢雜句(26)】

陳玉峯

 

 

現今我已不喜歡讀所謂大部頭的什麼學術論述;其實本來就討厭一大堆精緻的愚蠢,本來並不存在於客觀的事實,也不見於正常人的思維,那是靠藉社會複雜化、結構分工化、抽象化之後,統治階層在鞏固既得利益及權力的龐多策略中,延展出來的階級及制度性的文宣系列之一,也產生了文明進展的開路前鋒,當精神力、反省力衰頹時,學術便墮落。西方世界早期的學術發展,是自主性的純民間社團,直到了二戰,為了原子彈的製造,才由國家機器一手壟斷、支配強大、恐怖的學術發展。自己在大學、研究所階段,早已看透所謂的學術圈;臨老,當然不會花大氣力去反駁無謂的愚蠢。很多人只是「不得已」要生存、生計或「力爭上游」罷了。

所以現在看的是樸素無華的書或文字片斷,以及無垠的天書。河合隼雄那本高山寺的夢僧,最精華或精彩的是第六章「明惠與女性」,把現代心理分析之相應於佛教教義或思維的部分交織、穿插析論。河合氏不是為了說服別人,而是儘可能在常識的範疇,符合人性最大可能性的嘗試。他在「華嚴緣起」的小節中,對華嚴宗祖師繪傳元曉繪〈義湘對照討論,故事情節引人入勝,很富戲劇性。

唐帝國時代,朝鮮新羅國有義湘(625702年)及元曉(617686年)兩人孺慕佛法,於650年相約取陸路,要去唐帝國留學。不料到了邊界,被高句麗視為間諜被捕而後釋放,無功而返。661年,元曉再找義湘改採海路。然而,準備渡海時遭遇風雨,被迫在荒郊野外的土洞中夜宿,一夜無事。第二天醒來後,才發現原來投宿處是個墳場且骨骸遍佈,偏偏大雨仍直落,只好留宿過第二夜。第二夜,兩個人都作夢,夢見惡鬼攻擊。

元曉當下大悟,明明是同一個場所,第一天一無所知而可以安心睡覺,第二天一旦知道了是墳場,是夜即有惡鬼來襲,「心生故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心不自心,因色而有心」……自己的心才是大師啊,元曉當下決定,留在新羅、不去唐國了,而義湘選擇西渡,兩人瀟灑分手。

分手後兩人各自的境遇才是大戲。

義湘抵唐帝國街頭乞食,遇上美女善妙,善妙一見鍾情於他,他卻「心堅如石」,善妙「愛上了卡慘死」,展開了男性沙文本色的宗教性大昇華的神話故事。相對的,留在新羅的元曉自證悟,遍覽經典,也放浪形骸,「出入酒肆娼家」,「間或坐禪於山邊水崖,禽鳥虎狼,自來屈伏」云云。

他倆畢生都有弘法的大成就,性格、行為、人生態度二元對立,卻對人性的超越或終極的探索,乃至對世間的義行或助益異曲同工!

河合隼雄透過榮格、諾伊曼對所謂的「阿妮瑪(anima)」四個發展階段:生物性、浪漫、性靈的(spiritual)及睿智的階段sophia,義湘與善妙的故事就是阿妮瑪軸上的躍進,相對的,元曉卻從娼婦到救渡另一極端的王妃(母性軸),兩軸二個二元化交叉,試圖去形容一輩子守戒的明惠法師為何也接納元曉與女性的性關係。

心理及夢的解析不會是只有邏輯與合理化,而就是要探索非理性、非邏輯的心性、潛意識或其內的訊息。河合氏在解讀日本佛教史上,罕有的守戒不阿的明惠法師時,全書散落不少詮釋日本僧侣不守性戒」的歷史脈絡及自然思維的相關,他從義湘與元曉的故事,連結到明惠及其同時代的親鸞(11731263年)作對照。親鸞是有家室的人。

河合氏在敘述親鸞時,說親鸞為求悟性」的問題,進行百日參悟,閉關求證。結果在第九十五日黎明前,他夢見救世觀音告訴他,如果是因為他前世因緣果報,他要和女性發生性關係,觀音將化身為女性,與其交合。這類型的說法,自古有之,重點在於觀音的無限慈愛與意志,彰顯出來高度的宗教情操。

河合氏在此面向的解釋(註:要看其原著),我認為可以更深入瞭解法華經觀音的三十三應現、楞嚴經觀音的三十二應現等,我統稱為「觀音法理」的心理原理,3233只是舉例,其實是無窮。我用簡白的方式說,人世間所有的現象都是內、外在因素牽引或湊合而來,沒有什麼是非對錯好壞的本質,更沒有永恆的實在,只是二元分別意識讓我們產生執念罷了。所謂的觀音法理,就是任何人一旦起了執念,就是觀音化作那個「執念」,用來提醒人,要放下那個念頭啊!要回到你那原本沒有差別心的心的主體,或你之所以有意識、能分別的意識的意識本體、本尊、本心啊!你有子女對你「不孝」,就是觀音化作那子女,用來提醒你放掉「孝或不孝」的觀念啊!無論正、負,不管任何你之認為,都是暫時性或抽象性的執念而已。觀音代表的,就是人的原心、意識的本體,在人們起心動念的那瞬間就是觀音的顯現,念頭入正或入負都叫觀音。

根本的關鍵就是消除二元分別意識!

河合氏那樣的詮釋,實在窄化了觀音法理的心理療法,把它用來為日本僧侣的不色戒,似乎更形窄化。

我從李岳勳前輩的禪在台灣,貫穿台灣隱性禪的價值或心理、文化根荄,李前輩認為台灣禪文化,正是台灣可以提供給全人類未來救贖的契機,而李前輩禪的啟發來自日本人的顯性禪,我從河合氏著作感受到他隱約或直接表達了日本禪或佛教文化等,也是世界救贖的好機緣,我感受的是,禪本來就是全境自然的呈現,沒有人我、自他的分別意識。我現在還在書寫的初衷(初心),只是自然禪的逢機隨緣應現。

 


  


2025年1月18日 星期六

【廢雜句(23)】

陳玉峯

 

我總是覺得好的工藝品或種種藝術創造(作),就是可以永久佇存創作者靈魂的載體,思想靈性的新生兒;原始人時代的圖騰,就是集體的靈魂的具象及抽象的寄寓。

這些只是粉飾過的「文明」,自然界則截然不同,不用「創造」,整體就是靈的示現,人們撿拾一、二片枯枝、落葉就成神話,後世想像神話,卻以之代替了靈。

星野道夫敘述他進森林的感慨:「……整個森林的主人,其實不是那些向著天空伸展的生者,而是化為養分,支撐著下一代的死者們。生與死的界限變得模糊,整個森林帶著統一的意志在時間中旅行。」

我不忍心引述彷彿就是我自己去影印出來的意象,我寧願保留沉默,一如絕對的大地交響曲的引爆,也不要我多餘的噪音,扭曲原音的進行。自然掉落的落葉,每一片都有夏日精靈的鬼魂還在低吟、清唱,把落葉掃成堆後,它們就消失。

 

精靈的魂魄走光了之後的楓香落葉堆(2025.1.15)。

 

阿拉斯加原民耆老族長在去逝前,叮嚀流下的渡鴉與鷹的神話,渡鴉不僅盜水營造了大地川流,更祈求鷹的幫忙,取火施予大地,於是,瞬間,所有的動植物都獲得了靈魂,萬物蓬勃滋長。族長說:「這是我想留給你們的故事,樹林、岩石、風,萬事萬物都帶著靈魂注視著我們……時代會發生很大的轉變,但是,只有森林必須繼續保護著,因為森林會告訴我們所有的事情……

我在台灣山林無限的感受與靈動,跨時空、生態系而相互唱合、共鳴。太多、太多的偶合,過往我只敢說給草木聽。 


2025年1月15日 星期三

【廢雜句(14)】

 陳玉峯

 

 

地景或景觀深遠地影響著人類的心智品質、價值傾向,甚至於快樂的深廣度,正因為它幽遠綿長細膩的質性難以量理化,於是愈膚淺愈容易摧毁它。

檢視各世代景觀設計成品,殆可檢測那個世代的文化素質或涵養,而且,景觀之影響人心、人品必然有個時差(time-lag),而每況愈下。再說一次:沒有了自然生界,人,什麼都不是。

最富人性省思、文藝暨哲學思維的批判,必也涵蓋全體生界的聯結,且直接或間接透視整體論、宇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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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代台灣曾經出了不少的相士,大家公認為神算者,他們大抵具有一些共同的特徵,例如該相士之所以獲得靈驗的超自然能力,經常是曾經遭遇某種際遇、行善、積陰德等,從而靈界的某種東西附著於其身心,有時候,在他成為神算之前,得付出常人難以忍受的代價,諸如眼瞎、種種殘障。當神算在行使超能力時,常有特定的限制、戒律或禁忌,特別是不能為自己謀取「好處」等。當人問出他無法回答的問題時,他只會說天機不可洩露。

至於一般術士或謀生者,大致上與求助者的對話,是運用旁敲側擊、以虛引實、外延內推的惑術,輔以老生常談、社會思維常識或慣性,再由某些術語畫龍點睛,讓求助者揭開其一廂情願的想像力。

不要問我真、假,但人的一般思維感受之外,潛意識(第七意識)乃至意識主體(靈魂或第八意識)是有其跨越三維次時空的現象,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其無法通則化、常識化,而能夠表述者,多落入禪門的「應現原理」,神、佛、鬼、意識本體皆無形,而「應物現形」,貓來貓現、狗來狗見,你是生出何等念頭,意識就依附那個念頭而呈現,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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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日常生活中,我會感受一些瞬間「快樂」的事,例如碗盤、衣物洗完,垃圾倒清,該準備的事前功課都完成,茶杯洗淨了都會「快樂」,或說,任何有「懸念」的,大大小小「該做」的都得「出清」,我才放得下,不管或是「不得不做」,從具象到抽象,化約成總原則:清淨無餘無漏。然而,尚有呼吸,必然沒完沒了,所以就逼出了「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誰都會,更常不會。

日本古代的明慧法師說:「心若清淨,擦屁股亦可得道」,我得屁股擦乾淨,心才清淨。「道」如果可以「得到」,也不知道走去哪裡了?

 


 

 


2025年1月9日 星期四

【廢雜句(8)——海南草海桐】

陳玉峯

英國外交官漢斯(Henry Fletcher Hance18271886)是業餘植物學家,他在1845年到香港任職,最後在廈門去世。他在海南島採鑑的一種新發現的植物,於1878年發表為Scaevola hainanensis Hance(海南草海桐),它分布於中南半島至中國南部海岸地區;台灣最早的採集品可能是191310月,川上瀧彌在嘉義東石鄉所採獲,而由早田文藏鑑定,發表在1915年他的大作《台灣植物圖譜》第五卷8384頁。

海南草海桐約在1980年之前,見於雲、嘉、南海岸零散群聚1980年前後,已被視為因為生育地減縮、分布立地狹窄,而淪為稀有物種。到了千禧年前後,有人認為「僅存在於馬沙溝墳墓地」,此後斷續有些研究、調查的發表,例如2001200320052007年等。

200742日,筆者及學生共7人,先前往台灣首度採集地東石一帶調查,但無所獲,轉往溫港、型厝、猿樹村等地,由7人一字排開、前進,檢視可能存在的生育地,依然無功而棄。接著,直接到台南縣將軍鄉馬沙溝(長沙村)的第十公墓,「李聖宮」牌樓的東北側,調查東西向450公尺、南北向400公尺的區塊,約18公頃地。

18公頃地當中,海南草海桐族群大致集中在150×100平方公尺(1.5公頃)範圍中,也就是墳墓中間的,彎曲的積水區旁側。另,我口訪公墓撿骨師、在地耆老等,瞭解在地人與「鹽定」(在地人稱呼海南草海桐的名)的相關。

我們調查的11處衛星訂位點樣區,面積從2×1010×20平方公尺,海南草海桐的覆蓋度介於3080%之間,或說數量不少。然而我認為20074月之所以數量多,直接導因是該公墓於20061月底遭人為放火,燒掉高草、灌木之所致。

我們採分別不同株的5個枝條上所有的葉片(A枝條17片、B枝條63片、C10片、D19片、E173片),共計282片,平均葉子的長度是1.231.8公分;寬度是0.310.5公分。

調查及文獻回溯討論的內容,收錄在拙作《台灣植被誌(第七卷,下冊):海岸植被誌》,2023年,526537頁。

這些178年前幾乎遺忘的雪泥鴻爪,以因緣偶然故,20241231日,我會同上森公司蔡總經理等,再度回到故地探視,而該第十公墓地景已然大變遷,許多墳墓被敲毀、消失,可能多年尚未火焚,植被地景已形成銀合歡等灌叢,人植之外來花草三裂葉蟛蜞菊群團擴張,雖然我們找到了多叢海南草海桐,終年開花結實的它們,依然笑臉迎接老朋友,我卻未免有些時空滄桑感。

2024年尾,與海南草海桐重逢。

200742日我調查時之第十公墓。

 

如今墓地地景一隅。

 

我對「老友」的見解改變不多,它是海漂而來,大致上因為台灣西南海岸的劇烈變遷,人為消滅了其可適存地,使其自1980年代以降淪為「瀕危」。然而,我對所謂珍稀、瀕危等等人為價值觀系統,已然大異於「潮流」,很可能這些人本霸道的觀念、行為或施業,表面上在「保育」、「搶救」,事實上是更嚴重地傷害自然生界。

從人類近三個世紀以來文史哲的變遷,不只取代了「上帝」、「神鬼」,從個人到集體的唯人自大早已超越魔境,遑論科技。愈多的論述,常常只是適得其反,全球似乎只剩下一次或多次大滅絕來喚醒「喚醒毫無意義」的瞬息未來?!

這天,我也看見幾十年大種、特種的「稀有物種」苦檻藍盛花妍美,我還是淒涼感!

植栽苦檻藍。

 

  


2024年12月28日 星期六

【道師父啊!】

 陳玉峯


 

今天我來紀念傳道法師圓寂十週年的聚會時,我不由自主地熱淚滿眶而狂喜,而無喜無淚、無始無終。道師父在世間法的年紀大我12歲,我們同屬肖蛇者。

十四年餘前我在調查、撰寫高雄左營興隆淨寺的歷史時,道師父馬上說:我帶你去龜山!20101213日道師父跟我們在龜山頂,他把玩著清國時代的磚塊,像個老男孩。

十二年餘前,2012103日的深夜,道師父搬來一堆台語文字、辭典,挑燈為我查驗當時我正在書寫的蘇府王爺,一個又一個的台語文字,他認為是常識者,例如台灣人的住屋要寫為「茨」,死人的才叫「厝」;女人罵人叫「詈()」、男人罵人叫「誶(tśəh)」,而重罵叫「譙(Kiau)」;「心官」不是「心肝」;目水(bàk-śai)是「水」不是「淚」或「屎」……他鍥而不捨、追根究底、一絲不苟,我凝視著臉頰消瘦、年事已高的道師父,心中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