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所有人類文化的內涵當中,改變或變遷最為緩慢的,是宗教,而宗教的所有內涵,唯一獨有的特徵,正是超自然的靈驗或靈異!沒有靈驗(異)就不叫宗教。不管自然宗教(例如薩滿等,沒有創教教主而自然形成的宗教)或人為宗教,其發跡乃至興盛,莫不取決於靈驗的程度。
五十年來,我從中央山脈絕嶺頂,調查到一千三百多公里長的海岸線,探索生態系、生界、生命的前世今生來世,神、鬼、山精、樹靈、地靈等等逢機隨緣,我遇見的,或間接相關連的,著實不少,但是,對我而言,幾乎全部都是正大光明的正面事蹟或感應。以我的經驗而論,一次遇上人類遺骸最龐大者是921大震後,我在東勢保安祠,同二萬餘具遺骸的相遇;而遺骸跨越千年,且靈異神力還超級旺盛者,殆以綠島這批原住民為最(註:應該是台灣人類史上的新亞種或種下的新品系),我取其2塊骨骸做碳-14的測量,竟然是約1,030年!
前所未聞的千年古魂,祭起了台灣靈異傳奇的不可思議,不只是超自然的異象層出不窮,骨頭會跳舞;黑影旋風能救人;被恐嚇之下也會起死回生被醫療系統放棄的人,直接顛覆台灣人的「生死簿」。所有與該批鬼魂有所接觸者,全員異口同聲:「不是靈異,而是事實;比事實更事實!」談起綠島的千年陰魂,當事者無不篤信虔敬有加。
拙作《綠島金夢》的因緣從一次家族旅行開始,在環島遊覽中,萌生我該為綠島留下自然史,於是開始調查植群及人文歷史,延展出數十百年來多次藏金、挖金的故事。神妙的是,最後一次的挖金行動,只挖出少許的飾金,意外地,挖出了一千多年前亡種滅族的大血案,「黃金」變「皇金」,挖金人也從財迷心竅到一心做善事,徹底翻轉了價值觀與人生的態度。
不只如此,透過這個故事,讓我銜接了台灣土地生界、自然有史以來,生靈轉型正義救贖的開始!不只萬物有靈,而是所有生界本來源自同一個純意識的本體,當人們摧毁自然生界,當生界原本循環、圓滿的體系瓦解,人類將變成什麼都不是!
綠島金夢不是鬼故事,而是人心人靈的演化史跡,它超越所有常識性的真假、對錯、是非、黑白等等二元論的執念;它示現了萬法唯心、唯識的幻變;它不是結束,而是正在開演的心靈天演道場。聽故事的人,十有八、九會追問:到底有沒有幾噸的黃金?誰挖出來了?或是「尚待挖掘」?
這就對了!台灣隱性禪文化創造出永遠存有挖掘不完的金礦,而唯一的真金,但看吾人如何從自己的良知、良心中去提煉?《綠島金夢》問世後,老朋友王小棣導演將之二次提煉成電視劇,如今,蓋亞文化公司漫畫部三度詮釋且創造人心與屬靈的智慧,不管使用的工具、表達的套路、媒介的途徑或切入面之天差地別或南轅北轍,誠如莊子之所說:「道無所不在,在螻蟻;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我一概樂觀其成,更鼓舞再造新元素、新智能,綠島永遠金(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