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朋友傳訊來,說是桃園樹藝課的主辦委員要我講半個小時的演講,內容關於尊重自然或保育的課題。
我想我可能是最沒資格談自然的人,因為台灣的自然界教育我超過45年,而我連半點絲毫都沒有可以「教」自然界什麼!朋友們可別聯想那句「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的邏輯,其實邏輯或推理的「理」是可通,可是質性不同。人世間太多的同理可推,指涉的內涵卻是天差地別。
現今太多人誤以為「理」是一切,卻割捨了龐大人性的天賦,坐失真真實實內心意識的感受,把「理」推向了唯物,卻忘掉「理」是有血有肉的性靈、意識所延展、投射出來的示現,沒有一株植物的花果,會去毒害或挖掘自己的根系;我們更沒有理由假藉唯理、唯物,放縱物慾或偏執,去傷害人的完整性,而我一生研究學習自然的天機,老早即已領悟天文、地文、生文及人文從來一整體,我之所以投入森林或保育運動二、三十年,真正的本願力,正是一整體骨肉相連感、理念與信仰,此所以我在森林運動中喊出了:不是你的傷口你不會痛;我們不可能為非所愛而戰,乃至在近於絕望的時段,作好了獻身殉道的準備;而晚近13年來,投入台灣禪的究竟處,了然佛法原本自然法,自己壯年時程的劇烈,本來就是同體大悲的自然流露而已。
從價值哲學的角度,「樹藝」單位與純自然哲學背景的人,表面上似乎相互矛盾或扦隔不入,其實倒也未必;從「樹藝」(Arboriculture)字面來看,是喜愛樹木的人,將其審美觀,借助樹木的質性、潛在的特徵,人樹合一地呈現。這種思維從古代的園林,乃至現代的文人樹,到西方專業化的認證(ISA)等等,不一而足,無論如何,對自然愈是瞭解、愈是有情,Arboriculture後半的culture的意涵才會充分的流露。
我將從一生跟山林、植物的緣分開始簡介,盡可能在最短時程內,帶出些微的氛圍。
樹藝學的知識背景包括普通植物學、植物型態與解剖學、植物分類學、植物病理學、樹木學、昆蟲或廣大動物學們、廣義生態學、園藝、農經⋯⋯幾乎無所不括,最重要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理由:「我就是喜歡啊!」
因此,我考量這幾分鍾可以說什麼、應該說什麼、適合說什麼?就視現場氛圍臨時調配。
保育?保育的終極理由:地球上往後的生命,只能來自現存生命或基因池(唯物史觀);保育是試圖保全人們身、心、靈的完整性,示現「愛」是人性的立基;保育?
如同921大地震後我的感受:直到有一天,台灣人不再視颱風、地震是災難時,才有真正的台灣文化。
樹藝?我會說是樹「心」、樹的「感覺」等。
台灣自然生態、樹木學、樹藝?我談了45年的直接與間接。我從每一片樹葉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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