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dia dichotoma
陳玉峯
大約1970年代暨之前出生的鄉下小孩,會玩出野生動植物的遊戲五花八門,包括殘虐的行為不可勝數。我以前演講時,隨口一句:「我們幾乎每個人都曾經是虐待動物協會會長,不信的話,大家回憶一下,從小到大曾經做過什麼⋯⋯」,通常大家都會心一笑,難怪先前台灣人往生法事,都會有「求懺」一大節的經懺!
曾經我要求幾班大學生,寫出「虐待動物的一百種方法」,最好是自己幹過的。然後,請學生反思為什麼去做?如何做?做過之後的心理反應或反映,然後,要求大家去搜尋歷來文獻等,相關於此等行為的討論、生物學現象,等等;最後,探索生物性與人性,從而進入哲思議題,以及教育該如何切入?這是我在談自然生態保育課程的一小環節。心及根源不透徹,表象或形式保育通常只是虛應故事,或摻雜太多很不良的動機、目的、造假⋯⋯
我是看到破布子的果實,想到螢光綠金龜子爬滿樹;想起龍眼果上最多的鐵金龜(暗褐色);也想起小時候我會以鉛線折成一小部三輪車,上面預留一突尖。然後去抓螢光綠金龜子,以剪刀將牠的左或右下大腳前段剪掉,剩大腿的部分插進鉛線預留的突尖。
手放開後,金龜子開始飛,可是牠無法帶著鉛線車起飛,只能在地面走動,這就是我們的「童玩」之一的「金龜車」。
螢光綠金龜子在我小時候數量龐多,隨便田裡、路邊花草果樹上到處都是,隨手一抓即到手,而且牠擅飛。至於鐵金龜量較少,通常插在金龜車上牠也不肯飛。
金龜車的大小、重量,要折成恰到好處,不能太大或太小。太重,金龜子開不動;太小就被牠帶飛走了,而我們小朋友還要比賽車。
我不知道是哪位前人想出這等玩意兒,還好,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我小時候玩金龜車,玩過了,再放走斷了一截腳的金龜子。
我要寫破布子,想到小時候的金龜車,在此求懺!
演化進行了36億年,人性、獸性、孽性深重啊!無始以來的浩劫最可能隨時由時下的人魔下手。
台灣西南半壁有一群植物,我認為是最後一次冰河期或一萬多年來才進入台灣,形成廣佈於南亞、東南亞、華南,甚至澳洲或日本南方,它們的主要特徵:年度有一旱季的落葉性樹種。它們也可能是南島語族遷徙時,有意、無意伴同人種而流佈,我視破布子即這類型的植物之一。
破布子以台灣西南部年度3-5個月旱季的半沙漠氣候地理區為分佈中心,再隨人種、動物攜帶種實或栽植而遍及全台低地。
它的果實數量多,是野生樹種直接為人利用、食用者,是台灣自古即廣加應用,農村家戶種植的民俗樹木。
約1980-2000年代,被戲稱為窮人物種之一,吃食它的中果皮古來已發展出多樣的途徑,配合種種佐料,不一而足,而最常見的,做成一團團如同肉丸大的破布子餅販售或贈送。
然而,長期、大量食用後,它那中果皮的黏膠質不僅難以消化,更常黏附在腸壁上,久之,造成腸阻塞,張豐年外科醫師告訴我,他動刀比例最高的,就是破布膠的團塊,特別是出家人。至於鳥類、金龜子等動物有無這問題,我不知。
破布子的葉子闊卵形,毛糙無光澤,加上到了年底前,失水、變黃又常不均勻,既不平整,又不規則凹突,欠缺生機朝氣,可以說垂頭喪氣一般,有時,蟲啃菌噬如同髒髒的破布,故得名。
然而,它的葉片其實如同慈母,費盡一切所能,將養分輸送給花果之所需,故而果實生長的過程中開始油盡燈枯,儲存大量的油脂在種實內,它的種子含油量超過50%,故而我建議在有庭園的家戶,不妨種個1~3株,形成我們的戰略植栽之一。
就景觀而言,它可以是搭配型的小喬木,適合於復古式的農舍、農家田園風光,特別是西南半壁,一兼二顧的農村風貌。而都會環境較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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