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我喜愛行路、車旅,旅途一方面藉由迅速飛逝的地景,逼近生命的質感之一,刺激人生多樣的省思或啟發;另方面揭開了逢機隨緣的佇足,瞭解我們所謂的「走過」,其實最大的一部分是「割捨」,如同68山路我做完一次調查之後,每回我再穿越,一次又一次的陌生與嶄新的發現。人生沒有真正走過的路,更別說活過!
2020年白袍子在8月5日垂放第一株花序穗之後,足足緩慢地吐納了50天,直到10月1日中秋,滿山雄花始告真正怒放。我聞得出來集體盛放的氣味截然不同於盛花之後,以前,我只領會新葉初芽的生趣,未能閉眼放映嗅覺的春天,直到白袍子濃郁又鮮新的幽香,開啟了我過去世的識覺,我才了然原來每朵花的榮枯,都是四時、四季的再現,生、住、滅同時存在每一個體的每一瞬間,仿同莫比烏斯圈,不是輪迴,而是永遠流轉於新生;每個意識體,也可以在每個瞬息點穿梭時空,而其實沒有時空,因為時空也是意識的衍展或多重示現。
我睡了、醒了意識體同一;我活著、死了意識體同一。意識沒有了載體只是分散與再組合,如同大小分子、元素。宇宙有史以來、無始以來,每個意識體都是來「修行」的,顯然的,近三百年來是朝向負面膨脹,由人而形成全生界體系的潰決。如今,連最素樸的植物界也開始瓦解。然而,我還是看見、觀見台灣地文、生文的無限生機、大穩態。我相信每個人都承接了這股正向能量;我更相信每個人都可挹注整體的生機。至善無善非善,在所有動態意識流動中,每個人都可以賦予一正向力,如上述的無念生機。
我持續行路,來到一大叢老友山棕門前下車問候。
今天我觀山棕小葉的擺動。
尋常林間、林緣由於森林結構及季節風力、風向從來不斷變化,從特定定點到任何不遠的定域,一直連動牽引。山棕偌大的葉片,每片小葉的造型結構不一,氣流一般隨著陣風大小、持續時程、衝撞不同枝葉等阻體之後的分流,變數不可勝數。就在微風的亂流中,特定的幾片小葉就會啟動不等程度的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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