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確定非洲大蝸牛揪團大啖最後的鳳梨長宴之後,「落幕」只是人文戲劇的用詞,生界永遠沒完沒了,輪番延長分解與再生的循環。說循環,只是人智耐性有限,偷懶的代名詞。
可以說成循環的,是無機元素在生界的輪迴,生命不同,每個生命個體都是唯一無可替代,是謂生命根本或本質性的尊嚴,天賦的絕對性。有趣的是,「萬物之靈」自詡的人種,卻喜歡逆行,太多人自覺無望,寧願演化倒帶到物質的太初元素,硬要說「輪迴」。
話說最後一口鳳梨肉被非洲大鍋牛大老團醉食了通宵達旦、歪斜離去後(註:十餘天暴露的鳳梨應有部分已經發酵成酒),隔天早上,另有一、二隻蝸牛來吃「菜尾」,還有許多昆蟲、軟體動物路過分一杯羹。
8月8日早上我來拍殘餘的鳳梨皮之際,比較醒目的是一隻台灣扁鍬形蟲正在大塊朵頤,我先速記如下:
〈鳳梨皮尚未落幕〉 2020.8.8
非洲大蝸牛大老們揪團作最後的鳳梨大餐之後,我相信牠們隻隻銘酊大醉而歸,但是,還有鳳梨皮,接替的是小咖的非洲大蝸牛、台灣扁鍬形蟲、小蟑螂、小果蠅、蒼蠅⋯⋯
接下來,我得比對齒痕、排遺⋯⋯這公案很難澄清,真實跟事實是不同的認識論!
然後,我把鳳梨皮移至陽光下拍攝,扁鍬受不了日照,忙著躲向鳳梨皮的背面。
而我看這隻扁鍬有可能是上了年紀,大顎內緣的鋸齒多磨得不成形,讓我懷疑是否介於深山扁鍬形蟲之間的雜交後代?
索性抓起來拍個仔細,卻愈看愈模糊,不放心,傳給王豫煌博士複驗一下,他回是台灣扁。
之後,帶牠回原來的位置,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我一想到各種昆蟲覓食路線及回家的機制,我的頭皮就發麻,龐多化學物質的運作,我會聯想到超級化工廠。
這時,一隻台灣稻蝗也想來吸食或咬吃鳳梨皮。
我分不清是台灣小稻蝗或台灣稻蝗。
這類發育階段及生育立地,夥同個體或種間變異的魔術師,我的老花眼中尤其花俏善變。
牠停在鳳梨葉上時我拍牠,也看著牠後腿不斷作勢準備跳躍時,錄了影9秒鐘。
台灣稻蝗(王豫煌鑑定)。 |
接著我來比對7月30日首度發現鳳梨被挖洞的痕跡,跟非洲大蝸牛的囓咬痕一不一致,遺留的排遺是否相同?
其實,台灣稻蝗從鳳梨大餐的第一或二天起,就已經來吃過了。
台灣稻蝗及烏狗蟻(疣胸琉璃蟻)(2020.7.30)。 |
7月30日在鳳梨被挖洞看到的一粒小黑屎,應該不是非洲大蝸牛的遺留,雖然吃咬的平整圓弧痕,第一天的造型跟蝸牛大老聚餐後的遺跡,目視無分軒輊,但我無法排除白鼻心及其他動物的可能性!畢竟第一天發現時,現地下方留有鳳梨皮的碎片。
非洲大蝸牛在鳳梨葉上的排遺(2020.8.8)。 |
而8月8日夜晚,非洲大蝸牛大老團又再度醉享、獨佔鳳梨皮。凝視著蝸牛頸上,一陣一陣、一道一道的蠕動,似乎可代表牠的細齒如同滾輪在啃噬。
非洲大蝸牛大老團再度的轟叭(2020.8.8;21:09)。 |
夜間還有繁忙的市集,我又遇見另隻貢德氏赤蛙,這隻較年輕。
我觀這粒鳳梨的時程前後合計約只半個小時(明確的肉眼錄影所見),相對於11~12天全天候鳳梨大餐的全程,只約600分之1。如果全多錄,且所有食客全數鑑定出來,包括各自時段、用餐行為,以及牠們的覓食路徑,等等,一個鳳梨成熟的故事很長、很長,更不用說生命之間彼此的關係或對話⋯⋯
〈鳳梨市集代結篇〉 2020.8.9
跌破哺乳類、囓齒類所有眼鏡,偵辦鳳梨夜宴案的故事不得不暫結、封存,父親節夜晚21:10一段14秒的現場搜證,非洲蝸牛大老團再度開轟叭,隔天早上檢驗結果出爐,鳳梨皮大部份被啃光,僅存殘塊掉落在地,由原產於東南亞的德國姫蠊(德國蟑螂)咬食中,往後,已不大可能搜索到體長超過5公分的食客了,衹能封存為X檔案代結如下:
非洲大蝸牛涉嫌比重約80%,白鼻心揭幕比例約30%,其他路過食客族95%有逢機分杯甜頭者,族繁不備載,謹此公告!公元2020.8.9,生態偵查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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