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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際夜,我從東海運動回來,西天尚存一抹殘紅,華燈、街燈早已排排開放。要出側門時,一隻天牛或是金龜子撞上我的白衣胸前,也瞬間飛離。我是由牠飛行的聲波判斷可能是金龜或天牛。
想起在原始森林行走、調查的經驗,會被動物、昆蟲擦身、碰撞的頻度,似乎比在都市中少。推測人造環境五顏六色的光源,奇奇怪怪的反光物體,導致夜行性生物官能錯亂、行為乖違?
然而,就長期而言,人為環境變成天擇的機制?地球上沒有孤單的物種,任何生物都與龐多其他生物存在數不清的立體複雜網狀的動態關係。迄今,所有生態相關研究的成果,通通是片面或破碎的知識或資訊。
人類與麻雀的關係,我界定為「共生」,此一關係的開端,可能肇自人類由游牧走向定耕文化的時期,至少是好幾萬年的歷程,且在農業文化的時代,麻雀發展出無法脫離人種而生存;到了都會化、工業化的環境,麻雀族群當然銳減,而歷來也造成人們誤以為麻雀只佔人類便宜的錯誤印象,最有名的案例,就是毛澤東的打雀謬誤,無庸我贅言。
側寫麻雀(吳姵樺提供)。 |
依我解讀,麻雀與人的關係,聖經都有訓示:(雖然沒有出現麻雀的字眼)
「當你們收割田地的莊稼時,你不可割到地邊;收穫後剩下的穗子,不可收拾;葡萄摘後,不可去搜;葡萄園內掉下的,不應拾取,應留給窮人和外邦人」──肋19:9
「當你在田間收割莊稼時,如在田中忘下了一捆,不要再回去拾取,要留給外方人、孤兒和寡婦,好叫上主,你的天主在你做的一切事上祝福你」──申24:19
事實上,不只是「賢德的婦人」(盧3:13)盧德會「拾穗」,龐多食物鏈的各層級眾生會拾穗,麻雀當然是其中的佼佼者,牠們是農業生態系很重要的一環節,物物互相依存啊!
數十年來外來鳥類入侵種中,最讓我嘖嘖稱奇的,是白尾八哥。
強佔小雨燕聚落的強盗白尾八哥(黄吾提供)。 |
最早讓我驚訝的是,各級公路上啄食的八哥,數量不少。起初我假設:牠明明在公路上啄食,所以牠一定有吃進去東西。吃什麼呢?最可能的有兩大類:其一,細小的石子或石碎,因為鳥類有嗉囊,吃些細石助消化;其二,公路上有許多禾本科、莎草科隨風吹來的穎果或其他食物,只是車上的人眼看不出來。這兩者,都跟車輪輾壓有關。
接著,很誇張的是八哥在十字路口,燈號誌的鋼管口內築巢,或在路燈的孔洞隨遇而安。東海大學正門口的號誌管內,我看過多次八哥進出,也撿拾過掉下來的鳥巢,赫然發現,鳥巢的材料,枯草、樹枝不消說,許多塑膠碎片、塑膠繩、紙尿布屑,甚至還有一根髮夾,真時髦!
許多人為牠們解釋,號誌洞沒有來自地面的天敵。奇怪的是,烈日鋼管內溫度不會超過50℃?還是鋼管會形成「煙囪效應」,從地下可將冷空氣上送,形成自動降溫系統,而八哥會挑選有「冷氣設備」的鋼管才入住?否則別說不用孵蛋,蛋白早就熟透?!
我在高鐵烏日站,屋頂下的鋼隙也看過八哥巢,顯然地,那算「帝寶級豪宅」。
高鐵烏日站,白尾八哥的「豪宅」(2018.5.13)。 |
長久以來,我不再「怨尤」人們不解自然;一生在自然中的法喜從無人「分享」的「溫柔的遺憾」,也全然消失。何況,都會裡充滿生態的變態、天演的人擇。
一高新營休息站的廁所內,屋頂鋼管架間,似乎一年到頭都是麻雀的天堂。牠們高亢叫跳,允稱大、小解時,超級美妙的樂音,堪稱一高「勝景」之一,真的不騙你,值得一遊!
又,給作曲家一個小建議:請你仔細觀察群體及個別麻雀的跳躍與飛翔:
──蹬、蹬──蹬、蹬、蹬──蹬、蹬──飛──蹬、蹬
──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飛──蹬、蹬、蹬
……(註:一跳即一蹬)
一群麻雀嬉戲、啄食時,記錄下牠們的跳躍與飛翔的節奏,足以譜寫一首可愛的〈麻雀之歌〉。
註1:我請助理po出徵求麻雀跟八哥的照片後,黃吾先生傳來3張麻雀餵食幼鳥的照片,狀極可愛。黃先生還註明「甜蜜的鳥」,但因隔著玻璃拍攝,畫質不盡人意。他也傳給我8張外來入侵種白尾八哥,強佔、入侵小雨燕鳥巢的證據;他敘述這個很大的雨燕聚落還有雨燕棲住,但推測很快地,小雨燕將被全數驅離辛苦營造的家園!他還講了一些本土八哥幾乎被外來八哥全面消滅的悲慘故事,內心也掙扎在「該不該」移除白尾八哥?
註2:黃吾先生另傳來八哥照片,並加以說明:「注意牠們幾年了,牠們警戒心很高,從沒看過屁股對著窗戶這邊。這是從2樓窗戶縫隙中拍到的,所以這個角度拍不到尾巴;另一邊就無法拍,因為太低。在這電線杆洞裡孵蛋好幾次了,但我無法確定是否為同一對鳥」;隨後,又加註:「不知道是否跟有幾次想打下牠們有關,現在是只要開窗戶就會飛了,可是雛鳥還在那,所以牠一下子又回來了。但還不是真的想打下牠們,要是真的想,牠們不會好好地還在那裡。」
註2:黃吾先生另傳來八哥照片,並加以說明:「注意牠們幾年了,牠們警戒心很高,從沒看過屁股對著窗戶這邊。這是從2樓窗戶縫隙中拍到的,所以這個角度拍不到尾巴;另一邊就無法拍,因為太低。在這電線杆洞裡孵蛋好幾次了,但我無法確定是否為同一對鳥」;隨後,又加註:「不知道是否跟有幾次想打下牠們有關,現在是只要開窗戶就會飛了,可是雛鳥還在那,所以牠一下子又回來了。但還不是真的想打下牠們,要是真的想,牠們不會好好地還在那裡。」
黃吾先生感嘆道:「我對於這外來種八哥有些敵意,但這是商人和消費者造成的問題,我目前還不知道,是否因為外來種八哥數量一直變多,才讓麻雀及台灣八哥一直減少;但是,目前台灣本土八哥數量已經很少了,我這幾年也只看到一次,「麻雀群飛」也變成「外來種八哥群飛」,這幾年從台中、彰化、南投、雲林及嘉義都看到這狀況,所以一直在猶豫是否要移除這些外來種八哥,但目前還沒真的做。外來種蜥蜴和福壽螺,農委會是有在處理的,其他的就很少,就連目前肆虐的荔枝椿象,公家單位的作為好像也還不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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