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4日 星期六

【小公園的思絮】

 陳玉峯

 

自從人魔武肺猖獗以降,大學門戶閉關,我的運動場地轉往居家近隣的小公園,一樣引體向上單槓50下(分10次啦),間歇時做5種體操,外加快速伏地挺身30下。

公園雖小,朋友挺多。有6株阿勃勒去年被剪死1株,管理單位很會遮掩善後,如同殺手電影滅屍專業隊伍,兼顧俐落、冠冕堂皇、立牌告示安全,最後移除樹頭還覆蓋草皮。被謀殺的阿勃勒就這樣憑空消失,前後4個月。

 


阿勃勒謀殺事件的尾聲末了。

 

有芒果、山櫻、番荔枝、榕樹、洋紅風鈴木、樟樹、杜英、青剛櫟、梅花、小葉欖仁、桑樹等,大多單株,而圍籬有月橘,另有新植的黃梔花,以及赤楠8株全死光。

 

梅花。

 

這樣的生產者,加上提供給外來種大蚯蚓進食的狗大便,養活著幾隻阿松、阿鷺、路過的鳥隻。當然阿松牠們都是吉普賽,常常換餐館。

先是山櫻燙紅了小角落,接著不起眼的1株梅花開後,然後3株洋紅風鈴木,花朵掉落了十來天,梅實也消失時,桑椹就開始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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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以為只有阿松、我及蟲族在啃食桑椹。照理說飛羽應該會光顧,奇怪的是鳥類好像嗜食野生的小葉桑,而不是植裁型的桑樹,但後者果大且量多。

一週天以來,只要我來運動,順便吃桑椹。

阿松吃二樓,我採一樓的熟黑果,我們一向相安無事,我拍阿松吃桑椹已經拍到麻木。

 

阿松的桑椹大餐。

 

阿松與我都採食熟黑的桑椹(202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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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來到小公園,意外地看見阿松與我之外的一位新人正在採桑椹。

她是我常看見的移工,老是推著輪椅上的一尊石雕嬤」,一到公園就讓石雕嬤曬太陽,自己則坐在蔭涼處的條椅上滑手機。手機上不時傳來「*△○—喔伊卡卡……咪嘛啊……△○*……」,反正對我耳膜只是一堆亂碼外星語。

移工帶著塑膠袋迅速地採摘桑椹。我遠遠看到後,依常態吊單槓、做操。幾輪後,我慢跑繞圈時,發現她爬上圍牆,採摘阿松2樓轄區的桑椹,好久。

她採足了半袋,來到石雕嬤旁,先是想去公園洗手台洗桑椹,一開水龍頭才知停水。她把桑椹袋掛在輪椅的把手,然後又去坐在涼蔭下長椅滑手機。

她隱約感覺我在單槓上。我與她從未正面看過對方。

突然,她拿起石雕嬤的遮陽帽,粉紅色的,蓋在那包桑椹上,再回去坐在椅上滑手機。

這女孩身材高挑,永遠穿著白T恤、緊繃的牛仔褲,一頭長髮,中間一撮長髮染成褐色,蓋在其他的黑髮上。她細嫩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黃金戒指,腕上有個黃金手環。

石雕嬤是個老婦人,永遠戴著墨鏡,頭勾著,我未曾看過活動,從來像尊沉思的雕像。

女孩起身,用腳把輪椅的腳踏踢上石雕嬤的腳掌下。

我還在單槓上,目送她們緩緩離去。

那半袋的桑椹九成是紅色的,一成熟黑。她採摘的方式與阿松或我不同,是集約全掃。

我想著石雕嬤的子女;我想著貧窮年代的台灣人。如今台灣富足了,沒人會跟阿松分食,我算是低收入戶,而她比我更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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