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陽光遍灑下,數不清的葉片起舞交錯、層層疊疊,有淺綠、深綠、濃綠、暗綠,粉彩全光譜地,在虛空的調色盤上演奏;任何一片樹葉逕自有其調,搭配著不盡的、動盪的光影,加成、加減乘除開根號,美得魂飛魄散。我的感官識覺連鎖私奔,只剩赤裸的靈,照會著兆兆億億的精靈。
每次,我穿梭林間小道,總是如此。
說視覺的夢境,太俗。
我的夢,是味覺、嗅覺、聽覺、視覺、受覺都一概同時性的示現,也就是林間的絕對清醒。
每片樹葉每個氣孔都在吐納著法喜。
我的快樂、幸福感都就位。以無所得故,我有無所有的無盡快樂與幸福!
我老早放掉了文字性的渲染,真的,不需要。
我以黑、白書寫,卻没有分別。
美到没有層次、差別。
觀自在本無菩薩。
就寫作而言,我的變化似乎不小,而我得承認愈寫愈「差」,我在去除意志、第六識的「文假」以還真。事實上,人的自由心識本來斷裂,是人文硬是讓其合理、連結化、合「情」化、符合群體社會氛圍,真實情境不然。文窮只成「工」,失真是必然代價,所以醬缸文化說「世間宜假不宜真」,所以世人永遠業報輪廻。
原本只是想說出我在林間的法喜,不是普世以欲求得償的快樂,而是我了知《華嚴經》極其華麗地、金玉滿堂地舖陳恐怖珍貴的華藏世界,使盡極端物質性的形容詞,卻反差對立去指稱本來無一物的意識本體,其手法乃印度哲思暨表現的慣習。
華嚴世界海也好、大般若系列經論也罷,盡在林海無數葉片、葉影中和盤托出。何必信度忘足?本來具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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