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峯
就我而言,這也是至情至愛(台灣櫸木紅葉)。 |
當我正在廚房拖著地板時,電話鈴響。彼端傳來算是前輩或老友的紀有德老師,宏亮而有絲蒼老的聲音。他問我在哪兒,他正要前往成大探視蔣為文老師,他要參加許多228紀念活動,他要……
自從1980年代以降,紀老師主動找我噓寒問暖,每得知我在辦運動、活動,他就會出現。記得有次在台北耕莘文教院,我幫綠黨(?忘了哪個單位)募款演講,他拿了十萬塊錢塞到我背包裡;有回過年前,我沒工作,純粹從事社運時段,住在台中龍井鄉東海公墓上方的國宅(都不用鎖門,小偷們沒人看上眼的鬼地方),紀老師不知如何打聽,突然出現在家門口,他怕我難過年,塞給我二、三萬塊錢。
幾十年了,他總是騎著機車,尋找一些從事社會公義行徑的人,默默地贊助、鼓舞。他不擅言詞,很是老台灣的方式,扯些尋常事而已。近幾年年事已高,他改搭車,今天中午他來電時,車班正抵達台南站。
我的生涯中經常碰上心念的巧合。
前一陣子偶然看見一張摺頁〈轉型正義在講什麼〉,應該是一、二年前發行的(?),它簡述了從1984年阿根廷揭開的轉型正義案例,介紹到現今我們生活中的威權圖騰或陰影。
我感受到的,包括撰寫人在爬梳每字、每句、標點符號過程中的心力。我不是說文字敘述得多好、意義抓得多精準等等,而是感懷撰寫人無私的用心用力。我一生深知所謂「無私」必須付出的代價!事實上,我們的社會到處可遇見如此的「無功用行」(只是該然,沒有沾染世俗的義行,沒有善的善,沒有道德的道德,當然也沒有代價的代價,沒有付出的付出!),我們可以做、能做、該做的,除了自己以外,存有無窮多「該做」的事務,而隨緣做去。
近些年來,我也算是在進行歷史的轉型正義,特別是真正撐起台灣人價值觀系統的,反清遺民流布在全國各地,同原住民合體的真正台灣文化。然而,這些草根主流,幾近於完全不在歷史文獻中浮現,不僅被政權主流所排斥、汙衊,甚至被挑撥互鬥成極端不堪的草根悲劇。
我不敢說,也沒把握能否還給台灣文化史的轉型正義,但在祖靈的庇蔭、護持下,我虔信繼我之後,台灣文化史必定可以復興。
可能因為這樣,當我看到那張〈轉型正義在講什麼〉,當下一念頭,我該感謝撰寫人,可是不知道是誰寫的,就想說將之po在FB上求助,必定有人會告知。可是,隔了幾天我都沒動手。今早(2018.2.26)我就拍照後po出。然後我去清掃廚房,更換逆滲透水的濾心。
正當我擦試著地板上的汙垢時,紀有德老師來電。
我說「心念的巧合」即諸如此類的恰好。日本人說的「百猴效應」,差不多也是這類心念的延展。
過年前後,我為準備《自然與宗教》課程,書寫著「隨筆」系列。當我寫完第11篇「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直截了當下達《金剛經》所謂的三心,指得就是尋常所稱的「自我」,而許多經典大抵都是在破除執著的自我(感官識覺、思想意念及意志或所有起心動念,以及潛意識),渴望逼進「靈」的本我,或禪悟。又,我不認為禪悟有任何人種、民族、文化的差異,我把十字架的交叉點也詮釋為原我之靈。本來想說就暫停了,因為現代人的思緒不容易集中太久。
先前我使用FB po文,是為了讓修課的朋友閱讀。然而,年輕人通常嚥不下必須沉澱、沉思的東西,而課堂上的時間又太短促,而且我有個「壞習慣」,總是認為寫出來了,就不需要再口述。可是,講就是不一樣,一代一代的時代習氣變遷又太迅速,根本處卻又乏人問津,所以課堂上得老調重彈。於是這系列隨筆只好將課堂上無法講太細的部分,藉由文字補充。至於學生看不看,也就放任矣。
雖然學生能接受的,頻常都是浮光掠影、破碎的片段,甚至多是一、二句話逕自依其思考慣習胡亂聯想而已,奇怪的是,兩三年來卻也「傳出口碑」,每次選修期,我都會收到來問被擋修(教室容量的限制)者,能否加簽,這學期還有外地外校生想來跨校加簽,因而我有些困惑與擔憂誤導別人!
有位朋友詳細看到第11篇,來訊說:
「對你的文章有個疑問:理論上,你的說法可以成立,但是下一步是什麼?大家都該感悟那個原點?如果感悟不到,怎麼辦呢?生命狀態如是,『愛』何以存在?」
這些問題底下有太多的問題,每句都有問題,不同人、不同角色、不同時空會有天差地別的答與不答或沒答。「此時、此地、此人」的回答是:
「我談的是實然,該然是每個人必須自己承擔的選擇,別人無能為力,也無法代之置喙。愛,在五感六識,在潛意識,在所有各層次,包括物質到抽象,乃至終極處,只不過形式、語辭、呈現方式不一而足。我在春芽、冬霜上都看見愛,體悟愛,愛也是無限的一種代名詞,只是人們習慣在層層之間,用牢籠去囚禁它……」
我的文字較少寫到愛,佛教通常不談愛,因為擔心誤導,經典及故事表面上也都排除愛。而我說還是「愛」,慈悲從來都是愛。
以後有機緣,再以假言詞談述之。
我帶成大學生在南橫東段的六口溫泉上課,這些腳ㄚ不也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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