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5日 星期日

【勘調舊山線 (1) – 三義一瞥】

陳玉峯
1998924日,台灣交通史上正式誕生了2個名詞,縱貫鐵路的「新山線」通車,而與「舊山線」並列。923日夜晚,大批民眾聚集在海拔最高(402.3公尺)的勝興站,搶搭「最後一班列車」,送走往日情懷,並留住自己的一線鄉土記憶。由於傳媒的競相報導、民情的感染吁噓、向隅者的幽怨,逼得台鐵很人情味的承諾,將勝興車站的營運延長一年。
1999年,苗栗縣政府指定勝興站為縣定古蹟,隔年由民間基金會認養了另一車站泰安,2001年泰安也被台中縣政府登錄為古蹟。2003年,在本土化長年表象催化下,文建會將舊山線列入台灣申辦世界遺產的項目之一,之後,尚有系列莫衷一是的種種計畫,反正大致就是政客、預算、消費、盲從與流行的流變,因為千禧年前後以降,趕集型的休閒娛樂蔚為台灣的「主流」。
所謂的「舊山線」,北起三義站,南迄后里站,全長約15.9公里。中間另有兩車站,靠北為勝興,靠南是泰安。全段穿越魚藤坪(斷)橋、內社川橋、大安溪鐵橋及大甲溪鐵橋等,四座橋梁,加上8個隧道。

        201766日,應王豫煌博士之邀請,踏勘舊山線植物生態,夥同楊國禎教授驅車先往北端的三義車站紀錄起點,然後東進三角山社樣區調查。
三義火車站予我的強烈印象就是,火車站正門口街道視線的極端,出現頭嵙山礫石層的丘陵,而三義站出站火車即打地洞駛入隧道。由於礫石層是無法打隧道的,當我站在三義火車站門口西望的剎那,察覺我是站在沙頁岩互層的地體,眺望截然不同的頭嵙山地層。
行走台灣就是這麼奇妙,甚至只消幾步路,腳下地文立即穿越數十百萬年或幾千萬年的時差。有次,我帶隊到塔塔加鞍部,我要隊員跟我從玉山登山口走十餘公尺到大竹山登山口,我說就這麼十公尺,我們跨越了二、三千萬年!我不知道有誰可以感受此間差異,也不確定我只是痴人說夢,但自然科學知識之於我,並不是冰冷的一堆數據,而是某類意識的聯結,我並沒有誇張或幻想,而是貼切地去體會腳下的「地氣」,這類型感知來自十方。
後來我閱讀得知,1971年太空人艾得加‧米契爾(Edgar Mitchell)搭乘阿波羅14號太空船自外太空返回地球時,他的意識打通了最初本質的聯結。他敘述:「我們旋轉著,每隔2分鐘,窗口即出現地球、月亮及太陽的畫面,還有360度的天體全景。由我所愛的天文學知識中,我領會宇宙間的物質都是恆星蛻變中所創造出來的,我們只不過是一小部分,在現代物理學中這被叫做相互關聯性(interconnectedness)。這觸動了我叫出:『喔!那些都是我的星星,我的身體跟那些星星有關聯』伴隨著這些經驗而來的,是一股一路延續到家的深層狂喜的感受……」,也差不多就是印度教的「三摩地(Samadhi)境界,一種在極樂中「看見」萬物合一的經驗!
相較於米契爾從太空返回地球的體會,我的感受平實而頻繁太多了。我只是一步一腳印地解讀台灣生界。我所接受的學術遊戲規則,才是不斷阻止將感受忠實呈現的枷鎖。然而,隨著看盡世間層層疊疊的虛偽交織,我只能自行出離。如今,這不叫「笑傲江湖」,而是「融入山川」,常常分不清你、我、他,更不需要一大堆無聊反覆矛盾的辯證。理性邏輯的相對完美,毋寧是心智的武斷與心靈的自斷筋脈。沒有什麼神秘不神祕主義,而是心識的自由與坦然面對超越真實對錯的真實罷了!我不需要假裝我必須跟別人口說的一樣才較正常;我巴不得我能正常的痴狂,如同歷史上繁多所謂的先聖先賢、先知先覺,在許多當下的自在自如,而最恐怖的是歷史上最龐大的「正常人」,總是將龐多先賢先覺打入十八層地獄,形塑他們成為偶像化的殭屍,是謂標準化的聖賢!
過往,我並不強烈地表白我底層面對境遇的感受,如今我毋寧忠實地敘述。
三義車站一照會之後,我們前往三角山。
〈舊山線鐵道勘調〉
201766日,筆者會同楊國禎教授、王豫煌博士勘查及調查舊山線鐵路特定據點的生態全境,此乃東海大學建築系承接的規劃案,筆者跟著賞玩風景。

首站來到三義火車站,火車站正面西望,盡頭處的山稜乃頭嵙山地層的礫石層地體,而火車站這邊為砂岩層,所以可以將鐵道地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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